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甚么事了?”
夏憫看著一開門便滾滾而來的濃煙,推測大概是發生火災后四人想要逃生,但是由于煙太大,四人沒辦法順利找到出口,其中一名女子直接從窗戶跳下,而其他三人卻來不及離開,便被煙熏倒了。
來不及多想,夏憫將三人拖到了樓道里,正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能不能滅火的時候,屋子里又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于是夏憫直接將門給帶上了。
“術業有專攻,我也不是消防隊的,仁至義盡了。”
擦了擦額頭的汗,夏憫好像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子試了試三人的呼吸,然后滿意的點點頭。
“還是用不到我。”
這時候,樓道另一頭的房門推開,一個打著哈欠的矮胖男人走了出來,大概是被爆炸聲驚醒,想看看是什么情況。
此時矮胖男人背著光,夏憫一時間看不清對方長什么樣,只感覺對方好像是個光頭,因為閃得自己眼睛疼。
但是那矮胖男人一見夏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地下三名躺著的衣衫不整的女子,緊接著倒吸一口涼氣,轉身就跑。
夏憫還沒反應過來什么情況,那矮胖男人就逃進了屋子,重重地摔上了房門。
“嘶,難道是急著去打電話找消防隊?”
夏憫掏出手機:“那我打電話叫急救車吧。”
打完電話,夏憫將倒地的三人拖往離著火的屋子遠一點的地方,防止太近如果發生爆炸傷到人。
由于是在老城區,樓道是類似于馬什么冬梅那位大爺住的那樣的,低頭就能看到樓底的情形,當看到醫生朝上比了個ok的手勢,夏憫就知道跳樓那位應該也沒什么大問題了,于是,夏憫放心地等起了消防隊和救護車。
很快,正當夏憫猶豫要不要叫上那位幫忙的好心大叔的時候,警察來了,但是消防隊卻沒有到,夏憫有些奇怪,按理說消防隊應該會比警察來得更快才對。
而更奇怪的是,夏憫被帶到了警察局,同時,警察的手段絕對不能稱之為溫和,并沒有那種警民一家親的感覺。
“你弄疼我了!”警車上,夏憫如是抗議,但是沒有人理睬他。
半小時后,夏憫終于意識到問題出在了那里,也終于意識到,那位大叔帶給夏憫的違和感出在什么地方。
同時意識到,為什么警察看到他,并沒有那種看到見義勇為三好青年的欣慰,而是一種看犯人的審視。
也終于反應過來,他為什么看到只有警察卻沒有消防隊,而當他提醒“消防隊呢?里面可是起火了唉”的時候,警察會說“真是太猖狂了”。
如果從一開始,那位大叔不是因為著急幫忙救火,而是以為夏憫對那三位女性圖謀不軌,那么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警察同志,吶,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我真的是見義勇為,看到著火來救人的啊。”
“不是啊,我干嘛要燒人家房子啊,我是變態嗎?”
“那三個女的我壓根不認識啊,什么熟人作案啊,你們說的我可能聽見,別亂說好嗎?”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激情犯罪了,我這是激情救人啊!”
“不是,我在他門口晃悠是想著要不要叫他一起走,雖然離得遠,但是那火如果不能有效控制,我也怕萬一傷著他啊。”
“哎喲警察同志,我現在可真是比喻文波還冤啊,我可是和他一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雖然現在看起來我和所有的疑點都有關系,但是你們只要仔細調查一下,就知道我和所有的疑點其實都沒有關系啊。”
夏憫苦苦地解釋著,這叫什么事情嘛,明明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救了人,結果沒人感謝不說,還冤枉他是重大嫌疑人。
雖然夏憫見過不少新聞上見義勇為的人被倒打一耙的戲碼,但是他心里還是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真金不怕火煉,英雄無懼誣陷的,但是現在的他真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最要命的是,本來他覺得那三個女人醒過來以后應該會幫自己作證的,但是警察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的是那幾個從虎口救下的受害者還沒醒來,好像是一氧化碳吸入過量,中毒了,并且大腦缺氧,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而另一個跳樓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墜地后受的傷好像經過了處理沒有惡化,但畢竟也是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經過了搶救現在也還在icu昏迷。
此時的夏憫都沒有計較什么叫虎口,而是臉黑得一批地在心里默默的盤算:
老城區,不一定有監控,如果有,警察不會跟我掰扯這么久。
當事人除了我全部昏迷。
醫生不算目擊者。
唯一的目擊者只有...
“警察同志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那個人長什么樣我也沒有看清楚啊,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可兇了,你們不是說有個姑娘跳樓了嗎,我都懷疑是他給推下去的,要不是你們來得早,那幾個姑娘說不定也被他推下去了!”
