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宦官在殿外高聲奏:
“啟稟公主,出使越國的使團回來了,正候在宮門外求見。”
對面臨覆滅的柳國而言,越王玉君奇的態度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國相高原與祭酒李正相互看了看,眼睛里渾然忘記了前嫌。一個緊張地搓著手,另外一個則忐忑不安地念叨:
“好消息,一定是好消息。這下子好了…”
柳若菲的表情卻很平靜,道:
“宣。”
恰在此刻,殿內響起了清脆的叮叮當當之聲。
柳若菲瞬間色變,望向大殿高高的穹頂。
高原與李正先是詫異,繼而明白了。
柳若菲自幼聰穎,是天生的陣法師。數年前在歸心殿裝了一個傳送訊息的小陣法,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可以直接示警。
柳王曾在諸臣面前得意地演示過,后來卻沒有使用。太消耗靈石了,又傳達不清楚內容,還不如讓人多跑幾步路稟告劃算。
宮內發生了什么大事?
一秒都不耽擱,竟然動用昂貴的陣法傳訊。
叮當聲持續了三息停下,柳若菲臉上浮現出驚喜。仿佛一個孩童歷盡艱辛,終于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禮品。
她霍然站起,拔腿就走,差點被長長的裙擺絆一跤,踉蹌數步才站穩。
兩位老者微妙地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
嗯,不錯。
公主小小年紀監國,還是分得清主次。見使團返回急忙出去迎接,沒沉住氣。有失儀態,也是可以理解的。
柳若菲站穩之后,想起了什么。迅速轉身拿起攤開在書案上的一封折子。高原與李正進殿時,她正在看這個,若有所思。
迎光能夠看見花紋的水簾紙上,第一行是三個字,去天外。
第二行是“蟲洞”二字 第三四行就頗令人費解了,寫著兩句話。
“二妮吃糖路上瞧,伊燉魚猛起平房。”
去天外,好理解。那肯定就是飛升成仙,踏入仙境了。
蟲洞嘛,無非是蟲子蛀出的洞,誰家吃水果不咬出半個蟲子?
對第三第四句,柳若菲想了半天才腦補出如下情節。
二妮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在路上吃棒棒糖時被信天游見到了,終身難忘。后來,他一不小心成仙了,就溜下凡間尋找。發現伊人在燉魚賣,手藝還不錯。生意興隆,猛蓋了一溜平房。
最后一行,赫然寫著:平天下,證長生。
柳若菲“啪”地把折子一合,卻不知道該往哪里擺放。
堂堂金枝玉葉,衣裳不像平常人有內袋。折子又太重要了,她不肯交付給文書女官,索性拿在手里。一邊向外疾走,一邊匆忙對國相與祭酒道:
“有要事,本宮先去了。你們兩個接見使團,問一個明白。”
什么?
兩個老頭子云里霧里,眨巴眼睛找不著北了。
宮里再有事,能比使團帶回的消息更重要?國家大事,豈能與宮闈小事相提并論?
一群宮女簇擁著柳若菲,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與星羅棋布的花園,來到了王宮的核心。
那里赫然聳立著一棟三層高的木樓,四周留出了至少兩丈寬空地,不與任何建筑物相連。奇怪的是,周圍殿閣都只有兩層,看上去卻與三層木樓平齊。
原來,地勢在不易覺察間降低了,逐漸增加沿途建筑物高度。這樣的話,從外向內看,將發現不了那棟樓。
倘若走近,僅僅隔幾丈遠距離,整棟木樓的細節就完全瞧不真切了。似乎外面罩著一層透明的水晶,在陽光照耀下繽紛璀璨,光華流轉。
在戒備森嚴的王宮之中,居然還有一棟樓要開啟防護陣法。
一只喜鵲從遠方飛來,想在木樓頂歇腳。
周邊宮殿飛檐上立著的鳥兒們歪起小腦瓜,嘰嘰喳喳。似乎說,快看那個鄉巴佬。
果然,喜鵲收斂了翅膀,明明落向樓頂了,偏偏差半尺踏不到實處,身子順著外圍翻滾而下,像卷進了一條看不見的瀑布。
它拼命撲楞翅膀,也沒啥用。“瀑布”產生了一股吸力,加上腿爪蹬不實,無法借力飛起。
可憐兮兮的小鵲兒摔得鼻青臉腫,滾落柳若菲腳下,掙扎不起。
飛檐上的鳥兒們興奮地跳躍起來,交頭接耳。這樣的把戲它們經常看,樂不可支地大笑,真是一只傻鳥!
柳若菲憐惜地把喜鵲捧在手里,撫摸黑白交織的翎羽,眼中泛出了朦朦淚花,柔聲道:
“你是來向我報喜的么?”
言畢,她把喜鵲遞給身后一名宮女,命令道:
“快送去太醫館,讓它養好傷。”
木樓外圍的“水晶罩子”光影變幻,一扇清晰的門狀空洞顯露。
柳若菲斂容走入,眾宮女并沒有跟隨。
進到樓里,五名劍婢低頭行禮,為首赫然是一名凝罡上境高手。
柳若菲停下,匆匆問道:
“春蘭,他醒了?”
為首的劍婢面露喜悅,道:
“秉公主,信師剛剛醒,立刻就通報了歸心殿。”
柳若菲長舒一口氣,來到一條旋轉向下的樓梯。這時候顧不得矜持了,雙手提高裙擺,兩級臺階一步往下蹬蹬蹬急走。
木壁鑲嵌一線雞蛋大的夜明珠,蜿蜒向下,照得窄小幽暗的樓梯間如同白晝。
五名劍婢則警惕地守護在樓梯口。
整整三十六級臺階下完,眼前是一個月亮門。
門里淡淡的白霧飄蕩,卻被無形之物隔開,不飄散門外。右邊墻壁有一個青銅獸首,柳若菲把手掌按上。
獸首的兩只眼睛亮了,無形之門打開,白霧飄出。
柳若菲略微一停,撣了撣衣裙,平緩呼吸,步態端莊地走了進去。
眼前好大一塊白玉,溫潤純凈,長一丈二,寬八尺,中間被挖出長方形凹槽。
一個上身赤裸,非常好看的年輕人躺在凹槽中,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
其實,信天游比春蘭說的,提前了半個小時醒來。
弄清楚躺在柳國王宮后,心里便安穩了。
沒有他出手相救,他們必死無疑。沒有他們前仆后繼,他將陷入危險。有了過命的交情,迅速建立信任。
不開心的是,面對一個重傷昏迷的病人。這幫鳥人居然整整三天不喂湯藥,不給吃喝,簡直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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