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四條直線

　　為避免再發生圖遠府那樣的事情，一路行來當真是小心翼翼。

　　探馬放出去很遠，只要發現有人，整個車隊要么加快、要么慢行、或者直接扎營。

　　可是即便這樣，也免不了有人找來。

　　三天后，天上飛過兩只巨隼，看見他們以后，一只隼轉身飛走，另一只居然大叫兩聲。

　　原亮仰頭看上一會兒，什么話都沒說，大家繼續趕路。

　　也許是知道了親愛的二公子具有強大的招惹是非的能力，連原駿帶張小心等人，沒有一個人問話，都是安靜趕路。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那只巨隼回來了，飛到前面不遠處，降低高度轉飛回來，背上居然坐著一個女童：“四羊山盧生門下弟子，龍月見過原大人。”

　　原亮嘆氣，示意隊伍停下。他老人家很苦悶，我現在這么有名么？

　　龍月從巨隼背下跳下，全然不懼怕威風、精壯的原家武士，大步往前走，只是邊走邊仰頭看，好像在找人？

　　原亮沒說話，龍月沒見過他，在巨隼身上又沒有看到光頭，只好停步問話：“不知道哪位大人是原亮大人？”

　　原亮嘆氣，縱馬過去：“小姑娘，找我什么事？”

　　“您是原大人？可原大人是光頭，您是謝頂。”

　　原亮拿下假發：“我是光頭。”

　　龍月愣了好一會兒，就是再聰明也想不到會有人戴個假發都是謝頂的？那還戴它干嘛？謝頂哪有光頭好看。

　　龍月盯著光頭發呆，原亮無奈的戴上謝頂假發：“別羨慕，你也可以的。”

　　龍月趕忙接話：“我才不要謝頂。”

　　“我是說光頭。”

　　“光頭也不要，我要是變成光頭我就自殺。”

　　原亮有點汗顏：“跟你比，我太沒有勇氣了。”

　　龍月很善良，安慰原亮：“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你光頭和謝頂都挺好看，不用想不開。”

　　原亮沉默片刻：“龍俠女，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龍月趕忙抱拳：“原大人，奉師尊命，來問原大人幾句話。”

　　“你師父是誰？”

　　我剛剛說完！你是故意的么？龍月不高興了，冷著臉盯著原亮看。

　　原亮真想說一句，你就是看死我，我也不知道你師父是誰啊。

　　張張小聲提醒：“盧生，圖遠府宗師。”

　　圖遠府倆宗師，這是另一個？

　　原亮摸摸脖子，很有點擔心，就按照目前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還能活到安南縣么？

　　圖遠府就倆宗師，前一個差點弄死我，現在又來一個？

　　咳嗽一聲：“那個，盧宗想要問什么事兒？我一定知無不言。”

　　龍月面色變緩，跟著問話：“第一個問題，原大人得罪過羿箭的人？”

　　原亮搖頭：“沒有。”

　　“第二個問題，原大人見過王宗沒有？”

　　“見過。”

　　聽到這個答案，龍月有點意外，跟著問出第三個問題：“原大人，您手上有造化丹丹方、或者是造化丹？”

　　“都沒有。”

　　龍月沉默片刻，從袖子里面拿出一張紙：“多謝大人回話，師尊說，如此唐突問話，其實是冒犯原大人以及原家，師尊知道原大人天縱奇才，不能以世俗修為界限劃分和看待大人，師尊以刀法修身，并開宗立派，恰巧原大人用刀，師尊言說，只要原大人回答了三個問題，便以這張刀譜為補償，請大人收下。”

　　這會兒時間，原亮一直坐在馬上。

　　小姑娘奉上刀譜，張張下馬去接，原亮急忙說話：“我來。”縱身下馬，來到龍月面前雙手接過那張紙：“多謝龍師妹，也請替我向盧宗道謝。”

　　“客氣。”龍月多看原亮兩眼：“還是光頭好看。”抬個響指，聲音很脆。跟著縱身跳起，這一跳竟然有三米多高？瞧著沒怎么使力。

　　巨隼低空掠來，龍月正巧落到隼背上，巨隼扇動翅膀沖天而起。

　　一道急風刮過，吹掉謝頂假發。

　　原亮笑著看兩只巨隼飛遠，這才撿拾假發：“走。”

　　隊伍繼續前進，張張說話：“盧宗瞧著比王宗好多了。”