夏憫的臉已經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來了,從小到大,只有他在背后造別人的謠,說別人的壞話,還從來沒有人在背后這么編排過他,而且還讓他給聽到了。
而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好能看到兩位警察在大廳里正在安撫著一名中年男人。
那男人身材矮胖,謝了頂,像極了沙僧,腦袋頂上卻是極亮,他正坐在辦事大廳的側燈下,反光直晃得夏憫睜不開眼。
從夏憫的視角并看不到男人的樣貌,但是這人總給夏憫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嘶,這種七八點鐘的太陽似的地中海光頭,我好像每天都能見到啊...”夏憫的心里浮起一絲懷疑。
要不是警察不準他亂動,特別是嫌他一直解釋太煩了還送了他一對比他那對小粉鐲子好看的小銀鐲子,他都忍不住想要去看看那人的正面了。
“這個...警察同志,作證是沒有問題的啊,我義不容辭,只是這個...萬一人家時候報復我怎么辦啊,人家四個人都能給放倒,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都不能算個菜啊。”
此時,那男人似是不知道夏憫就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警察辦公室里正等待轉移進審訊室,說話的聲音也沒有什么收斂,聽得夏憫又是一陣咬牙切齒,不過好在夏憫從這段話里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當即喜出望外,大聲喊道:
“田叔!”
夏憫終于想起來了,雖然在樓道里沒看清那男人長什么樣子,但是憑借那熟悉的光頭和不著調的語氣,夏憫還是認出了對方。
不是自家樓下早點鋪的老板又是誰?
但是他為什么住在那棟樓里,開店的人,不應該都住在自家店鋪里面嗎?
“乂我去!”田叔聽到聲音愣了一下,一扭頭,看到了正沖自己揮手的夏憫,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竄了起來,都顧不上身邊的兩位民警,直接沖夏憫大步走來。
“小夏...你這是咋了?”一開始他還只是有些疑惑夏憫為什么在這里,但當他走進一看,卻看到了夏憫一只手上戴著銀色的小鐲子,另一端扣在暖氣片上,頓時大驚失色。
“你是不是,犯什么錯誤了?”
田叔有些擔心地看著夏憫。
夏憫心里正高興呢,本來他都準備讓小王子從市區里面來救駕了,但是沒想到這當事人竟然是老熟人了,自己大學畢業這些年一個人住,大部分時候早餐都是在田叔家解決的,早處得跟哥們似的了,對方更是了解自己的為人,肯定能幫自己給警察解釋清楚。
當下便有了底氣,說起話來也開始端著了:“田叔啊,咱們那么多年交情,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向來是遵紀守法,與人為善,就連取個名字都單字一個憫,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件事情,說到底就是個誤會啊,警察同志可能還有許多事情沒調查清楚,除了我的其他當事人現在又沒有辦法幫我解釋,正好,你也是目擊者,快幫我向警察同志解釋解釋,這一切可都是誤會啊,可不能讓我這種見義勇為的人寒心啊,不然那以后社會上,還能有這樣的人嗎。”
身邊本來正守著他的警察和跟著田叔過來的警察都面面相覷,看夏憫一臉煞有介事的樣子,連他們都開始遲疑,難道還真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嗎,難道他們真的冤枉了一個見義勇為的人,還給人家拷了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確實太不應該了。
那邊田叔先是眨了眨眼睛,我?目擊者?
他似乎是在回憶什么,隨即一副恍然大悟狀。
“你啊你!”田叔先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夏憫一眼。
這倒是給夏憫整的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也沒多想,直到田叔接下來的話出口,他才知道,壞了!
“警察同志啊!”田叔笑瞇瞇地看著周圍的警察:“這確實是個誤會啊,我們小夏那是從小就樂于助人啊,那個姑娘,真的是小夏的女朋友,小夏以前在各種方面幫了那姑娘不少忙,一來二去確定了關系,這肯定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關系啊!”
周圍的警察愣住了,什么亂七八糟的?
夏憫愣住了,臥槽,怎么我突然變成掃黃打擊目標了?
唯有田叔在心中默默感嘆,我就知道憑這小子的臭脾氣和他那變態博物館似的屋子,怎么可能有女朋友,那天晚上看到那丫頭居然是...唉...
而夏憫終于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了,自己好像從頭到尾沒有給田叔提到剛剛發生的火災,只是下意識覺得既然自己認出了田叔,田叔肯定也認出了自己,但是,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認為的這么理所應當,顯然,田叔壓根沒有發現自己說的是火災的事情。
并且,夏憫理所應當地說田叔是目擊者,反而讓他聯想到了其他關于自己的事情。
而夏憫此刻耳邊飄過的便是田叔那句:我昨天起夜看到你那窗戶里面有個女人的影子...小夏,你得節制啊...
“我日了個大晶!”
