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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享受生活是主線,精彩人生是點綴

  溫陵是座水城,水城自然是船的世界,畫舫或行或泊,行則輕快,泊則閑雅;或獨或群,獨則獨標高格,群則浩浩蕩蕩。可以說,畫舫是水鄉的精靈,更是溫陵獨特的風景。

  唐逸同沈清柔一同坐在船坊,湖上碧波蕩漾,離老遠便看見遠處一艘畫舫從西頭行駛過來,畫舫上張燈結彩,頂上漆著黃漆,船柱雕梁畫鳳,當其駛近,才發現連彩燈個個人物都刻畫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憑或立,皆以輕紗掩面,身著羅衣,風流才子賦詩作畫,好不熱鬧。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又互相對望一會兒,沈清柔定是羞紅著臉低下頭,趁唐逸不經意間,又會偷偷看他一眼,而后耳根通紅,將頭低得更低。

  話說回來,兩人訂婚許久,說過話語十指可數,更別說像今日這般一同畫舫游玩。

  稍頃,

  沈清柔輕聲問道:“相公,你冷嗎?若是冷的話,坊間有薄毯。”

  唐逸笑了笑,說道:“酒意上頭,反而覺得燥乎。”

  沈清柔說道:“相公若是覺得醉了的話,妾身可以先扶相公回去休息。”

  唐逸看著她,認真說道:“這里景色很美,想跟你多看一會兒。”

  沈清柔臉色更紅,柔聲說道:“相公若是景色美,妾身自然愿意陪相公多看一會兒。”

  唐逸淡淡一笑,說道:“你就從未嫌棄過我嗎?”

  沈清柔臉色微白,說道:“相公為何這樣說?”

  唐逸略微沉吟,說道:“例如,拒絕你我二人婚約。”

  沈清柔臉色蒼白如紙,急忙解釋。唐逸看到她這般驚慌,不由得笑了,說道:“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就算你拒絕你我二人婚約,我也會塊糯米糕似的,粘著你不放開了。”

  沈清柔又是慌亂,又是羞怯,看了看四周圍,咬了咬朱唇,說道:“妾身…妾身未曾嫌棄過相公。”

  唐逸溫聲說道:“你是溫陵第一才女,又長得如此傾城脫俗,若是愿意的話,可以選擇更好的歸宿。”

  沈清柔搖了搖頭,堅定說道:“相公便是妾身唯一的選擇。”

  唐逸哭笑不得,問道:“這是為何?”

  沈清柔說道:“相公是個讀書人,卻是甘愿與妾身訂婚,若說吃虧的話,應當是相公才對。

  爹爹從小就愛護我,聽我,任我,未曾為難過我。即便是與相公訂立婚約,爹爹也曾尋問過我的看法。

  妾身一直都是認為,自己是個普通女子,身肩之上未曾擔當過大任,心里邊也并非有著大抱負。

  如今相公功名在身,又是溫陵父母官,卻因為與妾身婚約在身,一直受人冷眼蜚語。相公,應該是被妾身更加辛苦才是。”

  唐逸看向沈清柔時,目光更加柔和,說道:“你就不曾為自己著想過嗎?”

  沈清柔溫柔一笑,說道:“妾身自然是有想過自己,妾身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相公乃是書生,又有功名在身,愿意與妾身訂立婚約,那便是妾身的幸運。

  爹爹是不會害我的,更不會將我往火爐你推,所以我是相信爹爹的。

  我已是過了任性年紀,也明白自己這一生定是要…”

  說到這,她臉色紅得更加厲害,卻發現唐逸一直看著他,像是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沈清柔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妾身也明白,有的姑娘是被視為利益與人嫁娶,享受琴棋書畫,卻是深閨生活,一生不愁吃穿綾羅綢緞,但卻過得極不開心。

  當初爹爹問我是否愿意,卻未曾強求過我,若我不答應也是可以。但我卻明白,爹爹是不可能害我,如今亦是如此,相公對待妾身發乎情,止乎禮,未曾為難過妾身。”

