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喜原亮
如果是以前，只憑這一封公文，平一年一定加官進爵。
現在么…于揚名思考良久：“皇上，臣對原亮信中的八百刀兵比較好奇。”這是變相的提出懷疑，提醒原亮所言未必全是真話。
李勍輕笑一聲：“傳旨，著平一年帶山匪尸首回大都。”
“皇上。”三位丞相同時起身：“八千多具尸體…不若派人走一趟？”
“派人走上一遭？朕也想看啊，看看南疆十萬大山中的子民是什么樣子，也想看看什么是蠻荒。”
“皇上！”三位丞相齊齊躬身。
“八百刀兵和所有頭目的尸體要送來，朕要看，別的人就算了…張定邦，若是派人南下，你覺得派誰去比較合適？”
不夸張的說，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跟原亮親近的。
張定邦沉默片刻：“南方天熱，太多尸體聚在一起…也許會引起病疫，臣建議早做處理。”
“就是不看了？”
“臣請召回山北道道臺平一年。”
“召他回來，你就不上書了？”
張定邦沉默片刻：“臣與原亮本無間隙，惜原知縣擅離任地，闖道臺府，殺執事；闖軍營，殺數名將官及數百士兵，其罪為大逆；原亮雖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社稷，但功歸功過為過，兩事不能并提，是以，臣會上書罪原知縣。”
“他的功…朕也從來沒賞過啊。”李勍嘆氣：“身為一朝宰執，別人看到的是功名利祿權傾朝野，朕卻知道萬般諸事有多煩難，三位卿家受苦了，所以，即便你們有些許私心，朕也可以視若不見，可是…開疆之功啊…朕即位二十余年，西北征戰無數，多少人家失了兒女，多少漢子白骨埋沙…”
李勍長嘆一聲，忽然間顯得有些衰老：“當然，安南縣是靖遠軍拿下的，不是原亮的功勞，可靖遠軍拿下安南縣卻為何不派兵久駐？”
“不曉事的人以為開疆難，其實守土更難，朕承認，一開始讓原亮去知縣安南，是朕過了，朕討厭原亮，也不喜原家，所以打發他去…這些你們都知道，原家也知道。”
“再有，安南偏隅之地，即便再好也對南朝百姓沒有多少益處，可如果，如果天下知縣…天下官員都如原亮一般，你們說，這個天下會是什么樣子？”
三位丞相不敢隨便接話，沉默不語。
“守土難，原亮不但守住安南，還修路、開工場、教化萬民，這是大功，這是大能大德，自他上任以來，沒有問朕要過任何東西，當然，一個小知縣的折子也不可能遞到朕的桌案之上…原家長房大子重傷，朕一直不做理會，是朕沒顧慮到…著山北道平一年回大都，升知云府劉修為山北道知事，道臺一位…暫空。”
這一番話把三位丞相都說懵了，說一半換個話題，剛聽一句又換話題，一番話說了三件事？
于揚名猶豫一下：“皇上，道臺有守土之責，實不能空懸；又劉修升山北道知事，知云府府正一位有誰接任？”
“平一年上任四年，他做了什么事？我瞧著，空著也不錯。”李勍轉身說話：“劉境。”
“奴婢在。”劉境從外面走進政事堂。
“你再受個累，南疆那地方你去過，這次去宣旨，替朕看一下八千多山匪都是什么樣子，朕想盡快知道，再把該帶的帶回來，朕要親眼看看。”
“遵旨。”劉境躬身回道。
李勍往外走：“去庫里撿些草藥送去原家，是真正的能治病的藥；著書局選書萬冊，送去安南。”
“不派教諭？”
“不派，朕就是不給他人，也不給錢，朕就想看看這個小光頭能做成什么樣子。”說完話走出政事堂。
本來應該恭送李勍回宮，可宮內近些日子發生一件大事，連三位丞相都紛紛上書…此時趕忙追上，于揚名大聲說話：“皇上。”
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能當面言說此事，于揚名已經顧不得形象了，一步追到李勍身邊。
李勍停步：“還有事情？”
“皇上，宮女一事…”
誰能想到，這位南朝偉大的君王李勍，竟然會將天下遴選出的美女，再挑選一遍之后全部送給原亮？
想起剛才還在討論的山北道事情，三位丞相都有些無力，原亮啊原亮，你就不能安生些么？
“宮女怎么了？”李勍假裝不知。