原亮沒有接話，想了好一會兒，舉起那張紙　　盧生畢生修刀，是刀術大家。

　　原亮也練刀，他的刀法都是很簡單的、直來直去的那種，最開始是斷刀式和劈風刀。

　　這兩種刀法基本上囊括了刀法的種種變化，總結起來其實就一句話，越簡單越好。

　　等回到原家又有了拔刀式，跟拔刀式相比，斷刀式和劈風刀太過簡陋。

　　拔刀式更加千變萬化，單是刀譜就能裝滿一個大箱子。

　　可歸根結底，還是越簡單越好。

　　千萬種變化，其實還是讓你學會簡單，化繁為簡。

　　所謂學刀，學的就是千萬種變化，然后讓千萬種變化變成一刀，變成屬于你自己的一刀。

　　整個過程說來簡單，非常難做到。即便是刀法天才也要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才能勉強有所得。

　　真正的刀法大家甚至可以以刀入道也就是傳說中的造化境。

　　對于現在的原亮來說，拔刀式僅限于一個名字，一箱子書沒看多少，更不要說修煉。距離真正掌握拔刀式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忽然之間，刀法大家，武道宗師盧生送來一張宗師級別的刀譜　　方才為表示尊重，一直沒看刀譜。現在龍月走了，可以看了，然后就看到一張白紙上畫著四條直線。

　　打眼一看，好像是同樣長短、同樣粗細的四條直線。每條直線下面寫有文字。

　　第一條直線下面寫的是練刀八年，出塵。第二條線是練刀十五年。第三條線下面的文字是練刀二十六年，宗師。第四條線是練刀四十年，現在。

　　宗師不是修行等級，宗師的武功修為依舊是出塵。

　　盧生從習武時開始，短短八年就經歷過鍛體、靈運、入境、最終出塵。此后幾十年間，直到現在都是出塵修為。

　　但出塵和出塵是不同的，就好像原亮的鍛體跟別人的鍛體永遠都不一樣一樣。

　　現在，盧生把他修行幾十年的經驗呈現在一張紙上面。

　　紙是新紙，字是新字，連四條直線也是在短時間內畫出來的。

　　可是一定不同。

　　原亮盯著四條直線看了好長時間，抬頭說話：“找兩塊木片，比這張紙要大兩圈。”

　　張張親自去找木頭，原亮去馬車上找到棉布、紗布，等張張拿回來木片，原亮用紗布和棉布層層包裹，將這張紙鄭重其事的夾在兩張木片中間。

　　張張有些好奇：“我能看么？”

　　原亮遞過去木片：“別動紙。”

張張輕輕接過，小心掀開木片　　盧生一定不會很無聊的畫四條直線，張張盯著看了好長時間，合起木片還回來：“馬匹顛簸，等靜下來再看。”跟著又說：“前面有城鎮，買個皮夾就是。”

　　原亮點頭，將木夾塞進懷中。

　　他是珍而重之的放好木夾，張張問話：“看出來多少？”

　　原亮思考片刻：“馬背上顛簸起伏，等靜下來再看。”

　　張張就笑。

　　這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原亮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看出來第一條線跟后面三條線有點不同，可具體哪里不同又不知道。

　　這四條線一定不會憑空出現，盧生宗師應該有一塊試刀用的靶子，或者木頭、或者石頭、鐵塊什么的。

　　紙上的四條直線，應該是靶子上面的四個拓印，分別代表盧生刀法的四個不同時期。

　　最厲害的是什么？是盧生不用拿紙去一點點拓印，只是隨手而畫，就能將四個不同時期的刀法、刀意畫出來。

　　說明刀法已經大成，甚至已經入道，才能將所有變化爛熟于心，隨意而為。

　　雖說龍月的問話有點不很禮貌，可這張刀譜實在珍貴，現在看來，好像是盧生特意找個借口送來刀譜一樣。

　　這是好大一個恩情。

　　也許是否極泰來，有了珍貴刀譜，從此有了好運氣。隊伍竟然安穩行進了十天。

　　這段時間不要說遇到高手和羿箭，連山賊、野獸都沒有遇到過。

　　經過多府多地，有高山有密林，很多地方有山賊、強盜，竟然一個都沒遇見。

　　這一天來到一片田園地帶，一條筆直官道，經過一片高大樹林之后是一望無際的田地。風吹麥浪，是世間最美麗的景色。

　　隊伍放慢，原亮跳到馬車上專心看風景。

　　活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色，美麗的驚心動魄。

　　這是糧食，無邊無際的糧食，可以養活百姓，也是養活他。

　　宗真從前面趕回來：“前面有人自殺。”

　　原亮正是心情大好的看風景，忽然聽到這樣一句話低頭看向宗真。

　　“是一個年輕人，斷了一條腿，應該是最近兩天受傷，褲子上全是血漬。”宗真猶豫一下：“你要問么？”

　　不問的話，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安穩經過這里就是。

　　問了的話，有可能問出冤屈。

　　原亮看著無邊麥浪：“這么好的地方，這么好的景色，不應該有冤屈。”

　　張張說知道了，縱馬前去。

　　有人去問話，隊伍放慢速度前進，后來索性停在路邊。

　　過上一會兒，張張回來報說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