很顯然,田叔想到的關于目擊的,好像也是這件事。
那么自己目擊的這件事,為什么會導致夏憫被抓呢?
關于女人,被抓,不是女朋友。
那么答案顯而易見了。
田叔看著周圍一言不發的警察和瞇著眼睛嘴巴里咯吱咯吱響起磨牙聲的夏憫,皺了皺眉頭,難道是自己把責任撇得太干凈了?
也是,人家沒有點證據怎么會隨便把夏憫抓起來呢?
于是,田叔遲疑開口道:
“警察同志,就算你們確實有什么證據,那也...那多半只能算分手費,作不得數的。”
聽了這句話,夏憫反而氣得笑了起來,也不理田叔,只是對警察說:
“警察同志,其實這位老人家有老年癡呆,我覺得你們最好把他送到養老院,這樣他至少還能在晚年有點朋友,心里有點慰藉。”
“嘿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小心我下次在你豆漿里吐口水。”田叔不滿。
“乂我特...”夏憫吹...鼻毛瞪眼。
警察中一位較為年長的見狀也是頭疼的撓撓頭,他也聽明白了田叔說的話,但是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弄明白呢,誰管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魒昶了,不過他還是記在了心里,有時間的話肯定還是要問一問的,不過當下,他還是開口向田叔解釋。
“大叔你誤會了,我們說的不是這件事情,這小子就是跟你說的那個,縱火嫌疑犯啊。”
“啥?”這回輪到田叔懵逼了。
“整岔劈了?你小子沒魒昶?”
“乂我特...那是我女朋友!”夏憫很想拍案而起,但是條件不允許。
“那就好。”田叔非常欣慰。
周圍的警察臉都黑了,合著和縱火比起來,魒昶還更嚴重些?
但是當警察進一步詢問時,當然,此時的情況已經更像是對質了,田叔卻大手一揮:
“肯定不是小夏,他不可能是縱火犯!”
警察一聽,來了精神,那年長的,或許是他們中的領導,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做記錄,一邊問田叔:“哦?大叔為什么這么肯定呢?”
田叔樂呵呵地回答:“因為他不敢,他膽子可小了,在我家吃油條的時候,看到只蟑螂都能一蹦三尺高。”
啥玩意?這特么能是證據?
不光是警察,就連夏憫都是一臉的結扎相,面目都要扭曲了,雖然田叔是幫他說話,但是他都覺得這種話真的很沒有必要,但還好這還在他的接受范圍以內。
如果說需要出示他的瀏覽器記錄證明清白的話他干脆直接認罪就好了。
“大叔,你這都是很主觀的判斷啊,我們需要的是切實的證據啊。”
那年長警察到是依舊很有耐心:“而且你先前報警還說看到他準備對受害人不利呢,現在又說他肯定不是嫌疑人,退一萬步講,就算你不反復證詞,那么就算是要確定他是嫌疑人,也要有證據啊。”
“這...”
這句話好像確實問住了田叔,只見他深思熟慮良久,一直到夏憫要召喚小王子的時候,他才終于又開口道:
“要不...你們去我家調監控去?”
“臥槽!”不止是夏憫,警察們也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這案子最難的地方在哪?不就是附近沒有監控嗎?夏憫作為在現場和受害人唯一接觸的人,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是嫌疑人,但是同樣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不是嫌疑人,唯一的目擊者就是田叔,所以才折騰了這么久。
而這個時候,田叔突然說,要不去調監控?
你特么家里安了監控不早說!
“你們,從頭到尾也沒問過啊,不是一直在問我看見了什么嗎...那我看見的,確實就是小夏把那仨姑娘搬到樓道里面啊。”
田叔倒是很委屈。
不過大家好像倒是習慣了他的不著調,在年長警察的安排下,大家準備一起去田叔家里調監控。
路上,夏憫倒是忍不住開口問:
“叔,你說你干嘛還安監控啊,難道你喜歡從監控里看人家姑娘的生活?”
警車上的警察里也有女警察,聞言也是瞥了瞥田叔。
后者老臉一紅,有些羞惱:“臭小子說什么呢?我那是為了防盜,而且我安的監控就樓道和樓梯里有,以前有租戶給我反應說有時候會有小偷,我就花錢請人安了監控,后來抓到過幾次,小偷就基本沒有了。”
“好家伙,你們這么一棟小破樓還有居委會呢,合著你還是個樓長不成?”夏憫一樂,心想還真講究。
“居委會?”田叔搖了搖頭:“不過樓長確實貼切,也不說什么樓不樓長的,反正整棟樓都是我的,可不是我說了算嗎?”
夏憫瞪大了眼睛:“整棟樓?你還是個包租公?你不是賣油條的嗎?”
“嗨,油條嘛,主要是太閑了,所以做點小生意,倒是也不圖賺錢,能忙活起來就行。”田叔羞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