地面上鋪滿鵝卵石,巖石上的水流落下,淌過水道,使得岸邊驚鹿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水面,再加上水旁的修竹叢,寧靜而又富有生機的庭院景觀,對平民來說,仿佛仙境一般。
彌勒交出隨身配刀手杖后,輕裝隨仆人走過回廊,來到臨水的地板邊,那里正坐著一個披著袈裟袋的光頭老僧,旁邊身著藍色條鱗和服的年輕男子,正在屋檐下砌弄著茶器煮茶。
仆人對著盤坐的老僧行了一禮,而后便自退到旁邊,正身跪坐聽侍,而彌勒看著情況,也向那個老僧微微躬身,試探著問了一句:
“長綱大人?”
“哦,客人來了啊!”老僧仿佛出神,聞聽聲音,方才乍然回神,扭過頭來,露出一張慈眉善目的老臉,雙眼笑瞇。
“在下子彌,見過長綱大人,不知長綱大人要見在下,有何要事?”彌勒向老僧微微頜首,然后跪坐到他身后,仆人身前,儼然客人狀。
“秋時,茶好…”老僧北條長綱未回話,而是扭頭招呼旁邊的藍服男子,結果話剛落下,便聽咣啷一聲,那個面相帥氣溫和的男子,不小心將茶盞打翻了。
“對不起,長綱大人。”名為秋時的男子掂著竹勺,慌手慌腳的將茶盞扶起來,同時哭喪著臉請罪。
“唉,你從小就這樣,笨手笨腳的,這樣也太失禮儀了,都讓客人看笑話。”北條長綱教訓著秋時,同時將目光撇向彌勒。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此乃常情,只要在大事之時,不出意外便好,這沒什么可笑話的。”彌勒將雙掌合在腿根處,一本正經,卻是有點指點江山之狀,不過他也不怕沖撞別人,因為他根本無心仕途,因此不需要跪舔北條家。
“哦,這說話還一套一套的嘛!”北條長綱雙目微睜,作出一臉訝然狀。
“哪里的話,世間道理有八分,這九分在話里,剩下一分在人們心頭。”彌勒笑呵呵的話,讓旁邊名為秋時的男子,不禁伸出手指來,有點算不懂,這世上道理空間有幾分。
“茶湯!”彌勒看著掰手指的秋時,不禁提醒了一聲,這秋時才乍然回醒,連忙把茶盞扶好,用竹勺舀起茶器中的茶水,再澆入茶盞。
慌手慌腳的把事情做完,秋時臉色也垮了,因為這過程全亂了,茶水的滋味也全部都沒了,意境更被破壞完了。
“難道不給客人上茶么?”北條長綱從話語中回過神來,也沒體會出啥意思,瞅瞅彌勒,又開口提醒道。
“可,是…”秋時原本不想將這失敗的茶水奉上,但是面見北條長綱的目光,只能低頭,將茶盞送到彌勒面前。
面對被送到面前的茶水,彌勒也不羅嗦,捧起來摩挲下盞杯邊際,喝了一點,感受苦澀滋味,而后拽過旁邊備好的紙張,托住放下的茶盞,對著滿臉苦色的秋時微微頜首:
“好喝。”
“真的么?”名為秋時的男子抬起頭,眼神里滿是‘你別騙我’的表情。
“飲茶之樂,不過會之友人,品其滋味,賞這風光,長綱大人以為呢?”彌勒笑著點頭,他又不是那種茶道家,喝什么茶不是喝。
“正是呢!”北條長綱微笑點頭,而名為秋時的男子,頓時大受鼓舞。
“那長綱大人要喝么?”彌勒笑著問道,秋時也投去希冀的目光,但是老和尚卻是掛不住了。
“這個就不了…”北條長綱連連推辭,他可不喝這煮過頭的茶湯。
“那可真可惜,只有在下獨享了。”彌勒見北條長綱推辭,不由大笑,捧盞又喝了一口,感覺挺解渴,索性也不管禮儀,推盞讓秋時加茶,同時將目光看向北條長綱。
“長綱大人,您今天叫我來,不只是為了請我喝茶吧!”
“只是想認識一下你罷了,氏信那小子,說他認識了一位了不得的家伙?”北條長綱恢復了笑瞇瞇的表情。
“氏信大人謬贊了,我只是一個有些癲狂的行者而已。”彌勒搖頭自謙。
“寧國大家唐寅有一句詩,叫作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行者有此三分神韻了。”北條長綱笑呵呵的。
“我可不懂詩辭歌賦這些東西,看見這些就頭疼。”彌勒借飲茶之機,暗自撇嘴,這老頭兒被外界稱為‘關東第一文人’,精尺八、一面鼓,又擅連歌,找毫無名氣,又不擅書樂的自己作什么?
“其實,我今天叫行者來,主要還是想問行者,您可認識一位叫作彌苞的法師。”北條長綱感覺到了彌勒的不耐,也沒什么不高興,反而感覺很正常,年輕人都這樣。
“長綱大人認識我祖父?”彌勒放下茶盞,有點愣了,彌苞正是他的祖父,相比較起碌碌平庸,早死的彌方來,這位祖父當年似乎是個強人,夢心師傅也頗多稱贊,自己記憶里,對方在劇情里似乎也頗為厲害,但厲害在哪里卻不知道。
“哦,原來還真是彌苞大人的后代,那可真是失禮了,請問您家的風穴詛咒已經治好了么!”北條長綱的表情驚訝起來,將目光投注到他右手掌心。
“還沒有,在下正在追索四魂之玉及奈落的蹤跡,試圖消滅他,不知長綱大人與家祖是?”彌勒有點意外了,一口指出自己家族的事情,這應該是個熟人,別不是仇人吧!
“彌苞大人當年可是幫了我們北條家的大忙啊!這說起來,那還是我父親時的事情。”北條長綱知道了彌勒的身份,態度也端正了起來。
還好不是仇人,彌勒聞言之后,微松了口氣,但隨即又好奇了起來,北條長綱的輩份可很高,他的父親不就是北條家的初代北條早云,不知道老爺子和這位北條早云,搭上了什么關系,發生了什么故事!
興許是看到彌勒疑惑之處,北條長綱也沒有怎么隱藏,直接就把事情說了,這事情還得從北條家的先祖北條早云說起,他當時還叫作伊勢長氏。
伊勢長氏早年雖做過將軍的近屬,但是后來因為將軍繼承人的位置,京都發生戰亂,中央大權旁落,他的地位也自此一落千丈,流落到關東來,于駿河今川家出任客卿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