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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與子同袍

  聽到玉娘子呼天搶地,幾個家里跑掉了青年的吶喊起來。

  “俺們也一同去!”

  靜默了數息,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怒吼。

  “對,要死就一起死!”

  茍且偷生這些年,今日不是玉碎,就是瓦全!

  瞧著激動喧騰的人群,里正的老人斑煥發出紅光,嘶啞嗓子喊道:

  “好,好,好,一起去!”

  言畢挺腰跺腳,仿佛年輕了許多歲,高昂著花白頭顱率先前行。

  兩百多人的怒吼如火山爆發,遠遠傳來。匪徒們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忐忑不安地望向海灣。

  才兩里的距離,年輕人腳程快,飲一杯熱茶的工夫就跑到了。

  五名匪徒中有四個手握棒子,攔住了他們。為頭的趙六拔刀向空虛劈了幾下,獰笑道:

  “直娘賊,活得不耐煩了?快點給老子滾開!”

  烏代近半年變得暴戾,對下屬沒什么懷柔手段。畢竟老大當久了,也有幾個心腹。常言,秦檜還有三朋友呢!

  趙六等守住這邊,就是防備眾人造反。

  玉瓊花跑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停下后,目光望向環形沙丘,飽含憂色。

  地面突然震顫。

  趙六等不由得回頭看,只見高聳的沙丘垮塌了。

  玉氏姐妹驚叫著,與幾名青年一起向前沖。

  趙六急忙舉刀亂晃,厲聲喝道:

  “退不退?再不退,老子就真的要開殺戒了!”

  同樣是囚犯,匪徒們一瞧見這幫細皮嫩肉的貴胄之后就來氣。現在沒有了朝廷壓制,心中那股邪火潑喇喇躥起來。

  玉海花冷靜停步,伸出雙臂擋住了妹妹和眾青年。

  對峙之際,黑壓壓的人群從海灣處涌來。兩個老頭子頂在最前面,花白胡子被風吹得亂飄。

  同青年會合后,足有一百五六十個人,無語怒視前方。

  趙六端刀的手臂微微顫抖,身后執棍的匪徒也口唇發干,面孔蒼白。

  從來只有狼吃羊,何曾見過沉默的羊群,對峙群狼?

  肖平望向那邊,冷哼了一聲。

  “奶奶的,打呀,統統死光了才好!”

  他的親信全聚集坡下,海邊是烏代的嫡系。孟廣被打殘了,只派幾個人守住坡頂。

  震顫停止,沙灘恢復平靜。

  老道端木越眾而出,右手食中二指夾緊殘破的引魂鈴,慢慢朝眾匪逼近。腳下如蛇行,似鶴舞。口中若低吟,似嘆息。姿勢很滑稽,神情卻分外莊嚴。

  昏沉慵懶的氣息隨著禹步低吟,從銅鈴上一圈圈擴散開來。

  叮鈴,叮鈴…

  匪徒們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手臂越來越沉重,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沉重,瞳孔開始渙散…

  撲通,撲通。

  一個倒下了,接著是第二個。

  趙六被聲響驚得一激靈,咬破舌尖清醒了,抬腳惡狠狠踹翻老道。

  “直娘賊,敢搞老子的鬼!”

  眾人驚叫著前涌,趙六喝道:

  “驅散他們!”

  手下聞言揮動大棒,兇狠撲打,場面一片混亂。

  島民雖然人多,基本上全是老幼婦孺。吃壯漢們排頭大棍打下,頓時頭破血流,如割麥子一般倒地。

  但他們用頭撞,用牙咬,前仆后繼,硬不后退。

  看來,不殺幾個人不行了!

  趙六獰笑著磕飛了一塊石頭,鋼刀斜舉,殺氣騰騰踏進混亂的人群。

  以往同島民爭斗,只要亮刀見血,就沒有不畏縮求饒。像玉樹那樣死磕的傻子,畢竟才一個。

  這時,雄渾聲音從遠處傳來。鏗鏘高亢,如金鐵互擊,穿云裂空。

  人群停下了,自動分開成兩堆,呆呆眺望。

  挨打的婦人坐地不起,抹眼淚嚎啕痛哭。沉默老者攙扶起更老的,吐唾沫按住對方流血的傷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七八十個青壯手提棍棒、鐵釬、鋤頭、柴刀,從海灣拐出。在陳秀才的帶領下排列成方陣,大踏步開來。塵灰騰起,被海風呼啦啦一卷,如神兵天降。

  眾匪面孔煞白,腿肚子發抖,棄陣而逃。

  尼瑪,這怎么玩?老大還呆在地里不出來,難道咱們就等著挨揍?

  正此刻,地底發出轟隆悶響,地面如波浪一般劇烈顫抖。

  沙丘炸開,一個年輕人沖天而起。背襯陽光,長發飄飛,恍若神靈。

  島民們驚喜地喊叫,曉得戰斗結束了。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下地,紛紛拜倒。

  坡頂守候的匪徒見此一幕,嚇得撒丫子狂奔。

  趙六幾個進不得退不得,見二當家肖平跪下了,猶豫數息后也照葫蘆畫瓢。

  烏代氣絕,落到島民手里肯定要被鞭尸,實在沒必要。信天游釋放能量把他燒成了灰燼,震塌坑壁掩埋,磨蹭了片刻才出來。

  天,外面是一島的神經病。偏偏一個二個的又非常清醒,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自己心急火燎地想趕回白沙城,看看華文的試驗陣法究竟有沒有連通天外,卻碰上這檔子事。玉瓊花本該保護華夫人的,怎么被抓到海島了?難道華國發生了重大變故,不弄清楚可不行。

  全場伏地,唯獨矗立最前方的玉瓊花一家沒有跪下。

  玉玲瓏緊緊挽住姐姐的胳膊,兩只大眼睛饒有興趣地跟隨著少年郎骨碌碌轉。玉娘子今日悲喜過度,表情木訥。

  信天游經歷過多次這樣的場面了,也不多話,道:

  “都起來。”

  當眾宣布了烏代死訊后,肖平與趙六等匪徒毫不猶豫卸下兵刃投降。

  島民們卻七嘴八舌,要將兇徒揪出來關押,等候朝廷處決。還有那些被打傷了的,要討還公道。

  肖平等人自然不肯束手待斃,重新撿起兵刃,苦著臉排列成陣勢,緩緩退往坡上。

  沒有人敢靠近信天游,但嘈雜音浪與橫飛的唾沫星子也夠他喝一壺了。

  最苦的還是王虎,一方面彈壓眾匪,一方面又要去安撫島民。像個皮球似的被推來搡去,苦不堪言。

  少年猛然醒悟。

  自己還是太嫩,經驗不夠。應該在第一時間將積怨已久的兩幫人隔離,而不是講和。

  見匪徒逃跑,有人開始用石頭砸。頓時好多人跟隨,碎石如雨。

  信天游目瞪口呆。

  靠,小爺莫不是釋放出一群狂躁癥患者吧!

  只有玉瓊花平淡恬靜,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無論場面如何混亂,眼睛始終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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