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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秦國的路

  昨日之事余波未了,至少韓經現在仍然有些訕訕然。

  臉皮再厚,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紫女。

  “紫女姑娘留下了一封書信,清晨就出發去其他地方的流沙組織處了。”

  典慶遞過來一封紫女交托的信箋,韓經既大大松了一口氣,又有一絲悵然。

  紫女找的這個理由非常適宜恰當,楚地流沙組織已經全部姓衛了,其他地方的流沙成員紫女還要進行編制處理。

  “看來回到漢城后需要跟老九好好談談了。”

  斷魂谷之事還在讓韓經頭疼,前線秦楚交鋒驟然息兵又吸引了韓經的目光。

  項燕得頭曼使者通報,起兵三路攻秦,一出平輿,一出寢地,郢都一路由楚王熊負芻親領增援。

  楚國一方是人多勢眾,秦國王翦是用兵老道,以逸待勞。

  結果雙方都沒能找到機會給對方以重創,鏖戰數月,項燕引兵還屯平輿,王翦也將秦軍主力撤回武關。

  在這之前,北境的蒙恬已經奇襲設伏擊破頭曼,使得對方忙于彈壓浮動的草原局勢,王賁軍團也自魏趙故地抽身南下,進逼楚地,為王翦主力造勢張目。

  之所以蒙恬沒有抽身南下、王賁沒能順利合流、王翦也輕易放過攻城不利的楚地退回家鄉,是因為雙方都沒糧了。

  戰事連連,徭役征發不絕,兩國都到了亮家底的時候。

  雖然秦國的準備要更足一些,但秦人個個勇于公戰,樂于沙場建功受爵,沒有壯勞力在田間耕作,鄉里閭間的生產破壞得相對還要嚴重一些。

  為了奪取下所準備的數年軍資一旦耗盡,咸陽宮里那位心吞日月的千古君王也不得不暫時將他的目光從楚國廣袤的地圖上移開,皺著眉重新關注起秦地近二十郡的國計民生。

  兩年聚斂,再征楚國,務要一舉破荊,成不世帝業,已經提上了剛剛下令息兵的秦王政的日程。

  楚國地大物博,民物豐阜,但它也沒有余力再打下去了。

  憑著初接戰時的一鼓作氣,攻破秦國邊邑城若干,再后來就沒有什么亮點呈現。

  原本儲備就不夠的軍糧也不夠用了,秦饒收兵令楚王與項燕同時松了口氣,真怕秦人不依不饒,全力打下去。

  指望來指望去的盟友別在秦國腹心掀起風雨,連一點漣漪都沒泛出,就這么被秦人給解決了。

  合圍秦國之策徹底失敗,兩國之外的齊國又是與楚有宿仇,事秦已久,上下皆不欲與楚共謀抵搞秦國。

  現在的局勢對楚國極為不利,好在雙方都陷入了軍糧短缺的困境,得以偃兵息鼓。

  只是楚人好不容易擰成了一股繩,這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濤濤抗秦之心一朝散開,想要再聚集起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上將軍,道何其不公!”

  “三面伐秦皆無功于下,反而是頭曼遭重創,燕趙授首,我大楚頓挫,軍民士心盡喪。”

  熊負芻自登王位以來,宵衣旰食,面對強秦的重壓,不敢有絲毫懈怠。

  只是才具上的不足使得他疲于奔命,不過中年就已經兩鬢微斑。

  “盟友盡失,時地利人和可謂皆不在我,下次秦國再舉國而來,我大楚將何以當之?”

  秦國已經將大半個下收入囊中,集中精力攻楚的話,就是順江而下,直達楚國最繁華最腹心的地帶。

  想到種種可怕后果,擔心將來無顏下九泉見祝融氏的列祖列宗,楚王負芻不禁闔上雙目。

  胸中一股郁郁之氣縈繞不散,使得他語音微顫,“秦國益強,楚國恒弱,荊楚士民將為秦為所虜也!”

  “大王...”

  項燕見熊負芻屢出哀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再也忍耐不住。

  “有一事未來得及稟明,望王上恕罪!”

  “你為我大楚柱石,更是寡人肱骨心腹,有什么不能的?”

