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玉春巷后,一種烏云籠罩的感覺,驀地出現在柳劍臣的心頭,越靠近玉香樓,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柳劍臣注意觀察了一下身邊往來的人,發覺他們臉色平常,并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他摸了一下插在腰間的那管弄玉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朝玉香樓走去。
這會兒時候尚早,巷中各處勾欄中,來消遣的人還不多,又或是大雪天里,留宿的人都還沒有從溫柔鄉中爬起來。
今年太華城的第一場雪,連續下了好些天,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是以往年份中很少見的,老人們紛紛都說,連日天降大雪,這是上天降下預兆啊,這太華城必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柳劍臣之所以選擇在巷口下了馬車,而沒有直接去到玉香樓的門口,目的就是要讓更多的人看到他去了玉香樓,這樣的話,就算有人要謀害他,或許會有些顧慮,畢竟他的身份,也算是半個皇室中人。
突然一個青衣小廝從一處岔道匆忙竄出,一下撞在柳劍臣的身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還請公子原諒小人。”
青衣小廝趕忙作揖道歉,一臉惶恐的樣子,但柳劍臣卻發現他暗中向自己連連眨了幾下眼睛。
柳劍臣揮了揮手,讓那個小廝離開,然后繼續朝玉香樓走去,快走到玉香樓門口時,柳劍臣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假裝不經意般將手中的一個紙條打開,快速地瀏覽一遍,只見上面寫道:非常時期,茲事體大,請不要輕舉妄動。
這是剛才那個青衣小廝在撞上他的一瞬間,趁機塞在他手里的。
紙條上寫的話,口氣倒是挺客氣的,不像是在警告他,倒有些請求的意思,這會是誰寫給他的呢?
字里行間的意思,似乎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指的又是什么呢?
柳劍臣略微想了想,也沒有個頭緒,便暫且不管,收拾了一下心情,往玉香樓里走去。
“公子,您來得好早啊!”
看到一身公子哥打扮的柳劍臣跨進門來,一個脂粉氣十足的女子笑臉挨了過來。
柳劍臣皺了皺眉頭,然后變了臉色調笑道:“我找秋月姑娘。”
“喲,公子,奴家也不比那秋月差嘛。”
那女子又把頭伸到柳劍臣耳邊,媚笑道:“而且奴家不但會唱小曲,還會做別的。”
“是嗎?”
柳劍臣沖那女子壞壞地笑了笑,然后摸出一腚銀子,在女子眼前晃了一下,說道:“幫我叫一下芙娘。”
那女子見錢眼開,眼睛了的光彩頓時變得熾熱,一把拿過柳劍臣手上的銀子,笑得合不攏嘴。
“公子稍等,我馬上去叫。”
在這地方,唯有銀子最好使。
那女子扭著腰肢,還沒有上到二樓,只見芙娘一身艷妝在二樓探頭張望。
“柳公子來了,真是稀客。”
芙娘一張略施脂粉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扭著腰肢走下樓來。
“芙娘,我找秋月姑娘。”
芙娘臉上一愣,隨即又堆滿了笑容。
“秋月這些天身體不適,不見客,要不我給公子推薦一位,雖說不如秋月,但保管讓公子您滿意。”
柳劍臣只是笑了笑,然后又摸出一腚黃燦燦的金子,塞在芙娘的手中。
“芙娘,我找秋月姑娘說兩句話就走,不會打擾秋月姑娘休息的。”
“既然是這樣,那我…那我就做主了,公子請!”
芙娘看著手中的金子,馬上轉了口氣,領著柳劍臣上了三樓。
秋月看到柳劍臣的那一刻,臉色明顯的變了變,先是驚訝,然后是驚喜,最后變得黯然。
待芙娘出去后,柳劍臣默默走到秋月對面坐下。
“柳先生,請喝茶。”
秋月說話時,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為什么要騙我?”
柳劍臣冷冷地問道,同時一雙眼睛盯著秋月。
秋月強撐起一點笑容,說道:“柳先生,您先喝茶,待秋月與您說明事情的原委。”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謊言。”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眼前的秋月,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無名火來。
想到秋月合伙胡康,將自己耍得團團轉,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秋月臉色一怔,她似乎沒有想到,柳劍臣的心里居然藏著這么大的火氣,也沒想到柳劍臣這么的直接。
“柳先生,對不起,利用了你,我也是迫不得已。”
秋月的臉色變得暗淡,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凄慘,看著秋月的這副凄容,柳劍臣心里的憤怒之火,又慢慢熄滅了。
最后,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拿出插在腰間的那管弄玉,仔細地看了幾眼,輕輕地放在面前的案幾上。
“這管弄玉還給你,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吧!”
說完,柳劍臣便起身朝外走去。
秋月呆呆地看著案幾上的弄玉,晶瑩的淚珠,如珍珠般從眼角冒出,然后順著臉頰低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你自己多保重,最好是離開太華城這個是非之地。”
柳劍臣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忽然心里有了一絲不忍,然后耐著性子提醒道。
他心里已經確定,當日在清福巷中,出手給他警告的人,正是秋月。
在玉春巷周邊等候的青鳳,看到柳劍臣從玉香樓里平安出來,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
柳劍臣回到聽雪別苑后,便一個人躲進了書房,連一直貼身伺候他的雪兒,都讓他支開了。
青鳳本想躲在暗中,去看柳劍臣到底要做什么,卻被一束青光給趕了出來,嚇得她連書房都不敢靠近了。
她認識這束青光,正是驚蟄劍所化,以前她害怕驚蟄,是因為它所發出的凌然劍氣,不過今天她從驚蟄的劍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夾帶著滔天憤怒的殺意,仿佛她只要一靠近,便會毫不留情地被一劍格殺。
柳劍臣盤坐在暖榻上,閉目靜坐,雙手平放在膝蓋上,雙掌捏一個朝天蓮花訣,他在腦海中默念著靈寶玉策第一卷的經文,氣海中散亂的玄妙紫氣,緩緩運轉起來,漸漸匯成一道一道,最后形成一團紫氣,如星云狀。
柳劍臣突然感覺自己化作一個三寸小人,站在了這團紫色星云前,只見紫色星云中,電閃雷鳴,轟隆聲如鳴天鼓,鳴響三十六聲后,那名三寸小人,化作一道光芒,飛入星云中,柳劍臣頓時覺得自己融入了星云中,星云再次發生變化,緩慢旋轉,形成一座周天星斗,柳劍臣覺得自己占據著這座周天星斗的中樞,主持這座周天星斗的運行。
周天星斗中,紫色玄氣,生生不息。
柳劍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整個人從玄妙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竟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天的時間。
他伸了一個懶腰,活動活動手臂,然后從暖榻上下來。
在玉香樓與秋月徹底了清后,他頓覺心中放下了許多疙瘩一般,整個人變得輕松起來,剛才的一番修煉,竟然一舉突破最后的桎梏,使得玄境圓滿了。
他走到書架旁,從書架的頂層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后,從來里面拿出幾張符紙,仔細地看了一番,然后收入了懷中。
出了書房,柳劍臣御起驚蟄,趁著夜色,飛天而去,去的方向是城東。
后園的雪亭中,青鳳仰頭看著那束青光消失的方向,怔怔的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