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威震云山,被番人封為巡山神獸。
為了獲得庇護,他們在村落外種植大片的竹林。真吸引了幾只流浪熊貓過去,作為主角的小花卻再也沒有出現。
這貨是個“宅男”,懶得很,賊聰明。
信天游和信使隱居的地方靈氣濃郁,嫩竹子一咬幾乎流出靈液,它才舍不得離開呢。
小黑就一根筋,喜歡雄赳赳秀肌肉扮演大王。即使挨揍,過幾天便忘記了,滿血復活又是一條好漢。
在六年時間里,信天游出動了三次小黑,以化解番族的危機。這貨殺性重,一嗅到血腥就興奮不已,常常主動跑來討任務,少年卻不肯讓它多現身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任何一個朝廷都不會允許臥榻之旁,有他人鼾睡。如果自己出手太多,肯定引來強大修士,反而讓生番更快滅亡。
黑虎名聲大噪,蓋過了熊貓,在番人嘴里成為山神爺座下的第一巡山大將。
盡管信天游暗中支持,前番部挺過了滅族。但青壯死得太多,又被年復一年“打草谷”,人口不可遏制地直線下滑。
他們退往云山深處,與后番部只隔一條洶涌的銀沙江。
不過江,覆滅依舊只是旦夕間!
前番王戰死,公主阿莎尚未成人,部落由祭祀的老巫主持大局。
老巫向后番部落請求多次,希望過銀沙江討一塊小地盤棲身。得到的答復是,必須讓阿莎嫁給后番王做第七房小妾,部族拆散并入。
阿莎堅決不同意!
族內青壯少,少年人慢慢挑起了大梁。親人慘死,他們要報仇,要像火焰一樣燃燒。不愿意一退再退,像狗一樣卑微地活著。
去年秋天,又一次“打草谷”,阿莎和十幾名少女被幾十條軍漢逼入懸崖絕壁。
之前她們連續突破了兩道封鎖,無力再戰。
從高天下視,可見白云裊裊,怒濤翻滾的銀沙江如同一根細帶,纏繞著滿山蒼翠。
少女們的臉上露出了決絕神情,手挽手,一步一步走向了萬丈深淵。碎石子被腳踢動,簌簌而落,不聞回響。
就在她們準備跳下時,雷鳴乍起。
一道白虹從側旁的山崗射下,擋者披靡。
在一片“山魈來了”的驚恐呼喊中,軍漢們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條腿,四散亂逃。
然而,沒有用。
被白虹追上,如被攻城大鐵槌撞擊。人像斷線的紙鷂一般飛起,在空中時往往就已經氣絕。
傳聞山魈力大無窮,行走如風,聲若雷鳴,可以身化白虹。
事實上,雷鳴是因為信天游的速度太快,行徑之處出現了真空,空氣填補回去發出爆裂聲。而白虹,則是空氣被擊穿之后產生了湍流。
番人不叫山魈,尊稱為山神。
少年在密林邊沿干掉最后一條軍漢,背后傳來了少女氣喘吁吁的聲音。
“啊,啊,你…”
信天游知道阿莎到了十幾米外。
這到底算不算暴露呢?
猶豫了兩秒,他憑空消失,白虹穿山而去。
自從青梅竹馬分別后,阿莎只見到一個背影,信天游卻見過她很多次。
山居孤獨,他偶爾會遠遠觀看番人生活,勞作,戰斗。前番部被鎮南軍逼得一退再退,非常接近隱居地了。
也見到阿莎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在月光下徘徊,在曾經玩耍的小溪旁呆呆獨坐。甚至還聽到她沖著山谷大喊“信哥哥”,他卻從來沒有回答過。
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走,伊人后腳就出現在棲云城。
信天游遠遠吊著三名少女,開始思考一個重要問題。離開了云山,還需不需要遵守師父的規定?一旦暴露,殺光所有人。
答案是,不需要。
人流漸漸稀少,不知不覺到了城南。
街道寬敞,右邊是一家家店鋪,左邊則是歸化寺的圍墻。
墻根下,賣香燭、占卜算命的攤位一長溜,夾雜著擺地攤賣古董奇石藥材的,一個個目光炯炯盯住了路人荷包。只要有誰望上一眼,立刻熱情招呼。
“上好的崖柏香呀…”
“大兄弟,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災…”
“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正兒八經的老山參,虎骨,鹿茸…”
“金瘡藥,大力丸,應有盡有。小兒咳喘枇杷露…”
喧囂聲中,阿莎三人匆匆來到一家大白天卻不做生意的山貨店前,很有節奏地敲了五下,三長兩短。
門板打開半邊,將三女迎進。一位年輕男子警惕地探出頭朝外看了看,又飛快關閉。
那人信天游也認識,叫阿貴,是前番部落的第一高手。
第二高手是阿莎。
她雖然力量弱點,身法卻極靈動,一柄長劍揮舞得快速絕倫。
鎮南軍對云山的封鎖嚴密,前番部不可能一次潛出太多人。就這么幾個,想干什么?
