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走投無路

　　1903年6月1日上午，倫敦。

　　亨利•亞當斯來到了倫敦市中心的一幢兩層樓的臺階前，他抬起頭，看見門楣上有一面只有四十八顆白色小五星的星條旗，正在隨風飄揚。雖說這里看不到有人出入，但亨利卻已經可以肯定，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美國駐英國領事館。

　　亨利邁步上了臺階，從正門走進了建筑物。一進大廳，就看見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正朝自己迎面走來。亨利連忙加快腳步，在距離對方幾步的地方停下，微微欠身，客氣地問道：“勞駕，我想請問一下…”

　　正準備出門的中年人，被人攔住了去路，心中不免有些惱怒，但聽亨利說話的口音，聽似乎不是英國人，便試探地問了一句：“是美國人嗎？”

　　“是的，我是美國人。”亨利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到這里來，是想…”

　　中年人把亨利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穿著寒酸，身上的外套破舊不說，穿的鞋也滿是塵土，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朝大廳的一側努了努嘴，說了一句：“那你去接待室吧。”說完，便目不斜視地走過亨利的身邊，朝外面走去。

　　亨利是個倒霉的穿越者，至少和他所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里的主角比起來，他的命運是非常糟糕的。

　　原本和朋友到海邊沖浪，結果被巨浪卷走。等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正在一艘駛往倫敦的軍艦上。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是美國新英格蘭的一名造船工人，周末駕駛一條自己的小船出海航行，誰知卻遇到風浪翻了船，幸好被一艘路過的軍艦所救，才撿回一條性命。

　　軍艦帶他來倫敦，他就在船上免費干活。就這樣過了四個星期，軍艦終于在昨天晚上到達了倫敦，停泊在東面的碼頭區。既然軍艦已經靠岸，亨利自然就不能留在軍艦上。他在下船時，一名好心的水兵告訴他：“亨利，你可以到美國領事館去看看，沒準他們可以幫助你。”

　　聽從了水兵建議的亨利，天剛亮，就從碼頭區出發，沿著泰晤士河向西，一路打聽著來到了美國領事館。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身無分文，若是不能盡快找到工作的話，就只能流落街頭，最后凍餓而死。為了避免這種悲催的情況出現，他必須在今天找到一份工作。

　　接待室里坐著一名戴著眼鏡、上了年紀的老辦事員，他正在一邊喝茶，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小餅干。看到有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出現在窗口，便放下了茶杯，望著對方問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嗎？”

　　“您好！”亨利朝對方微微欠身，禮貌地說：“我是美國人，昨晚剛來到倫敦，我今天到領事館，是特地來尋求幫助的。”

　　老辦事員看了看亨利的穿著，抬手朝對面的墻壁一指，說道：“先生，請你先看看身后墻上的那塊告示！”

　　亨利轉過身，看到身后不遠處的墻壁上，釘著一塊巨大的牌子，上面用大字體寫著：“美利堅ZF并未授權本領事館，對于在倫敦的貧困美籍人士進行資助。”

　　看完告示上的內容后，亨利的心里涌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覺得今天自己來領事館肯定會無功而返。但考慮到這里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重新走回到窗口，欠身對坐在里面的老辦事員說：“先生，我如今身無分文，不知能否幫我找一份工作，使我能養活自己。”

　　“我想，我們可以為你在遠洋貨輪上找到一份工作。”老辦事員可能是看到了亨利的狼狽像，心里起了惻隱之心，挺客氣地說：“這樣你就有機會重新回到美國。”

　　剛剛在海上漂泊了四個星期的亨利，自然不愿意再去什么貨輪上工作，便小心翼翼地問：“我想留在倫敦，您能否在這里為我找到一份工作？”

　　老辦事員拿起一塊餅干，塞進了嘴里，口齒不清地說：“既然你想留下，那就過一兩個星期打電話來，我看到時能否為你聯系一份合適的工作。”

　　一兩個星期，聽到老辦事員這么說，亨利真是哭笑不得，他如今身無分文，別說住宿，就連吃飯都是個大問題。要是真的待在倫敦等上一兩個星期，估計自己早就被送進亂葬崗了。

　　“一個星期太久了。”亨利有些無奈地問：“我恐怕等不了那么長的時間。”

　　聽到亨利這么說，老辦事員聳了聳肩膀，說道：“那真是太遺憾了。要知道，如今在倫敦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好找，等上一兩個星期，已經算非常快了。”