  沈清柔目光變得堅定,說道:“這是一門婚約,關系著相公的名譽,也關系著沈家未來。

  妾身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隨未曾見過相公,也未曾與相公相識,但妾身明白這些事情是不可任性而為之,即便妾身拒絕也是可以。

  但是,與其拒絕這門婚約,使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不如選擇相信爹爹,選擇相信相公,相信妾身自己的選擇。”

  唐逸認真的看著沈清芷,在這個時代,女性地位不高,大多有著男尊女卑的思想。她們沒有話語權更沒有主導權,似乎一生只是為了傳承后代,服侍公婆,整天圍著丈夫轉似的。

  像沈清柔這般出生在富貴家庭,日子定是相對好過一些,如若不是,還得為自己的衣食住行而煩憂,尊嚴更是被踐踏的無處安放。

  唐逸略微沉吟,看著沈清柔,認真問道:“你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

  沈清柔想了想,卻是欲言又止,發現唐逸目光鼓勵,認真的看著自己。

  沈清柔這才說道:“妾身挺喜歡詩詞,平日也曾看過書籍,倒是聽聞五岳四瀆。這些山川江河,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妾身未曾出入,所以心里邊是極想游覽看看。”

  所謂五岳,既是東曰岱宗、南岳曰衡山、西曰華山、北岳曰恒山、中岳曰嵩山。四瀆則是,即長江、黃河、淮河、濟水。

  唐逸看向沈清柔,她美目漣漣似乎充滿向往,倒也是明白她的心思,這個時代交通不便,名勝古跡山川仙地,都是經過類似王陽明這樣的作者筆跡,而后才能被人們所熟知。

  所以,這個時代的人,對山水有著信仰一般的崇拜與敬畏,他們或“獨坐幽篁里”,或“相看兩不厭”,欣賞著“野曠沙岸凈,天高秋月明”的蕭瑟幽遠,領略著“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波瀾壯闊,充溢著“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瑰麗浪漫。

  信仰更是和山水如影隨形,互為生命。“世上名山僧占多。”佛因山而顯赫,山以佛而著名。一個“仙”字道出道家與山水的關系:左邊是人,右邊為山,人入山則為仙。

  所以無論是書籍,還是書畫,以山水為表現對象的畫作應運而生,多是五彩繽紛的山水審美,內容蔚為大觀,令人充滿希冀!

  唐逸笑著說道:“這世界遠比你想象的大,除了五岳四瀆之外,還有天下第一高峰,被世人譽為珠穆朗瑪峰,也有天下第一大湖被稱為洞庭湖,四門塔,千佛山,萬竹園,大明湖,趵突泉!這些鬼斧神工,都是非常值得瀏覽的。”

  沈清柔聽得入迷,忽而問道:“相公,這些地方你都去過嗎?”

  唐逸笑道:“有的太高爬不上去,有的太低到不底,但能看到的風景,也都看到過。沒有看到的風景,倒是想帶著你一同去看看。”

  沈清柔聽得又感動又害羞,唐逸說道:“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得大,大乾之外還有敵國,敵國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世界。若是你愿意的話,等到時機足夠成熟,我再帶你出去看看。”

  “相公,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沈清柔聽得有些難以置信。

  唐逸說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界之大,遠非你我的想象。”

  沈清柔心里疑惑,不知道相公為何知道這些。但仔細一想,相公乃是讀書人,又去過天都考試,見多識廣,聽聞甚多,懂得這般多也是理所當然的。想到這,心里邊更加高興,因為相公說要帶她一同出去游覽山河。

  唐逸見沈清柔露出笑容,便溫和一笑,說道:“以后,娘子對我可以不必太過拘謹,相敬如賓是好,但我更喜歡你大膽言語,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對,你也可以直接點出來。

  兩個相處過程總是要經過許多磕磕絆絆,至于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并非真正夫妻所該有的狀態。

  即使有,這樣的夫妻間的感情也并不如人們想象得那么深厚。

  所以,無論娘子以后想做什么,就大方些說出來,我都會支持你。”

