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明顯是淬了毒,這才顯得藍汪汪的。
章邯側身躲過,拔出腰間長劍順勢斬向其人手腕,匕首應聲落地。
不等章邯松口氣,軒外的海面陡然跳出數名黑衣殺手,身如猿猱,攀緣而上,瞬發即至,眨眼持刃沖至扶蘇身前。
“留活口!”
這話出自章邯之口,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房梁之上落下大量影秘衛。
身在半空,即發射筒矢射殺數人,聞言忙從腰間摸出勾索。
幾人同時甩動勾索,將最后一名黑衣人捆成了麻花棕子。
“呼,”章邯松了口氣,大局已定。思路╭ァんττρs://ωωω.sしzωω.cΘмんττρs://м.sしzωω.cΘмヤ
于公子扶蘇以及當朝丞相頭頂布置影秘衛,于情于理,都是僭越之舉。
正在開口向扶蘇請罪,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屋頂被破開,幾道形如鬼魅的身影閃落下來。
影秘衛忙擺出防御陣形,章邯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猿飛兔走,鬼影曈曈,只聽兩聲悶哼,被挑斷手腕筋絡的女子殺手以及被制住的黑衣殺手同時委頓于地。
稍頃,他們的脖頸間有一絲紅痕由淺至深,流出幾道血線。
“六劍奴救駕來遲,請公子恕罪!”
影秘衛仍是將公子扶蘇與李斯團團護衛在正中,不敢有絲毫懈怠。
章邯緊趕幾步,伸出手指探視殺手的鼻息,與扶蘇、李斯稍稍對視,輕輕搖了下頭。
天級殺手六劍奴出手,必是絕殺,地上人早就沒了聲息。
扶蘇眉頭深皺,明明刺客已經被制服,卻被趕來的六劍奴滅口。
趙府令對自己成見之深已達如此地步,行事已經這般不擇手段了嗎!
“你們哪是來護駕,分明是趕來滅口!”
有影秘衛不忿,開口喝斥。
眼見一番布置化為泡影,換誰都心有不滿。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
六劍奴眼光齊視此人,蘊釀的殺意有如實質。
“公子與丞相在此,本將軍還是陛下親衛統領,這里又怎會有你們六個奴才說話的余地!”
影秘衛與羅網同為大秦情報機關,但章邯不同于羅網之主趙高,他愛兵如子,此時出言喝斥六劍奴也是如此。
羅網側重于刺殺,其成員良莠不齊,只論實力功績,趙高挑選他們的唯一標準就是于己有用。
影秘衛擇人則要復雜得多,不僅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非六世以上老秦血脈不得入。
其因無非是由于影秘衛側重于要人護衛,尤其是皇帝以及宗室貴人的守護。
這樣的選拔機制確保了影秘衛對大秦皇帝的忠誠,即使影秘衛首領章邯要反叛作亂,世代忠于秦室的影秘衛成員也不會相隨。
但這樣一來,成員選拔的圈子就窄了,首先從江湖吸納頂尖高手壯大影秘衛高端戰力的手段就無從談起。
體現在實戰上,就是缺乏高端戰力,無法與羅網組織正面放對。
大秦皇帝的兩只秘密部隊向來相互鉗制,只是此時隱隱間已經有了失衡的狀態。
“六劍奴身負護衛公子之重任,自離咸陽始,趙大人已有明確指令下達。”
真剛作為六劍奴的頭腦、主攻手,張口申辯,“但凡公子損傷一根汗毛,我等皆需向中車府領死。”
“情急之下,護主心切,沒顧得上留下活口盤問來歷,六劍奴認罰。”
真剛既為殺人滅口之行跡作出開脫,又隱綽綽得表明只有羅網之主才能處置自己一干人,旁人休得置喙。
明知六人詭辯,可有趙高在朝堂之上護著,章邯等人真還無法就這些人可疑的行徑將他們治罪。
而且真要魚死網破,場上這些人還真不一定能夠擋得住六人的一番屠戮。
“更深露重,海風已經開始侵蝕人的陽氣了,李斯要去休息了。”
李斯邁動腳步,與扶蘇施禮辭別,與章邯擦肩而過時,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雖然面上表現的輕松,但避開此處沖突不想卷入,本身就有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意味。
貴為帝國丞相,卻無法對幾名殺手棋子生殺予奪,只因他們背后的主子同樣深受皇帝的信賴。
羅網所為有些出格了,看來公子以及自己身邊的防衛還要加強。
也不知自己親手從噬牙獄放出的七國死囚是否能抵擋得住六劍奴?