　　亨利知道今天在這里肯定沒法找到工作，只能退而求其次，硬著頭皮說：“先生，不知您可否借我一點錢，這樣我就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找工作。”擔心老辦事員不答應自己的請求，他又特意補充說，“只要我一找到工作，我會立即歸還的。”

　　對于亨利的這個請求，老辦事員答應得倒是挺爽快的：“像你這種實在有困難的人，我們可以借給你一點錢。”就在亨利聽后喜形于色之際，他又補充了一句，“但你必須向我們提供安全的保證，證明你有償還的能力，同時再提供必要的擔保物。”

　　亨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過了好一陣，他才苦笑著說：“我只有肩上的頭和一雙手，假如您相信我的話，我甚至可以每天到這里來向您報道。這應該算是您所希望的安全保證吧？”

　　老辦事員顯然對亨利的這種答復不滿意，他搖著頭說：“我說先生，這根本談不上什么安全的保證。若是我們同意了你的這種做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很多人跑來提相同的要求，到時我們的領事館可就亂套了。”

　　亨利失望地走出領事館，閉上眼睛，什么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此時此刻，他是深有體會。他睜開眼睛，看到遠處的大本鐘的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二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之后，他緊了緊身上破舊的外套，把衣領豎起來，以遮擋刺骨的寒意。

　　他走下領事館的臺階，茫然地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心里盤算著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他在不知不覺中走完了好幾條街道，依舊沒有想出什么好的辦法。

　　一個頭頂著托盤，手里拿著鈴鐺的小販，邊走邊搖動手里的鈴鐺，嘴里喊著：“松餅，好吃的松餅。買松餅，誰買好吃的松餅…”

　　亨利停下腳步，本能地把手伸進了口袋，想拿一兩個硬幣出來買松餅充饑。可手一伸進口袋，他立即發現自己的兜比臉都干凈，里面連一個便士都沒有。

　　小販察覺到了亨利的舉動，便在他的面前停下，陪著笑臉討好地問：“先生，要買松餅嗎？剛出爐的松餅，又軟又好吃，保證您吃了一個還想吃第二個。”

　　亨利倒是想吃松餅，可一個便士都沒有，怎么買？就算想賒賬，對方肯定也不樂意。只能搖搖頭，有些尷尬地說：“謝謝，我不買松餅。”

　　見亨利不買松餅，小販也沒有惡語相向或者冷嘲熱諷，而是繼續揮動著手里的鈴鐺，頂著裝在托盤的松餅，繼續邊叫賣邊朝前走去。

　　亨利用手放在咕咕叫的腹部，心里哭笑不得地想：看來今天要挨餓了。

　　正這么想著，忽然有一個推著童車的女子，從一旁超過了他。在經過他的身邊時，坐在童車里的小女孩，就手里吃了一半的鴨梨扔在了地上。

　　看著落在地上的鴨梨，亨利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他覺得只要能吃到這半個鴨梨，就能讓自己已經變得火飄火燎的胃好受一些。就在他試圖彎腰去撿的時候，有兩名戴著禮帽、拿著文明杖的紳士走了過來，嚇得他連忙站直身體，背對著兩人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等兩名紳士一走開，他再度準備彎腰時，又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經過，使他撿鴨梨的打算再次落空。

　　從胃部傳來的越來越強烈的饑餓感，讓亨利決定放下自己的尊嚴，哪怕受到別人的嘲笑，也要把這個鴨梨撿起來。就在他厚著臉皮彎下腰，伸手去撿鴨梨時，頭頂忽然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喂，年輕人！”

　　聽到喊聲，亨利抬頭朝上面望去，只見二樓的陽臺上，有兩名老年紳士正笑容可掬地望著自己。沒等亨利說話，其中一名看起來有點瘦的紳士笑著對自己說：“請到我家里來吧。”

　　亨利以為兩位老年紳士是在和別人打招呼，便左右掌握了一下，發現周圍根本沒有人，便豎起拇指指向自己，試探地問：“您是在說我嗎？”

　　“是的，年輕人。”旁邊另外一名胖胖的紳士笑著接口說：“我們是在和你說話。請從門口進來吧。”看到亨利東張西望地尋找門所在的位置，他又補充一句，“大門就在你的左邊，你就從那里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