  沈清柔心里感動,美眸顫顫,輕輕點了點頭。

  船舫從河面飄過,前邊的中心是一座虹形大橋和橋頭大街的街面。粗粗一看,人頭攢動,雜亂無章;細細一瞧,這些人是不同行業的人,從事著各種活動。

  大橋西側有一些攤販和許多游客。貨攤上擺有刀、剪、雜貨。有賣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許多游客憑著橋側的欄桿,或指指點點,或在觀看河中往來的船只。

  大橋中間的人行道上,是一條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轎的,有騎馬的,有挑擔的,有趕毛驢運貨的,有推獨輪車的…

  他們,都在為著自己的人生奮斗著。

  沈清柔輕聲問道:“相公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嗎?”

  沈清柔問完,卻又覺得這個問題不對。相公乃是讀書人,如今有了功名,定是要堅持繼續走仕途之路!

  唐逸望著閃耀著璀璨燈火的湖面,陷入長久的沉思。

  這個時代,一個人要想得到重視,就必須要踏入仕途,而踏入仕途的方法就是考科舉,只有考到了科舉,就表明前途一片光明。科舉雖難,可是只要考到了,就可以平步青云,對于那些出身貧寒,沒有支撐的寒門子弟來說,科舉制度就是希望。很多人寒窗苦讀數年甚至是幾十年,就是為了參加科舉時能夠取得功名。

  而如今,唐逸已是取得功名,自然是不可能不當官員。

  那么,

  若是不當官,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唐逸是個近乎理智的妖孽,他不一定智商非常高,卻不會悲觀厭世,融入新的環境,他會旁觀別人,也會審視自我,他會很好的和這個世界交流,清楚的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若將如今的情況比作一片汪洋大海,此時的唐逸就像是一只船孤獨的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尋求幸福,也不會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靜碧藍的大海,而頭頂是金色的太陽。

  但是,仔細一想,如果一個人是完全理智的話,那他就不會有任何人生目標。

  因為,一切都是無意義的,在他眼里不過是無聊的低商系統的自娛自樂罷,他沒有任何理由繼續在這個世界游玩。

  唐逸近乎理智的妖孽,卻并非完全理智。

  現在許多人們眼中的所謂理智的人,大多無外乎是為了某一終極目標而堅定不移,而這個終極目標為什么存在?

  這個就沒法用理智回答了,因為終極目標本來就不講理智。

  比方說,一天文學家擯棄愛情、拋棄娛樂,終其一生投入科研工作,我們可以說他為了目標很理智。

  但他為什么會有這個目標呢?

  因為熱愛,而這個熱愛,是不講理由的,沒有理智的。

  正如邏輯嚴謹的數學理論體系是建立在“不證自明”的公理之上,理智的思維也是建立在感性的終極目標之上的,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唐逸前世也曾接觸過網絡小說,那些小說穿越者來到新世界皆是志得意滿,每個人都有著堅持不移的目標,讓人覺得他們可以在這個世界做任何事情。

  于是,

  他們每個人深處高山,計謀商戰,潛入武林,運籌謀略,左右戰爭,玩弄朝堂…可惜的是,這都只是癔想。

  不得不說,他們有的自認為天才的想象,但事實連某些事務的常規都尚未接觸,只是憑借主觀臆斷而已。未曾見過煙雨江南的柔美,怎能憑借一縷清風,踏歌起舞,想著用天馬行空的幻想,勾勒江南的婉約與凄清呢?

  古代人不傻,真的不傻,若是想靠著現代思維駕馭事情,解決各種沖突關系,理智告訴唐逸,這種冒險程度,無疑刀尖上行走。

  那么,

  回到開始的問題,

  唐逸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換句說,每一個故事都得有目標,此乃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

  若是將他一生視為一場傳奇的話,屬于他的故事主線又是什么呢?

