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府正孟京華往外走,一旁給庹淮傳旨的小太監跟在身后。
剛剛走出大政殿,就看到對面快步走來七月公爵庹淮大人。
孟京華停步抱拳:“大人。”
庹淮面目陰沉,沖他點點頭,剛要上臺階,就看到一個小太監半彎著腰、堆著笑說話:“爵爺,陛下有口諭。”
七月公爵一愣,前面就是大殿,就這么兩步路又有新的旨意了?趕忙退后兩步,正衣冠,長揖不起:“臣庹淮接旨。”
“陛下口諭,庹淮不用來了,讓他上書。”
庹淮徹底怔住,依舊長揖不起。
小太監彎著腰小聲說話:“陛下就傳了這一句話給爵爺。”
庹淮慢慢直起身,看看小太監,再轉頭看向準備要走的孟京華:“孟大人留步。”
孟京華苦笑一下轉過身:“爵爺請說。”
“孟大人,皇上口諭著我上書,不知大人可知道是何原因?”
孟京華木著一張臉搖頭:“庹爵爺,您這個…”
庹淮猶豫一下,看向傳旨的小太監。
小太監趕忙道別:“庹爵爺,孟大人,咱家告退。”
庹淮湊前一步:“聽聞孟大人喜好陣法,我家中有一本八木法陣的殘圖,希望孟大人能幫我說句話。”
八木陣?就是沒有陣圖,我還敢拒絕你不成?孟京華苦笑一下:“爵爺請吩咐。”
“請孟大人進殿幫忙說一句話,就說臣在殿外請罪。”
孟京華苦笑:“爵爺,您大可以讓王化王公公傳言,何苦找我。”
庹淮搖頭:“讓王公公傳言只能適得其反,麻煩孟大人了。”說著話,庹淮抱拳長揖。
眼前這位可是不能得罪,孟京華苦笑道:“陣圖不陣圖的就算了,孟某就為爵爺走上這一遭。”
“多謝孟大人高義。”
“爵爺請稍候。”孟京華走上臺階。
而在他身后,庹淮退后幾步,面朝殿門雙膝下跪。
孟京華走上臺階,跟門口值守太監行禮:“麻煩錢公公進殿通稟,下官有事求見陛下。”
那太監看看孟京華,再看看臺階下跪著的七月公爵大人,小聲回話:“請大人稍等。”
錢太監進殿通稟,不多時出來:“孟大人請。”
孟京華躬著腰走進大殿,剛要下跪,就聽李勍說話:“免了。”跟著問話:“庹淮給了你什么好處?”
孟京華到底還是跪下回話:“回陛下,庹爵爺祈求當面向陛下請罪。”
孟京華沒有回李勍的問話,可李勍竟然就不問了,思考片刻:“宣。”
聽到這個字,孟京華心底嘆息,到底還是公爵大人,圣眷不減啊。
門口值守太監大聲喊話:“宣庹淮進殿。”
庹淮趕忙起身,快步走上臺階,貓腰進入大政殿。
一進大殿就跪下:“罪臣庹淮叩請陛下圣安。”
李勍從案后起身,繞到桌案前面看著跪伏在地的庹淮。看了好一會兒:“說說吧,我該怎么處置你?”
庹淮猶豫一下:“罪臣奏請陛下褫奪罪臣爵位,貶為平民。”
“呵呵。”李勍搖頭:“還要褫奪?難道就不會請辭?”
庹淮趕忙接話:“罪臣自請辭封七月公爵一位,請陛下恩準。”
李勍又是看了他好一會兒,雖是表情不變,但心下一定想起許多往事。終于開口:“爵位給你留著,房子也給你留著,家人總要有住處的,帶著你的一萬八千名七月軍去海原吧。”
聽到這句話,殿內眾人無比吃驚,不論孟京華還是庹淮,都不敢相信!
這個…肯定沒有圣眷了。
庹淮面色發白:“臣,遵旨。”
“下去吧。”
“是。”七月公爵慢慢起身,倒退著出宮殿,出去以后才轉身,面色慘白。
海原,南朝最北之地。不但最北,而且是凸出去的那個北。
海原三面都是強敵,經年廝殺不斷,從來是死囚犯和各種賊寇的流放地。
海原以南是忘憂城,這是一個十分不友好的地名。
為什么會忘憂?因為這里只有饑貧困苦,還有無盡危險,當一個人整日里為生計操勞,為活下去而努力的時候,一定沒有心情憂愁。
海原最大的問題,它是一座降城。北邊的朝廷想要收回去,南面不肯,于是就打吧。
海原第二個問題是,它的主人是北朝的四海王。降歸南朝后,依舊被封四海王。
庹淮雖然是公爵,雖然有重兵在手,可真要是去了海原…誰當老大?