山貨店對面的圍墻內,是大名鼎鼎的幽冥鐘。昨天客棧掌柜對信天游介紹時,還特意提起,說它敲起來聲聞全城。
這是一口大鐘,重達兩千斤。一般叫梵種,洪鐘。
它與提醒齋粥、參禪、誦經、法會的行事鐘不一樣,只在早晚敲兩次。
所謂,曉擊則破長夜,警睡眠;暮擊則覺昏衢,疏冥昧。警醒世人從長夜里覺悟,于昏暗迷惑中保持清明,又被稱作幽冥鐘。
民間習慣用鐘聲對時,老跑去城門口看官府的銅壺滴漏,太麻煩了。
早晨聽到幽冥鐘敲響,知道七點辰時至,該起床洗漱吃東西了;黃昏聽見,就知道是七點酉時了,太陽馬上下山,該干嘛的動作快一點。
鐘樓共三層,幽冥鐘懸掛于頂層木架下…
啊,不對!
那口大鐘居然被取下來擱在地板上了,滿街人竟沒一個覺察。或許覺察了,沒當回事,反正天天見的。
信天游往后退兩步,再瞧。
視線被塔身和圍欄遮擋,看不到全貌,只見一個鐘紐。把目光在幽冥鐘與山貨店之間來回掃了掃,又望了望南邊,隱約猜出阿莎要干什么了。
真是一個天才的計劃!
他甚至猜測,呆會兒樓頂將出現兩個番人,眼下正躲藏在第二層。
那是兩個雙胞胎,叫大傻和二傻。腦子不靈光,武功也不高,一身力氣卻無人能及。
年初,信天游離開云山前,曾見到兩兄弟將一塊巨石吭哧吭哧抬上十米高陡坎,拋下去,再抬上來,再拋下去…玩得不亦樂乎。
真是兩個傻子!
南街口傳出呵斥與鞭打聲。
“鎮南將軍出行,閑人回避…讓開…不長眼睛呀…”
啪,啪啪…
一隊人馬大搖大擺開進街道,甲胄鮮明。
行人趕緊往店鋪里躲,擺地攤的小販慌忙卷起包袱皮,貼住墻根。
喧鬧的街道立刻清凈,只有風卷了幾張黃紙在地面一飄一飄。
隊伍前,一名校尉率領四名排成兩行的騎士開路。
隨后是一輛雙馬駕轅車,頂蓋的邊沿下垂形如烏龜殼。廂壁沒有華麗紋飾,好幾處包裹了鐵皮,鑲嵌銅板,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整輛車高大厚實,仿佛一座移動的小城堡。
車后,二十名士兵手執長槍,腰掛軍刀,排列成整齊的左右各十。
就在隊伍不緊不慢行至山貨店前,鐘樓頂出現了兩條壯漢。迅速抬起“幽冥鐘”走到圍欄邊,高高舉起來往下拋。
領頭的校尉非常警覺,勒住馬,扭頭斜往上瞧。
一支弩箭直取面門。
那校尉一聲冷哼,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箭身。但另外一支箭僅差半秒殺到,生生穿透了他的脖頸。
再堅固的馬車,防護也只在廂壁做文章,誰也不會把頂蓋弄成鐵板。
瓷杯砸不爛木板,從高空下墜卻可以洞穿重甲,撕裂樓宇,更何況兩千斤的大銅鐘!
下一個瞬間,尖叫四起。
啊呀呀…
咔嚓…
滋啦…
在各種復雜聲響的爆鳴中,馬車四分五裂,散碎木料與細小的金屬物件呼嘯著射向八方。
一條人影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