  見唐逸長久沒有言語,沈清柔淡淡一笑,說道:“相公現在所做的,應該就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當一名心中有溫陵百姓的百姓官,挺好的。”

  唐逸咬了一口冰糖葫蘆,笑道:“做一名心中有百姓的好官,唯有胸懷大愛、情系百姓。但我心到底是有些小了。

  為人者,走錯了路可以轉回來,大不了從頭再來;為官者,邁出一步,就是一個腳印,沒有后路。對了,便是份內之事,少有鮮花和掌聲;錯了,前面就是萬丈深淵,等待著的是鐐銬和謾罵。”

  沈清柔眉頭微蹙,輕聲說道:“相公的意思是?”

  唐逸沉默不語,心里想到,今日若不是御史出面,結局如何誰也不知曉。陳津不過是一城之主,臥于溫陵便威勢遮天,僅一言左右商賈興亡,憑權勢定縣令的生死。

  今日這事,讓唐逸深刻明白,這個時代草菅人命是常事,但他不愿當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所以,唐逸只想好好的、幸福的、安安穩穩的在這個世界舒舒服服的活著。

  從理性安穩的角度出發,唐逸必須先壯大自己,所以有銀兩支撐是必須的。而且得是悶聲發大財那種,然后靠著源源不斷的財富聚攏,奠定在這個時代,相對穩定的財富基礎——這一條路他一定會走,因為他是個視財如命之人。

  如今,既然已是穿越,就得擺正古人思想。前世的他厭惡商界的爾虞我詐,所以如今朝堂之爭能避則避,最好是站在眾人背后,冷眼觀看整個朝局。但是,必須發展壯大屬于自己的勢力,至少他得是塊硬鐵板,誰踢自己,就得做好倒貼一大堆醫藥費的準備。

  然后,

  唐宇抬頭看向沈清柔,眼前的未婚妻子,體貼善良,溫柔如水,是賢妻良母型的女子。所以,不可辜負清柔,切忌拈花惹草,同時要注意,避免成為播種的機器。

  同時,要明白自己的定位,已是厭倦爾虞我詐,但也想好好的、幸福的活著。

  還要明白,古人不傻,且每個人都是人物。不可雄心百倍,想著叱咤風云,所有路都不是一直到底,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現變數,必須小心謹慎,切勿輕視。

  想到這,唐逸灑然一笑,沈清柔溫聲問道:“相公,在笑什么?”

  唐逸笑道:“娘子,你方才不是問我有什么想做的?”

  沈清柔微微抬頭,看向唐逸,問道:“相公有什么想做的嗎?”她稍稍沉吟,而后又說道:“即便相公以后想做其他事情也沒事,妾身也會支持相公的!”

  唐逸看著沈清柔,認真說道:

  “我這一生不求活的瀟瀟灑灑,也不求活的精彩絕倫,只要能守護住身邊的一切就足夠了。

  若是有人著書,恰好寫到我之時,我希望他是這樣說的:

  唐逸這一生以享受生活為主線,追求著質樸、簡單、干凈、舒適的生活。

  追求享受生活的唐逸,對待任何事情的要求也是如此,可謂處處滲透著屬于他自己的理念。

  有些人常常因為憂慮過度,而導致自己精神失常;有些人卻因為麻木不仁,造成自己對任何事情都無動于衷。

  前者常為尋找理性而痛苦,因聰明過頭而衰亡,愚蠢根源在于什么都懊悔。

  有人喜歡在平淡里渡過此生,有人喜歡歷經風風雨雨,也有人喜歡挑戰生命極限,但無論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人生選擇,讓生命在人生軌道上綻放光彩,不枉度此生,人生便完美。

  人生不過幾年,似水一樣流淌。

  所以,

  唐逸這一世,

  享受生活是主線,精彩人生是點綴。”

  從方才開始,沈清柔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她只是專注的、認真的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未婚夫,她發現,自己對唐逸似乎還不夠了解,但心里邊卻是非常高興。

  那是一種偷偷的,潛藏在心里邊的甜蜜喜悅!

  比手里的冰糖葫蘆…還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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