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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殺身成仁,道德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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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衙里邊。

  一片死寂。

  今日溫陵百姓都是來看唐縣令是如何為許博文主持公道,但萬萬沒想到苦主竟然會上吊自殺。按照大乾刑律,若是苦主意外身亡,審訊便要中止,無法繼續進行。

  然而,令眾人萬萬沒想到的,唐逸竟然敢當場怒叱城主大人!

  剛剛賈似言見唐大人對城主如此客氣,還意為唐逸這次會有所收斂,現在看來,唐逸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唐大人壓根就沒把城主放在眼里。

  反倒是城主陳津,臉上笑容微滯,直接當場愣住了。他心里邊難以置信,這唐逸竟然敢當著無數溫陵的百姓的面訓斥他,氣得火帽三丈。

  但想起書房那一紙書信,御史有可能身藏在衙外,此事不可沖動。

  陳津平息心中怒意,淡溫和一笑道:“這案件自然是由唐大人你來主審。”

  唐逸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陳津嫌棄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你——”陳津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虎目瞪向唐逸,卻氣得遲遲說不出話來。

  唐逸瞥了陳津一眼,御史巡察溫陵的消息,連師爺賈似言都已經收到,陳津作為溫陵城城主,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曉。

  再者,陳津突然過來主審,這事本身就透著蹊蹺,估計此次便是要過來為難他。既然城主有意要來為難他,唐逸自然不可能給他好臉色看,氣死人的事情誰不會吖。

  當然,主要還是唐逸現在心里邊怒火太盛。

  唐逸臉色稍顯柔和,看著老婦,溫聲說道:“你手上那一紙書信,可是許博文寫的?”

  老婦將信紙遞給衙役,已是哭得頭發散亂,嘶啞著喉嚨,哭喊道:

  “青天大老爺啊!我這是造得什么孽啊!

  我如今兒媳婦不檢點讓我兒蒙羞,想不到我兒也離我而去了!

  為什么要留著我這賤骨頭活在世上啊!!!”

  唐逸看來一眼信紙,沒有咬文嚼字的敘述,反而像是自己的內心獨白。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情薄,苦多。

  唐大人,原來不是人人都像學生這般,念舊重情到骨子里還落得學生這般窩囊廢的難過。

  學生躲在牢房里邊,每天就像個乞兒般站著、跪著在牢房里邊。披頭散發蓬頭垢面讓人看了便不想靠近地在跪著,膝蓋下面是帶著刺的溝壑,磨來磨去膝蓋上的痂又裂開,于是滿腿鮮血淋漓,錐心的痛感包裹了整個罪孽的身體。

  然后,

  跪著,

  像是可憐的乞丐不斷乞求著老天爺,希望他能憐憫我,將吳氏還給我。

  不過,

  多虧縣衙大人您,學生才真正知曉,老天爺真的什么狗屁都不是啊。

  這世上什么都不是,就連學生活著什么也不是。

  這些時日街坊都在嘲笑學生,指著學生臉面,罵我是個窩囊廢,被媳婦戴了綠帽子。

  但學生到底做錯了什么?

  我明明是愛著吳氏,為什么倒頭來所有人都指著我,罵我是個老實人,窩囊廢?

  學生不是!

  學生只是一個骨子里邊冥頑不化的人而已。

  學生不是老實人!

  學生也不怕死!

  學生死了只是想證明,我連死都不怕,我根本不是窩囊廢!!!

  或許,

  學生活著只會給先生您帶來更多的麻煩。

  娘…孩兒不孝。

  唐逸的情緒有些爆戾,緊握拳頭,又慢慢放開。許博文會選擇這條路,似乎出人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算是以死明志,捍衛作為讀書人最后一絲的可笑的自尊。

  唐逸將白紙拽得緊緊的,眼珠逐漸有些血紅。

  正如同他一開始所知曉,他身處的時代,乃是一個被禮儀禮教所掌控的世界。

不學禮則無以立足  這便是儒家所代表的思想之一,從來就沒把死看做什么大事。

  儒家一直認為考慮身后之事是次要的,思考生遠比死有意義,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真正應當被關注的是道德價值的實現,通過諸如“忠義仁勇信,禮義廉恥孝”的實現,來達到對死的超越——事實上儒家并不在意過程。

  而是,結果不論死法如何,如果能夠達到以上的價值目標,就算是裝瘋、賣傻、吃屎、喝尿、殺人、越貨也是可以理解的。

  殺身成仁,道德殉葬!

  而許博文便是身受這些思想左右,為了維護作為讀書人的尊嚴而舍棄自己的生命!

  唐逸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個世界,原本以為將許博文一頓臭罵,能夠將他罵醒,但這最后的結果,卻是讓他深刻的明白。

  這是一個被禮儀所束縛、會“人吃人”的操蛋世界!

  許博文這件事,讓唐逸了解到,恐怕以后他做事要更加夠的謹慎才行。

  即便他有現代人的思想,也不可低估古人的思維。

  所以,以后每遇到一件事,都要進行更加詳細調查,掌握充分而全面的情況,反復思考,得出解決辦法,知道沒有疑問,再付諸實施的行動。

  在此之前,有些事情他必須先處理。而且這件事必須越快處理越好,否則的話只要柳成元回到柳村寨,想要將他再抓回縣衙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柳村寨也絕不會如此簡單放過他。

  賈似言見唐逸臉色陰沉如水,急忙走過來,輕聲說道:“大人,如今苦主已死,這案件還是先中止為好。”

  唐逸眉頭輕蹙,大聲說道:“將疑犯帶入!”

  衙役稍稍猶豫,便急忙將柳成元帶進高堂之上。

  柳成元手帶刑具,氣憤的走了進來,看到城主陳津正端坐在一邊,立馬露出喜意。

  唐逸坐到案上,冷聲問道:“柳成元,你可知罪?”

  柳成元臉色微變,大聲質問道:“我犯了何事!”

  唐逸目光如刃,怒聲說道:“你可曾與吳氏行茍且之事?”

  柳成元解釋道:“乃是吳氏拿著和離書給我看,我是被冤枉的。”

  唐逸再次問道:“本官問你,你可曾與吳氏行茍且之事!?”

  見唐逸緊咬著這個問題不放,柳成元氣急敗壞道:“即便我與吳氏有染,也是吳氏不知廉恥,不守婦道主動勾引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唐逸居高臨下,怒聲大喝道:“今查柳成元與吳氏有染,淫佚通奸,傷風敗俗,藐視律法,依照大乾刑律,凡妻妾與人奸通而于奸所親獲奸夫奸婦者,登時殺死者勿論!

  如今奸婦已逝,苦主許博文已死,本官尊循死者之意,

  判:柳成元,斬立決!”

  柳成元難以置信,臉色駭然的看向唐逸。

  斬立決?

  陳津也是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縣衙外邊,百姓們站在衙外,先是一陣不敢相信的錯愕,緊接著便是爆發出山崩地裂似的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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