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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三章: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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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一。

  做足了準備的白袍軍開始拔營啟程,緩緩地離開這片他們駐扎了兩個多月的寶地。

  士兵們對這里的一切都已經很熟悉,甚至有的人生出了家的錯覺,離開的期間不由時常回望。

  但是,他們離去的腳步都很堅定。

  因為他們都知道,益州就在眼前!

  那里有著肥沃的土地、城池、各種這里沒有的物資,倒不僅僅是說手中的餉銀和賞賜,有了一個花銷之處。

  更多原因的是,攻下了益州,他們將不再是流寇,而是成為一個有著屬于自己的身份、陣營的人。

  并且,陳子云允諾,到時候會論功行賞,給他們分發田地作為賞賜。

  白袍軍自起兵以來,陳子云對內部的賞罰分明,其威望和信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每個人都相信,在天將軍的帶領下,自己的日子會變得好起來。

  在這種光是活著、就已經筋疲力盡的年代里,這種誘惑無疑是難以抗拒的。

  而一個人驟然生出了希望,也無疑會變得動力十足。

  陳子云此刻就好像一絲曙光,吸引著眾人紛紛追隨著他的腳步。

  在這樣的信念下,大軍跟著頭前開路的工匠營士兵,開始吃力的朝潼郡方向前進。由于這一路輜重糧草消耗了很多,再加上訓練和營養都跟得上,盡管路況依舊很艱難,但士兵們卻有了一種輕松了些許的感覺。

  短短的兩天時間,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腰,大軍一口氣走了十八里。

  相比于進山的時候,平均每天前進九里,已經是很快的了。

  若不是最后一天的下午,看到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陳子云命令提前扎營,大軍說不定還能再往前趕一段路。

  然而,陳子云擔憂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盡管當天扎營的時候,一直到天黑,天氣都始終只是陰著。但凌晨時分,驚蟄過后的第二場小雨、仍是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帶著冰冷的寒意,讓眾人不由縮了縮身子。

  好在,糧食、輜重等物資,都已經提前蓋好,倒不怕會被雨水打濕,但行軍卻被迫打斷了。

  雨雖不大,然山里的寒氣卻極重。

  這種情況下如果要強行冒雨西進,無疑是不明智的行為。

  大軍整訓了兩三個月,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結果才剛啟程兩天,就遇上這種雨,實在是有點出師不利。

  一直到了三月五日,小雨斷斷續續,持續了兩天時間,完全沒有停的意思。

  樹林中的干柴,基本都已經被雨淋濕,難以引燃。白袍軍沒法生火做飯,只能吃冷食。好在干糧和清水之類都有存貨,倒也不愁沒得吃,就是冷冰冰的,士兵們吃得很不舒服,而且這天氣又濕又寒,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遭罪。

  終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時候。

  已經成為先鋒營小隊長的竇八郎起得最早,當他小心翼翼的掀開帳簾、探出頭查看外面情況、見天色仍舊有些陰沉、但已經能看到了朦朦朧朧的蔚時,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歡呼。

  這場連續下了幾天的霖雨,終于是要停了。

  竇八郎的歡呼聲,驚醒了更多的士兵。

  看到天氣好轉,已經受夠了的士兵們,紛紛跟著低聲歡呼了起來。

  他們寧可在崎嶇不平的路上走一天,也不愿意再忍受先前那種又冷又濕的天氣了。

  看到天色放晴,急切著要西進的陳子云也沒有猶豫,立即宣布大軍拔營,繼續前進。

  又是幾天的艱難跋涉,很多感覺敏銳的士兵都注意到,自從離開深山中的那塊寶地后,周圍的空氣變得濕暖了不少。顯然,白袍軍已經逐漸離開了大巴山脈的核心區域,越來越靠近益州了。

  陳子云看了看地圖,估算最多還有兩日的路程,白袍軍就要來到大巴山脈的外圍區域了。雖然這無疑又是一段艱難的路程,但他仍舊吩咐大軍加快速度。

  現在已是三月八日,離他和宋祖良約定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

  不過,只要度過最后的二十里,白袍軍將會真正的抵達益州,來到潼郡!

  隨著陳子云吩咐將這個消息傳下去,士兵們頓時振奮了起來。

  與此同時,五柳鎮。

  一場暴雨正在瘋狂地下著,鎮口的五棵老柳樹被大風吹得晃動起來,樹枝也被不停的折斷。

  天空上明亮的閃電,劃破陰霾的天際,像銀蛇一般在空中穿梭著,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個鎮子。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仿佛可以把任何東西震碎一般,讓躲在家里的鎮民們,立時將布滿老繭的雙手,捂在了自家孩童的耳朵上。

  朱春家中。

  “李大人,依草民看來,這場老霖雨不下個幾天,決計停不了。所以您老人家就安心住著,等天一放晴,草民親自送您到天雄關,您看成不?”

  朱春看了看屋外,又看了看屋里的老者,以及他的老仆人,依舊是一副諂媚的樣子。他此刻心里的情緒和臉上的笑意沒什么不同,甚至在暗暗感謝著這場猛烈的霖雨。讓自己得以和眼前這位大人物拉進拉進距離,只要對方替自己說上幾句話,進縣衙里混個一官半職的,那都不叫事。

  “也好,只是叨擾你了。”

  “誒!李大人說哪里話來,草民得以侍奉您老人家,那是十世修來的福份!”

  這樣說著,朱春一拍腦袋,道:“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說話,您老人家吩咐的事差點給忘了。”

  說罷,朱春朝老者和其老仆拱了拱手,急匆匆的從房中退出。

  此時,房間里只剩下了這兩名老者。

  其中的一名老者拿鐵棍戳了戳面前的炭火盆,低聲道:“時風,你說子云那小子現在到了嗎?咱不會耽誤了事吧?”

  屋內的這兩名老者,正是張承德和郭時風!

  當初來到了略陽縣后,扮作舉家遷徙的張承德一行人,在城外掩埋了眾多違禁武器、隨后賄賂了守門官得以進城后,按著陳子云的交代,來到縣城中的一家客棧住下,并撒出人手,整日盯著西門。

  因為陳子云并不確定郭時風會不會過來,只是交代了宋祖良若是等到三月還不見他出現,就立即動身。不過,在時間臨近三月的時候,他們最終等到了郭時風。

  在老淚縱橫地傾訴了各自的往事后,張承德一邊安慰著老年喪子的郭時風,一邊與他商議著要如何行事。

  身為武昌書院院主的郭時風,就算平時遭受排擠,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應付過紀殷平的詢問后,他使計拿到了武昌郡丞的玉符,于當天夜晚在守門軍官郭敬略的安排下,帶著一行三百余人馬不停蹄的趕往梁州。

  正是有了這塊玉符,眾人現在才會被五柳鎮的里正奉為座上賓。

  “子云既讓我等先約定時間,定不會貿然行動。朱春此人,或可利用一二,你還須得穩住他。”

  眼神中依舊帶著哀傷之色的郭時風,輕聲的回答著。郭子興附逆的事,連累得郭時云一房人全被逐出郭家,而郭家也徹底倒向了趙家。

  如今自己等人,已然也被逐出家族了吧?

  不過,那里已經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了。

武兒去了,永遠的去了  看到了郭時風又開始傷感起來,張承德不由輕聲安慰道:“時風,振作起來,相信侄兒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嫻兒、為敬才幾兄弟想想啊!”

  聽了張承德的勸慰,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兒,想到舍命追隨自己的族人,郭時風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沉默中,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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