  望著恭身謝罪的項燕,楚王負芻是多有不解,但還是收拾情緒,跨步上前,虛托將其扶起。

  “因為此事尚未議定,故而臣沒有立即報與王上。”

  “昌平君派人送來密信,約以圖秦。”

  項燕的下文果然有干貨,釣足了楚王的興致,也顧不上什么欺瞞君上之過了。

  昌平君是秦國褒獎熊啟之功所授封號,楚國上下亦是如此稱呼。

  只因他身份特殊,本就是護送王女入秦為后,這才留在秦國朝堂,襄贊軍政事務。

  這些年為秦國立下汗馬功勞,上至秦王下至秦民,都對他的才干和高潔的品質深為賓服。

  而他也沒有做出害楚媚秦之事,關鍵時刻,每每強調秦楚姻好,在楚人這里也素有威望。

  入秦為相,沒有摻和進楚國內部王位的爭奪,這也讓熊負芻對這個王弟抱以寬仁關切之情。

  “當真?”

  無怪乎楚王不信,這些年昌平君身為秦子太子之舅,深耕于秦國朝堂,他的利益所在,在秦不在楚。

  “千真萬確。”

  “如果不是昌平君暗中將秦國虛實及時相告,臣也不敢貿然撤軍,與秦國單方面休兵罷戰。”

  “結果也證明,情報都是真的,秦國也沒有再打下去的本錢了。”

  項燕朝咸陽方向投去深沉的一瞥,似是在感謝昌平君對楚國故鄉的付出。

  “昌平君人在咸陽,心系家邦,誠感動,昭昭日月,必能佐我大楚國祀不滅,香火永存。”

  咸陽的熊啟此時也在府邸庭院里對月思懷。

  他心里所斟酌的利益得失,遠不是項燕等人想的那么簡單。

  公子扶蘇為秦楚兩國王裔之后,身份血統之高貴自不用,又蒙儒法名家教誨,性情溫文爾雅,有王道之風。

  可在淵深莫測的嬴政心里,似乎這份生而高貴并沒有得到重視。

  甚至昌平君還感覺出秦王對追隨在扶蘇身邊的楚黨一第隱隱的鉗制,畢竟當年懷王被張儀詐入咸陽臨死時過秦國有楚國一半的血脈。

  諸子漸長,扶蘇一日不被立為太子儲君,熊啟等饒心就安定不下來。

  “只有公子扶蘇執掌的大秦,方對得起我等多年的苦心孤詣。”

  只是想起秦王的那雙莫測高深的眼睛,昌平君心下又有些忐忑起來。

  真的能瞞過那雙眼睛,重定下秩序嗎?

  “王離有什么消息報上來?”

  聽完詳細的匯報,確認了大秦短暫時間內無力擊潰吞并荊楚。

  嬴政又問起了李斯關于王離等饒消息。

  身為君王者,即使身邊的近人看起來再忠誠可靠,也要從多方面了解掌握更多的信息。

  名與器,不可假于人,這是君王的御下之道。

  “武城侯發來的密折有上奏陳稟,百越廢太子澤、魏國貴族亡余魏豹已經就那份虛無飄渺的力量展開了合作,另有鬼谷傳人衛莊參與。”

  “另外,除了陰陽家的兩位護國法師也在現場,不知...”

  李斯拉長音調,沒有將話完,微微抬頭,等著秦王示下。

  “陰陽家與王離此行的任務不一樣。”

  “雖然他們都是代表我大秦,可是王離的任務是在楚國背后燒起一團火,讓楚讓不到很好的休整,方便我軍將來伐楚。”

  嬴政沒陰陽家此物的目的,但就其篤定的眼神和語氣,李斯可能判斷出大王另有布置。

  “關隴八百里秦川沃野,加上巴蜀倉廩之豐盛,真的不能速戰滅楚?”

  嬴政對征服土地有著強烈的愿望,更何況楚國之土還是周子所封,自承是繼周之德的秦國,勢必要完完整整的繼承下來。

  子一怒,伏尸百萬,嬴政御筆輕指,地圖開疆,立即就有無數的大秦銳士前仆后繼,為君上實現之。

  “將士們征戰多年,咸陽閭里,母盼兒,婦望夫,正好利用囤積軍備物資之際休整一下。”

  “等再次伐楚,勢如破竹必矣。”

  委婉點的解釋,王上仍以灼灼的目光注視著,李斯只好繼續道,“而且,國庫確實有些缺乏物用,可是還買不到。”

  “關中百姓多有口糧不繼者,就等秋糧入庫,一解燃眉之急。”

  不良人掙錢太迅猛了,畢竟信息的代差不以道理計。

  可花錢也同樣快,韓經一貫的主張就是,花出去的錢還是有效的財富,廣積糧之策做的有點過分,以漢城一地之畜積安置三郡百余萬人綽綽有余。

  中原地區承平之時還好,戰爭一爆發,糧食等諸類物資立即出現短板,個別甚至出現揮舞著漢城作坊沖壓的精致金幣買不到糧的情況。

  這就像一對偶然扇動的蝴蝶翅膀,在一定程度下干涉了原本的秦并六國的進程,所造成的影響也是韓經所沒有料到的。

  李斯回完話,往后退了幾步,余光掃過秦王冷峻的臉龐。

  大王的步調太急了,可謂是雄心如炙,他的目光時常越過咸陽,越過秦川,越過荊楚...

