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預言家’蕭何
呂雉是一早回來的，劉季家貧，她又懷有身孕，這會兒丈夫出了遠門，自然是回娘家的舒服。
“雉兒，萬萬不可這么說，那公子通文識禮，乃是澤兒的好友…”呂太公叫道。
“通文識禮？怕是大字都未必識得兩個，秦推小篆，他懂得嗎？”呂雉說著。
沛縣這地方，多年前被楚國所吞并，寫的楚國鳥文。直到秦一統八荒，開始在全國范圍推廣小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易朝易代易，變風改俗難，小篆的推廣還沒有完全鋪展開來，尤其是鄉野小城之內。
楊浪在秦時的身份，可是世家子弟，小篆怎么不會寫？
“呂小姐出身太公膝下，怎卻如山野村婦那般…”不知何時，楊浪出現在了這對父女身前。
“你，你說什么？！”呂雉怒不可遏，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哦，原來已有身孕，便不是小姐了，而是夫人…”楊浪不屑的笑了，而后又說，“太公藏書，小子一夜閱畢，便不停留了。
臨行愿贈字四枚，還請笑納。”
說著，楊浪拿起毛筆，在錦帛上揮毫四個大字，壽比南山…
這種書法，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但這種字體已經出現了。
“這不是小篆…”呂雉道，但他已經知曉楊浪絕非她所說的那樣了。
“這，這莫非是隸…”呂太公突而興奮起來。
“正是隸書。”楊浪淡笑。
“好，好！
前些日子便聽老友說過，始皇帝已經準備好了一種全新的字體，準備在全國推行…
便是這隸書，不想我竟然有幸，可提前一觀端倪。
好看，真是風骨一脈相承卻又嶄新的文體啊！
壽比南山，好，好！”呂太公捧著錦帛，激動無比。
反觀呂雉，滿臉的憂郁，躲躲閃閃，已經不敢再直視楊浪了。
在這一刻，楊浪確認了呂雉之所以能嫁給劉季這個其貌不揚的潛力股，主要原因還是呂太公的眼光。
“小子楊浪，拜別太公。”楊浪拱手，腳尖輕點，輕飄飄的飛出呂府。
這一幕更教呂太公咋舌，大呼，“這，這真神人也！”
沛縣，官舍。
昏暗的燭光下，仍有人伏案筆耕。他的職位是功曹，相當于縣長的秘書，在沛縣頗為影響力，蕭何。
“入夜還這么辛勤，倘若大秦的官吏都如消功曹這般，定能萬年長安。”
一語傳來，蕭何駭然失色，門窗皆緊閉，怎么…
抬頭，一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他的對面。
“你，你是楊氏獨子？！”蕭何咋舌。
“楊浪能活，還要多謝蕭大人出力。”楊浪說著，拱手行禮。
“你，你怎，不是北上勞役了么？我叮囑過劉季對你照顧，你跑出來了？
你如此出逃，罪上加罪，十死無生吶！”蕭何激動起來。
蕭何與楊氏還有有著交情的，實際上楊浪能活所謂的巧合，皆是蕭何的暗箱操作。
“我答應過汝父，要為楊氏留下你這一根獨苗，快走，到云夢大澤去！”蕭何說道。
大澤就是先秦時期的云夢澤，那里是六國遺民和犯人逃脫大秦律令的天堂。
蕭何自認，他已經為楊浪指了一條明路，但楊浪卻根本不在意，而是鄭重問道：“蕭公，我此來只有一個目的，楊氏滿門抄斬，究竟是何人構陷？！”
蕭何怔住良久，終于開口道：“也好告知你，來日羽翼漸豐，也可回來報仇。
沛縣縣丞與楊氏，其實是有些舊怨的，當年縣丞初任縣丞，看上了楊氏宅地…
楊太公如何肯？便將縣丞狠狠折辱一番。
直到前些時候，以藏書為借口，構陷重重罪名，終于才將楊氏一族在沛縣連根拔起…”
楊浪點頭，“原來如此，初來時根基不穩，期年后再下狠手…
這縣丞，雖貪了些，對時勢卻也把握的很準。
對了，我家宅邸現在也歸他了吧？”
蕭何嘆氣，“如之奈何？”
至此時，楊浪已經完全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冤有頭債有主，蕭何有恩情，縣丞是黑手！
“見蕭公深夜伏案，為一縣功曹，不知對秦制有何看法？
此為后生請教。”楊浪有意試試這個蕭何，究竟有幾分斤兩。
是否真如后世說傳的那般有治世良才。
蕭何猶豫片刻，索性開口，“人心不古，周禮不興，止暴治亂秦制乃當世第一良藥！
然治亂卻不可治世，修長城倒也可以體諒，可攻伐嶺南不毛，修建阿房宮卻是無法理解了…
要開疆擴土，要壯麗宮殿，需得海內安定，六國故人對包裹著重稅的秦制，實在是難以接受…
始皇帝在位一日，便是大日當空，群星隱匿。然而誰能不死？
祖龍一死，天下塌崩，到時不只是六國貴族復起，北方胡虜，南方蠻夷誰不要來華夏分上一杯羹？”
楊浪驚嘆，這蕭何簡直就是個預言家！
在歷史上，始皇帝死后先是農民起義，六國復起，匈奴再次南下，略地千里，漢武帝之前都是受氣挨打。
還有那趙佗燒毀棧道，自絕中原，嶺南廣大領土一夜消失…
直至武帝時，才算收回。
“蕭公以為該當如何？”
“秦制為骨，仁義為浮，律令不可觸，民生不可屠！”
楊浪笑了，“公之材器，縣丞小爾，該丞一國。”
言罷，楊浪抽身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已過子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飛入縣丞風水上佳的新官邸。
不久前這里還是楊府……
蕭蕭風起，此夜風云遮月。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
在這一夜，縣丞府邸內一十六口全部死盡，慘不忍睹。
一場大火熊熊燃燒，風越吹，燒的越旺！
燃去的不只是曾經的家，死去的也不僅僅是這些仇人，消滅掉的是負擔與累贅。
從此刻起，仇已報，緣已削，沛縣是過往，天下才是他的方向。
“這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是哪里？最繁華的地方在哪里？最先進的地方在哪里？”楊浪自問。
最后所有的疑問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關中，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