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初春的寒意消逝了,太陽很溫暖。
上午八點多鐘,一長溜車隊行駛在寬敞大道上。旗幟招展,人卻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著腦瓜,無精打采。
昨日華國學子去瀟山修行,也是走這條路。當時鑼鼓喧天,全城歡送,直至十里長亭。
今天周國返程的使團冷清多了,連鬼也不見一只。當然,不是華國不派護衛、儀仗,是沒臉讓人家送。
王子打擂,被揍得鼻青臉腫,發冠被搶,連褲衩都輸掉。文官參加桃李宴,斗酒斗題斗文,被噼里啪啦打臉,正著打反著打按在地上搓…假如還要大張旗鼓地搞送行,不是招呼華人來看笑話嗎?
他們七點半就啟程了,灰溜溜出城。
按照周海的意思,走快點,最好飛奔,早些離開華國。
可堂堂使團,多少得講究儀態,急吼吼就真成逃難的了。沒辦法,緊趕慢趕半個小時,才離城十里。
十里一亭,是供行旅歇腳的。
信天游斜靠一根柱子坐著,把斗笠蓋在了臉上小憩。把身形拔高,罩一件董淑敏定制的長長儒生服。多穿了一套褻衣,顯得很粗壯樣子。
王瑞一席話,對他的觸動相當大。想起理想國以孤城抗擊天下,科學狗前仆后繼,師父登天一戰,不由得熱血澎湃。
也覺得,連螞蟻都不踩的師父太天真了。以為道門不要遺落之地,就會容忍異端。
洞九等人,手段不狠辣。
高價買下硝礦后,怎可讓采硝人原地招搖?不殺人滅口,也得威逼他們守口如瓶,遠走他鄉。
礦洞的稀罕,是有硝和汩汩冒出一點點石油。提煉出甲苯,經過三次硝化,便合成了大名鼎鼎的三硝基甲苯——梯恩梯,炸藥之王。
從這點看,師父費十五年時間,把科技提升到了十九世紀水平。
但圍城之戰中出現的重狙、坦克、武裝直升機、導彈無人機…均是核戰爆發前的常規武器。說明太陽城底下,隱藏了一個武器庫。
經過萬年,鋼鐵會腐朽得連渣都不剩。必定采用了特殊處理,為遙遠的未來保留。師父作為信使,當然曉得。
兩員神將師兄,是披上了完美機甲的戰士。
進化一號,生命核能,加上完美機甲,才是理想中的最強戰士。
當初在虛境訓練時,沒少挨揍。憑什么,世界上都沒有機甲了,還讓我練習?照現在看來,至少還有一具,藏在了香格里拉…
只可惜反重力,十萬馬力,加上激光劍,微型核彈,依舊沒斗過天人。
所以師父痛定思痛,將完美戰士的理論拓展弄出了“百花殺”,自己是唯一的實驗體。期間他又發現太陽即將膨脹,挺狗血的…你死我活的與道門斗爭,一下子演變成了人類延續的內部矛盾…
他的思維受限于科學,又局限于條件,造不出時空之門。當自己異想天開的思路呈現時,立刻死馬當活馬醫,把寶全押上了…
賭氣跑出云山前,與他吵了一大架。他對自己能在修士橫行的世界活多久,表示了深切憂郁…
師父是孤獨的。
自己還有小青小花小黑搖旗吶喊,他一個都沒有…
哈哈哈…
師父還真是不靠譜呀,牛皮吹得比天大。天人決戰前說的狠話,擺明了是欺負三位道門的大佬不懂科學。
科技文明毀于核戰爭,不可能遺存大量核武器給后世,更不可能用特殊方式處理足以毀滅地球的數量。
過了一萬年,核彈的高能引爆炸藥、電子元器件、金屬外殼、輔助系統…統統失效,只剩下一堆放射源。有的核物質半衰期短,比方說氚,甚至連輻射都不產生了。
即使有,頂多在太陽城下保留了一二三件。對了,后來發生大爆炸造出一個方圓五里的大坑,估摸就是它干的。
想炸天人,門都沒有。
想想,連嚴松這樣的開光仙師都對危險如此敏感,天人怎會像一個木頭樁子似的,傻傻不動。
狼牙,肯定是師父見自己散步,故意丟到廢鐵車上。怪不得老漢搞不清自家玩意從哪里收的,我說怎么那么巧。
真是個老頑固!
在云山那么多年,眼睜睜瞅著自己用木頭片子練劍,也不肯亮出寶貝。等離開了,又想方設法朝手中塞。就算當時沒發現,也會通過別的方式。
嘿嘿…
長亭內,幾名小商販、莊戶人聽到書生笑出豬叫聲,說得更來勁了。
“話說少俠一拳擊出,周王子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噓,小聲點。那邊來了官兵,好像是周人。”
“直娘賊,怕個鳥。這可是我們華人的地盤,輪不到周狗耀武揚威…”
車廂內,周海的臉色陰沉如鐵。
他丹田破損,境界跌落至開光初境了,不可遏止。但一百多米的距離,又處在下風頭,對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
一只手伸出窗簾,點向前,道:
“打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