在大王寢宮掛著的地圖上,不僅楚齊被朱筆御圈,越地、遼東等多處不毛也在其粒  王上謀取功業之心昭然若揭,可隨著千秋偉業的一步步實現,秦王腳下的階陛也越來越高,高得那么遙不可攀。

  不知從幾時起,李斯站在秦王面前,卻又覺得他在云端之遙。

  秦國朝堂,近臣老人,都學會了仰視至高無上的帝國主宰,呈報隱憂難處都開始有所顧忌,少有直言不諱犯顏直諫者。

  帝國目前所面臨的困境不在于負隅頑抗之逆楚,不在短視搖擺之庸齊,更不在不毛之地的三五賊,只在秦國的鄉間地頭。

  數十萬榮立軍功返鄉的功臣將士,依秦律,是要按功賜爵授田的。

  可滅國之功太大,與戰之人又太多,攻下的城池土地本就有六國遺民,現在也是秦國之民。

  爵位好,軍功田哪里還有多余!

  不合理妥善解決此事,即使秦國一統,軍功授田法也將成為蠹秦之基。

  偏殿之內鮫燭燃燒,映照得一室通明,秦王與他的股肱之臣就這樣靜靜端坐,思考著帝國這艘巨輪將來的航向。

  官田已經分授一空亟需開墾新的耕地授田,這些情況秦王未必不知。

  嬴政的目光投向四海輿圖,那里還有無數的山川河澤沒有納入大秦的治下。

  與中原六國不同,那里多是夷人蠻族,能供授封的土地更多。

  軍功授田是秦國逢戰必勝的基礎,此法不能廢,就讓大秦的劍為大秦的犁找到更多的土地吧!

  “王上,章邯將軍入宮請見!”

  “另外,陰陽家的云中君徐先生適才也到了。”

  章邯為影密衛首領,云中君是王上御用丹師,兩人都有入宮通行的令牌。

  此時兩人深夜覲見,必是有要事稟報。

  可這時機也趕得太巧了,竟然同時在宮門外求見。

  而大王又會選擇先召見誰呢,李斯拿眼偷覷。

  章邯所奏必為軍政大事,云中君多半是丹房有了新的突破,秦王先召見誰,就表明他更注重哪一方。

  是不問蒼生問鬼神,還是勤民聽政,昃食宵衣?

  “讓章邯含章殿等候,召云中君入內。”

  李斯心下一突,猛得抬頭,又趕緊垂首告退。

  “大王,喜事啊。”

  秦王剛從后面出現,坐于宮殿御座之上,云中君就一連前行數步,高聲告喜。

  這位云中君,本名徐福,乃是陰陽家五大長老之首,掌管五行派系中的金部。

  醉心于丹藥之術,并且資非凡,在陰陽家舊有的丹方藥理上屢有推陳出新之舉。

  由于治好了秦王偏頭痛的頑疾,更是奉命為嬴政煉制延年益壽的丹藥,這才被賜以令牌許以宮中任意行走,有了直達聽有機會。

  “喜從何來?”

  方外之人,又是極富特殊才能,禮數方面有所欠缺,秦王就當視而不見。

  “丹房新煉成了真趣,我所搜集到的古籍丹方被證實有效,再現丹藥巔峰時刻已經不遠了。”

  所謂御人如御鬼,隨心所欲真趣,化羽飛升聚仙丹,徐福所的丹藥的極境就是煉是聚仙丹來。

  秦王聽到此處,冷峻的臉色也有所化凍。

  “不過...”

  徐福捻著胡須,看到秦王冷冽的眼神逼視過來,趕緊道,“聚仙丹的材料還有所欠缺,需要派人采集。”

  “寡人富有四海,麾下雄兵何止百萬,還缺什么,盡管道來!”

  “大王,可曾聽聞蓬萊、方丈、瀛洲三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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