李斯的內心百轉千回,頭一次體會到智謀之士在面對強橫武力時的無力。
智者馭使蠻力之輩,此乃古今不易之理,之所以無法隨心處置六劍奴,還是因為自己在陛下面前的份量未能遠遠超過趙高。
如今的李斯功成名就,目睹、參與了始皇帝的豐功偉績,內心也被嬴政所折服,已經有了奉天下以侍一人的心態。
六劍奴也找了個借口告退,場上惟留扶蘇面沉似水,章邯若有所思。
“所有的殺手刺客身上均無明顯標記。”
影秘衛驗看了尸體,稟報之后,就開始清理現場,章邯拱手告辭。
扶蘇興致被攪,殊無睡意,此時,他只覺得身陷漩渦之中,往哪邁步都會被風暴撕碎。
月濺星河,長路漫漫,風煙殘盡,獨影闌珊。
父皇在為世子之前就已經是這般孤獨了嗎?
海月小筑發生的刺殺雖未向外擴散傳播,但卻引發了東郡更深程度的警戒。
桑海風云際會,各路人馬紛至沓來,官府的政策一收緊,這些人立即就感受到了。
在踏足桑海路上的這些人里,勝七也是其中一員。
勝七的遭遇有夠悲催的。
得到韓經的暗示,入秦尋找兄弟吳曠,逡巡于咸陽宮外,等待時機。
沒想到不識影秘衛的反偵查手段,行跡暴露,被劍圣蓋聶擊敗,投入噬牙大獄。
李斯諫言以江湖人處置江湖事,秦國派出羅網追捕蓋聶、天明二人。
隨即李斯放出勝七,條件是后者不得與大秦為敵,且必須將蓋聶抓捕歸案。
自此勝七就踏上了一邊跟蹤追捕蓋聶,一邊繼續打探兄弟下落的道路。
“羅網戊戌下級二等丁,你就是黑劍士?”
不用作答,看到巨闕,就可以肯定了。
“大人有令,黑劍士勝七速至桑海城,匯同六劍奴。”
“否則,殺無赦!”
有人攔住勝七去路,言語毫不客氣。
“讓開!”
又是這副陰惻惻的神態打扮,其實不用他介紹,勝七一眼就能認出眼前攔路之人的來歷。
當初在噬牙獄,要不是答應羅網的要求替他們完成了幾件事情,也就等不到李斯放出自己。
只是人一旦與羅網有了瓜葛,就會一直被這張網纏上。
“大人命令,你敢違抗?”
后者面對勝七的疾聲,反問道。
“之前就有一名你們羅網的戊戌下級二等丁在我面前大言狂吠,你猜怎么著?”
“巨闕只是一掃而過,就將他斷為兩截。”
勝七豎起巨闕,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羅網殺手,在初加入之前,都是要經過重重考核,才被授與相應的級別,也就是天殺地絕,魑魅魍魎。
“你的身手要比上一個戊戌下級二等丁強上不少。”
勝七重新負劍前行,看也沒看地上的兩截尸身說道。
遞送口信被斬,又是一名考核失敗的無名之輩。
經過這段小插曲,黑劍士的路又恢復了寧靜與孤寂。
只是行到桑林深處,陡然感覺眼前周邊的霧氣濃厚了許多。
勝七警覺得把手按在巨闕劍柄之上,日上中天、艷陽高照怎么可能出現這般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