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前,一群人在白沙城內的悅來客棧會和了。
董淑敏見信天游穿著不知從哪里摸來的一套儒生服,把游俠兒外袍脫下卷巴成一團包裹蹀躞,咯咯笑不停。
過一會兒又追問,紅疙瘩騷豆是怎么擠出來的,怎么長高了,怎么渾身冒光…以前住山洞時,萬一燈沒油了,你師父會不會把你當成一根蠟燭杵著?
小天,你很有做神棍的潛質!
董大小姐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地下了斷語。
少年起先還回答幾句,可少女的問題很快從一個變兩個,兩個扯出四個,越來越多。他腦殼都大了,只好哼哼唧唧應付。
好在董小姐急著看下午的擂臺賽,還要去訂幾套長衣裳。草草吃過午飯,帶領小香小蘭飛快跑了。
論理,她應該先上逍遙伯府,即以前的逍遙侯府報到。向侯爺夫人,也就是舅媽請安,然后這幾天就住在那兒了。
可她曉得見了舅媽后,進出就不方便不自由,干脆自作主張呆一晚客棧。反正包下了一個小院子,住十幾人都沒有問題。棲云郡遠隔三百里外,爹媽不曉得。
馬空曾經以為,住王城一天要花費一兩銀,純屬井底青蛙沒見過天。這棟小院子一天的住宿費用平日是三兩,春試期間猛漲到五兩,伙食費還得另算。
趙甲留下來守護一堆行李和金銀財寶,信天游更換了一套公子服,揣上三兩碎銀子,優哉游哉出了門。
董小姐告誡,游俠兒服裝在城外穿著神氣,在城內就顯得特別傻逼。走起路來蹀躞嘩啦嘩啦亂響,人人側目。
很容易找到了朱雀大道。
這兒不準騎馬,不準坐轎子,不準過各種車輛,仿佛一萬年前的步行街。
人流如過江之鯽,商鋪鱗次櫛比,好不熱鬧。
信天游慢慢地逛,雙目亂溜,跟一個好奇的游客沒啥差別。
棲云酒樓赫然映入了眼簾。
在這條街道的酒樓里,它屬于中等偏小一個。位置挺靠前,兩層的木質結構。底下大約擺了十桌散客,坐得滿滿當當,樓上還有雅間。
從梁柱窗欞上半新不舊的油漆判斷,應該才開張兩三年。孫栓確實沒說錯,之前這棟樓并不存在。
難道那名神通廣大的文士,預知了自己到來的時間?
信天游從門前走過,沒有貿然走入。絕不多看一眼,也不少看一眼。
在朱雀大道的中段,黃金位置,聳立著一棟三層的木石混構樓宇。整整占掉了幾十間小商鋪的用地,裝飾富麗堂皇,顯得鶴立雞群。
巨大匾額上,每個鎏金的字都有近一米見方,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樂游坊!
信天游樂了。
他早把這家名揚華國的賭坊當成了自己荷包,對它的規模表示滿意。
經過門口時,朝里面瞟了一眼。奇怪地發現,大廳左側居然還有一個檔口。墻壁掛著紙牌,上面赫然寫著:邴虎輸,一賠一百。
入城后,通過聽取周圍人群的議論,信天游知道,自己在南門外誅劉飛裝羅漢的事兒還沒有擴散開,多半人都在關注城隍廟的擂臺賽。
今天的重頭戲是下午收官時,董淑敏的表哥逍遙公子華文登臺與邴虎一戰。
其實,也是華國與周國的一戰。
華人總覺得瀟水劍派袒護周人,欺負自己。信天游站在局外,反而看得清楚。若非瀟水修士信守諾言,周國都不知道滅華國多少回了。人家現在是想搞和平演變,倘若真的兵鋒南下,誰又阻擋得了?
這世界弱肉強食,國無義戰,誰叫你太肉雞!
樂游坊的東家周平,雖然是王后周媚的侄兒,華國的平安侯,代表的卻是周人。
樂游坊賭檔開出一賠一百,肯定是得到了內幕消息,篤定邴虎贏,用高賠率騙華人下注。如果有誰抱著一變百的美夢,褲子都要輸掉。
如此看來,董小姐的呆表哥,有點懸。
呵呵,聽說那哥們酒色財氣全不沾,一心撲在陣法上。被民間調侃為和尚命,生前不享受,盼著死后好升天。
他也是天啟王的嫡親侄兒,華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順著這條思路,信天游隨意遐想…走著走著,站住了。
靠,這是從陰謀開始,逐漸演變成陽謀的一個殺局!
啥挑釁,血書,請愿…純粹是一場精心安排的推波助瀾。煽動民族情緒,逼迫身為王族的華文不得不出戰。
目的就是在擂臺之上,光明正大打死他,扼殺掉保王黨的唯一希望。下一步兵不刃血,名正言順把華國納入周國。
在自己尚未明朗的“穿越星域”計劃中,陣師將是至關重要一環,可不能讓這樣一個寶貝疙瘩夭折了。
信天游看了看太陽,才一點多鐘。時間尚早,主角還沒出門呢,不著急。
不知不覺走過兩個街口,望見了王宮高高的紅墻。街對面,熙熙攘攘的人全朝一家商戶涌,匾額上書三個字,珍寶閣。
今天的人流被城隍廟擂臺分掉不少,怎么那么熱鬧,不會是托吧?
信天游心里嘀咕,邁腿橫穿街道。
他正缺一顆夜明珠。
在登豐縣衙的刑房查閱“辛集馬場”血案時,如果當晚沒月光,肯定抓瞎。至少,發現不了那把用明礬水畫的隱形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