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為了完成對玉陽子的承諾,信天游去番州尋找孫休,卷入了海沙幫與海狗幫的決斗。
事態本來可以不激化,拎了孫休跑就是。他見到裝兩錠黃金的烏銅托盤是一件舊得不能再舊的法器,大喜過望,臨時改變了主意替海沙幫出戰。
這才撞到了圣人襲擊南星的危險場面,跳海逃生又遭遇虺。搏斗一天后被帶入深海紫府,一睡七個月。登玉笥,闖羅浮…
烏銅托盤,是不可多得的制造惰性珠材料。
舊法器如果年代久遠,會越來越不敏感,漸漸鈍化。有點像手機用得太久了,不能釋放和接收信號。
原理既簡單又深刻,甚至上升到宇宙高度。
一個封閉系統中,總體的混亂程度,也就是熵,只會增加,不可能減少。
呈現在生活中的情形則是,木柴燃燒發出光和熱變成炭灰,夜光杯摔碎變成水晶渣子,少年郎變成白頭翁…
永遠不會出現碳灰吸收光和熱重新變成木柴,水晶渣子跳到空中變成夜光杯,白頭翁變成少年郎…
因為,熵一直都在增加,永不減少。
除非來自外部的強大作用改變了這種狀況,否則過程不可逆轉。
當熵大到極致時,將沒有任何熱量傳遞,任何反應發生。
人體只是一個小系統,死亡后軀體腐爛,還是一個與環境互動的過程。
假如宇宙的熵達到頂點,才真正可怕。豈止生命消逝,星光消失,連黑洞都要蒸發殆盡,是謂——熱寂。
經過一番篩選提煉,信天游前前后后共做出了十八顆黃豆大的惰性珠。
名字普通,卻是不折不扣的大兇之器。
修士不能對它產生感應,也就不能運用神通提前警覺。甚至看見或者聽到了風聲后,也不能運用法力改變它的飛行軌跡。
只有兩個辦法對付,要不硬抗,要不躲閃。
他們的身軀也不是鋼鐵鑄造,毫無防備挨了一記,成為篩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這還沒完…
假如沒有成為篩子,結局只會更慘。
信天游將在珠內灌注能量,入體后炸開,如同開花彈。
但如何打中對方,是一個難題。
天臺宗外門宮殿的山崗,以沙石為主,黃泥巴少。人造小湖泊里的水層只渾濁了一會兒,很快澄清了。
他看得明明白白,五個道士正騎鶴盤旋飛翔。
距離太遠,水面折光,對方又在移動中,根本無法精確鎖定位置。最要命的是,白鶴體型龐大,將背上的真人遮擋得嚴嚴實實。
用惰性珠斃掉仙鶴,很容易。要想干凈利落地消滅牛鼻子,就不容易了。
一旦先對付白鶴,必然引起對方警覺。無論成功與否,惰性珠都將由暗轉明,威力大打折扣。
而修士的手段層出不窮,天知道還有多少法術沒施展?
眾仙師議論紛紛,沒一個看好肖堯克。
丫一個火系修士,被逼進水躲藏,是窮途末路了。別看方才手撕法印,威風凜凜,卻一直被動挨打。局勢僵持下去,只會越來越糟糕。
又過了一炷香工夫,水花四濺。
一條濕漉漉的身影蹦出小湖,竄向王城的中心。
雷鳴見狀,疾呼:
“截住他!”
草原空曠,毫無遮擋。
一旦讓對方逃進了鱗次櫛比的民居官邸,搜查特別麻煩。
黃臉漢子躥起的位置,并非處于五只白鶴繞出的弧線圓心,選擇的時機非常巧妙。
正好四名真人遠離而去,一時停不下,至少要轉小半個圈才能折返。唯獨吊在末梢的道士,還來得及按低鶴頭俯沖。
那只白鶴曾被碎石子打得翅膀火辣辣痛,仇恨在心。根本不需要指揮,在空中來了個極高難度的大回旋,一閃便撲至漢子身后,長長的尖喙像利劍一般啄去。
騎鶴道士的本命法寶桃木劍被毀,又拔出一柄拂塵,高高舉起。
肖堯克猛地一竄躲開喙啄,邁開兩條大長腿飛快朝山坡下跑,惶惶如喪家之犬。對比早先沖入外門時的動如閃電,明顯緩慢了許多,僅過三息又被白鶴追上。
眾仙師紛紛搖頭,覺得他明顯體力不支了,在劫難逃。
然而…
眼睜睜瞅著尖利的鶴喙要啄到背心了,狂奔中的黃臉漢子像腦后長了眼睛。突然身形一滯,側移,右手閃電般探出。抓住了白鶴長長的頸子一擰一掄,狠狠砸向地面。
整套動作無比流暢精準,早有預謀。
咔嚓…
沙土飛濺。
兇戾的白鶴腿爪亂蹬,活不成了。
靈禽軀體強悍,生命力頑強。砸是砸不死的,可誰能架住長長的脖頸被擰成了麻花狀?
騎鶴道士實力大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自家坐騎砸成了扁平一攤。
哈哈哈…
黃臉漢子把鶴尸一丟,狂笑道:
“哈哈哈,老子把你當珍稀動物,你把老子當一塊肉,可就怪不得了!”
尾隨趕到的第二名真人目睹慘況,睚眥欲裂,距離十多米遠拍出了一記掌心雷。
塵土飛揚。
肖堯克再次奪命狂奔,彎彎曲曲跑出了一道蛇行軌跡,轉眼到了山坡下。曉得跑入草原將淪為活靶子,折向了聳立的孤峰。
連續五記掌心雷,硬沒有打中。
場面一波三折,最終,還是演變成了單方面追殺。
眾修士看得驚心動魄,覺得漢子的實力并不差,人卻有點蠢,太沉不住氣了。藏在宮殿廢墟里頑抗固然危險,怎么也要比跑出來挨揍強。
五秒之內,肖堯克急吼吼奔到了石峰下。速度陡然加快,似乎要撞山而過。
厲嘯忽至,黃光突閃。
一柄桃木劍生生插入他后背,釘進了堅硬的巖石里。
幾名女修發出了尖叫。
定睛再一細瞅,卻見到石壁上赫然露出了劍柄,流蘇飄拂,唯獨不見人。
原來,漢子在刻不容緩之間像一只壁虎般上爬,手腳并用,只數息就到達了尖頂。
雖然把桃木飛劍給躲閃過了,卻喪失活動空間,難道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繞著石峰轉圈,也比向上爬淪為活靶子強呀!
修士們莫名其妙,接下來的一幕更加看不懂了。
只見肖堯克雙腿一蹬,尖頂轟然垮塌了,身子則借力斜沖上天。
靠,那姿勢…
不像跳崖自殺,更不像乘風歸去,端的是要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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