“皇上將百多宮女送去安南，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
“寒心？有什么可寒的？把美女送給我就不寒心是么？”
“這不一樣。”于揚名弓腰說話：“如果皇上不需宮女伺候，只需遣返即是，為何發配于安南？”
“遣返？”李勍冷哼道：“真當我不知道遣送回家的宮女都是怎樣的生活？”
三位丞相沒辦法接這句話。
對于大家族來說，再美麗的女人也不過是工具。
悉心培養，被家族寄以厚望，希望能被皇上選中、并生幾個龍子龍女…這樣的女人只是少數。大部分宮女到了離開皇宮的時候依舊是宮女。
宮女沒什么錢的，離開皇宮后，大概有一半的人還有機會回去自己家，可回家之后的生活…只是另一種的寄人籬下。
還有很多宮女有家不能歸，拿著多年積蓄去個偏遠小城茍活，便是她們的一輩子。若是遇到不良人，積蓄被騙，興許還沒了性命…
總說美人命運多舛，對進入皇宮的女人來說，這句話很正確。
李勍猶豫片刻：“我雖然不喜原亮，可是…卻沒辦法說他一句壞話；宮女一事就這樣了，至于那些大臣們，他們不是心痛自家女兒被送去安南，是心痛多年付出終成空，是心痛失去了跟朕攀上關系的機會。”
三位丞相真的很想再勸幾句，可李勍已經走了。
而在政事堂門口還等著劉境。
三位丞相無奈對看一眼，回去政事堂給劉境寫圣旨，擬好交給劉境。劉境再入宮用印，然后快馬加鞭南下。
劉境才不管宮女的事情，只知道李勍說要盡快知道有關于山匪的事情！拿了圣旨就南下，盡快查明山匪一事真假。
在劉境離開之后，三位丞相互相看看，果一夫嘆氣：“算了，各人有各人命。”
三個人都是聰明人。
張定邦想了好一會兒：“我竟然不討厭原亮了。”
于揚名沉默好一會兒：“你也是青云的，別為難他了。”
張定邦苦笑下，卻是沒做回答。
有句話，李勍能說，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卻不會說，李勍說他不喜原亮。
從目前來看，是真的！
方才在政事堂中，李勍離開時說“朕就是不給他人，也不給錢，朕就想看看這個小光頭能做成什么樣子”…直白點就是，我就是什么都不給你，你即便有天大功勞，老子也什么都沒看見！
而后又送去百多宮女…
那是一百多培養多年又精挑細選的大美女啊，寄托了一百多戶人家的希望…現在么，這些人家不敢嫉恨李勍，只能把憤怒轉向原亮…平白無故的，原亮又招惹到無數仇恨！
原亮在招惹仇恨一事上甚有天賦，憑借一身本事已經搞到大都皆仇人。
如今更勝一籌，好端端地啥都沒做，便是將仇人隊伍壯大到天下皆仇人。
三位丞相心里藏著一句話不敢說，那句話是，皇上是不是真的很想弄死原亮？
巧的很，這個時候的李勍想的事情也跟原亮有關。
剛才在政事堂言說原亮功勞，腦中忽然生出個想法，不若招原亮為駙馬…幸好只是個想法，李勍被自己嚇一跳。
這會兒就在琢磨我為什么會生出這樣一個想法…
在遙遠的大山之中的原亮渾然不知自己差點管李勍叫爹，現在的他還是比較高興的。
搞定六萬大軍，山北道內不會再有外來麻煩，于是百姓返家。
為表示歉意，浮云寨寨民的房子完全沒動，還每戶補償兩萬塊。
如此一來，寨民當然不會有怨言。
方健回來了，抱著一堆文書來見原亮：“縣內物品都在這。”
原亮有點受傷：“我好歹也知了一年縣事，咱這好歹也是個大縣，就存下來這點東西？”
方健咳嗽一聲：“大人…這里…其實，大多是賬簿。”
原亮更受傷了，言下之意整個安南縣衙需要保護的各種文書、包括戶籍文書、地宅文書，只有那么少少幾本書？
原亮不甘心：“不可能，每一戶都有地契，都要存檔。”
方健找到兩張紙：“大人，整個安南縣的土地都是兩個人的。”
“誰那么大膽？敢公然霸占土地？”
“這一份是巴圖的，浮云寨內所有土地都是他的，這一份是山枝的，安南縣除浮云寨之外的土地都是她的。”
原亮眨巴眨巴眼睛：“這個事情吧…不重要不重要，咱們現在有多少人？”
在上任之前，朝廷記錄浮云寨七百六十人。原家查到的是三百八十人，男丁一百二。
等原亮上任之后，方健重新詳查人口數量，整個寨子一共一百零八戶人家，人口…竟然還不到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