再有,只要四海王還在海原,庹淮就是想投降都難。何況家人還留在大都。
庹淮臉色慘白離開皇城,上馬車之后還在琢磨到底是為什么。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和太子太近了。
七月公爵曾官至大將軍,滿朝武將最少有四成和他有舊,更不要說很多名將重將根本就是出自他的麾下。
一直以來深得李勍信任,不論做什么事情,李勍多是睜一眼閉一眼。
現在想來,李勍對他太過放縱,放縱的庹淮自己都迷糊了。
如果只是胡來還好,君上不怕你胡來,他怕你別有心思。
最近幾年跟太子越發親近,幫忙遞過很多條子,送了很多太子親信進入軍方…
唉,我也是瘋了,好好的非要參與帝王家的事情。
七月公爵回府不久,有太監傳來圣旨,任命七月公爵庹淮為海原府府正…
領了旨意,庹淮明白,這是真正的大勢已去。
海原是軍事重鎮,肯定不會有兩個聲音。他去了海原必須要聽四海王調遣。
可憐一世功名、無數功勞,到頭來全沒了。
在這個時候,他竟然一點不恨小光頭原亮,回到書房,坐在羅先生對面:“先生,旨意你也知道了,我該怎么辦?”
羅先生比庹淮還郁悶,一共就給公爵大人算了兩卦,肯定準確無誤!關于這一點,羅先生敢以性命擔保。問題是無比準確的兩卦,都給庹淮帶來不好的結果。
可以這么說,庹淮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羅先生居大功!
聽到庹淮問話,羅先生苦笑道:“羅某的錯,所以…如果爵爺不嫌棄,只要爵爺在海原一天,羅某就跟隨爵爺一天,為爵爺出謀劃策,做點力所能及的瑣事。”
說完話,老羅心下苦笑連連,天下算命的多了,算命算的把自己也搭進去的,應該只有我了。
庹淮終于笑了:“多謝羅先生襄助。”
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去海原也沒什么不好了,畢竟爵位還在,七月軍還在,還有了天下第一算師羅先生幫忙…
不參與帝王家事,也許能夠長命百歲呢?
七月公爵庹淮要走,太子的事情解決掉一一些,可皇上李勍一點都不高興,甚至有些難過。所以呢,盡管明知道是原亮找到的千年寶參,才能為太后續命;也知道原亮還尋到數百年的紅參,這株紅參也在太后宮中…
如有大氣運的一個人,李勍不想見。
秦八派人送來的密信還在桌上,上面詳細記錄了原亮的一切事情,尋到兩株寶參,遭遇過幾次刺殺,煉制出來一級丹…
是一個人才,應該好好培養才是。
可惜,李勍心情不佳。
于是,原大光頭失去了覲見皇上的機會,也是失去了一步登天的可能。
而這一切,原亮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胡亂猜測。然后呢,抓緊一切時間努力修煉。
他還不知道七月公爵被發配,為了能夠繼續活下去,他在努力變強。
隔天,十一郎傳來消息,說老師還在閉關。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們被釋放跟梅清無關。
原亮很想找李仙兒、找院正石原、甚至找院長鄭淵問話,想了又想,到底作罷。
不過呢,他不去找幾位大人物,大人物倒是親自上門。
這天晚間,原亮在院子里練刀,呼的一聲院門被踢開,走進來十幾個人,最前面一個人穿一襲染花綢袍,很有些風騷。
皮膚有些白,身體略瘦,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打量原亮:“你就是原亮。”
原亮放下黑刀:“你是?”
這位風騷男身邊站出來一個穿青色長袍的青年:“大膽!見到世子殿下還不行禮?”
原亮站著沒動:“我不認識世子。”
那青年還要喊話,被世子攔下:“我是李中毅,我們戰隊缺個丹師,就是你了。”
原亮愣了好一會兒,終于,這是終于有紈绔子弟來找麻煩了么?
那青年又是大聲呼喊:“發什么呆?還不感謝世子殿下?”
原亮摸摸下巴:“感謝就不必了,我有戰隊了。”
“什么?你說什么?”狐假虎威的青衣青年很憤怒。
李中毅冷笑一聲:“解散你的戰隊,明天來武院第一斗場見我。”說著話要走。
原亮急忙說話:“我不去。”
李中毅有些意外:“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去。”
李中毅走近一步:“不去?可以,那么,你怕不怕死?”
“怕。”
“怕死就最好不要跟我作對。”李中毅抬手去拍原亮的臉,可惜一抬手,原亮后撤,李中毅失手了。
李中毅面色變得難看:“你敢躲?”
“你打我,我還不躲?我是傻子么?”
李中毅忽然笑了:“我這人很講道理,最后給你一次機會,如果明天看不到你…你應該知道下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