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到底怎么回事
夕陽沉下，夜色即將籠罩冬木。
“日子真的越來越短了，以前沒有這么快天黑的，放學后就算是繼續去喝點飲料，再逛逛街，然后都還能夠來得及在太陽下山之前回到家里…”
走在寂寥冷清的街道上，看著朦朧的夜色和開始亮起的街燈交相輝映，美綴綾子呼了口冷氣，有些感慨的說道。
同時她的心里還是不僅有些疑惑，雖然說冬天日短夜長，這個是自然規律，但是白天什么時候已經變得這么短暫了？明明感覺自己和櫻也沒有耽擱太多的時間，就是正常的在放學后在弓道部慣例的練習了一段時間，然后就離開學校了。
但是怎么都還來不及步行走到遠坂的家里，夜幕就已經完全降臨了？
不過美綴綾子也只是下意識的覺得似乎這種情況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同樣的，間桐櫻也是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兩聲，根本就將美綴綾子的話語聽進去，她現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沒有放在這位二年級學姐的身上，只是略顯心煩意亂的思考著怎么才能夠把她趕走——
而不失禮貌，也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但是很難辦誒，要是能夠有這樣的好辦法的話，她也就不會陪著美綴綾子走到這里了，這都已經就要能夠遠遠的看見那座洋館的輪廓了…而且都走到這里了，美綴綾子完全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折返回去的吧？
“說起來，這段時間，櫻和遠坂是在為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做準備嗎？”
美綴綾子很是要好的挽著櫻的胳膊，主要目的是為了不讓這個女孩子有跑掉的機會。
“什、什么？”正在胡思亂想著的間桐櫻微微一愣，身體稍稍僵硬了一下，難道說美綴學姐已經知道了？關于自己和姐姐有意隱藏的魔術世界的秘密？
“我也是看得見的啊，我說你呀，不會把我當作是連自己身邊的人的異樣都注意不到的那種粗心大意的人吧？”
美綴綾子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伸出手去，拂了拂少女肩膀上垂落的發絲，她也是將這位學妹當作自己的妹妹來看待的。
“就不說遠坂了，櫻你這些天都是經常走神，很多時候和你說話，你都聽不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這么入神…而且在弓道部里的練習時間也明顯減少了，訓練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敷衍我一樣，時間一到馬上就走。”
“抱、抱歉，美綴學姐…”
“哈哈，其實用不著對我道歉啦，我知道櫻本身是個很有禮貌的好孩子來著的，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讓你最近這段時間很在意的吧，心煩意亂？”美綴綾子吃吃的調笑著，“能夠和我說一下嗎？”
間桐櫻略微遲疑，不過看了看就在前方不遠處的遠坂宅，還是咬了咬牙，輕聲的說道：“其實是這樣的，我…我…哥哥他回來了。”
她也只能夠這么解釋了。
圣杯戰爭，魔術世界，這些事情果然還是不適合和美綴學姐她說。
但是哥哥的事情卻還是可以說一下的，或者說很有必要說一下，因為繼續瞞下去沒有什么意義，畢竟美綴學姐都已經走到這里了，等會兒很有可能還是會和哥哥碰面的吧？
況且就算是不說等會兒的事情，只說這場圣杯戰爭結束之后呢？那個時候，哥哥就不適合一直藏身起來，一直都不出現在人前了吧…間桐櫻是這么想的，她完全沒有考慮夏冉會不會留下來的這件事，或者說不愿意去往那個方向思考一下。
——而是固執的認定那個自己夢寐以求的、光輝的未來。
“啊？”美綴綾子完全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有些愕然的張大嘴巴，“你們的哥哥？等等，我怎么沒有聽說你們姐妹倆還有個哥哥來著的…”
“是我的哥哥，和遠坂學姐沒有關系。”間桐櫻第一時間解釋清楚。
“誒——？”
美綴綾子發出一個明顯拖長的音調，她很是疑惑的問道：“難道是間桐家原本的孩子，嫡長子之類的身份？但是之前也沒有聽說過啊，我還以為間桐家這一代只有櫻你一個繼承人呢…”
“也不是，這個…很難和美綴學姐你解釋。”紫發少女有些犯難，“反正只要知道他就是我哥哥就可以了，這其中是有很復雜的原因的…”
其實間桐家還是有個間桐慎二的，不過那小子完全不懂審時度勢，不同于間桐鶴野或者間桐雁夜等上一代人的想法，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一直都沒有改變看法，那就是一群外人殺了爺爺，強占了間桐家的家業。
——而且還破滅了他日后繼承家產，當家主的美夢。
尤其是當得知自己的家族竟然是一個魔道家族的時候，這種打擊就更加大了，他覺得要是沒有這群外人的話，自己一定能夠得到英明神武的爺爺的慧眼賞析，成為掌握強大力量的暗世界英雄之類的…
而且不知道父親發什么神經，一點兒骨氣都沒有，明面上沒有反抗，暗地里也沒有任何的謀劃，反而還像是苦日子熬出頭了，對于拯救他脫離苦海的恩人感恩戴德一般，真的非常上心的在幫幾個外人維持打理間桐家，日子過得不知道多么舒服。
對于這樣的情況，間桐慎二簡直要氣瘋了。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的他，不可能做到這么逆來順受，他一定要反抗，他就是要等一個機會，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自己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然后在好幾年之前，就因為太過蹦跶而被間桐鶴野親斷腿，直接帶出國外去了，再也沒有能夠回來。
「只有沒經歷過戰爭的人，才會向往戰爭」。間桐鶴野太清楚這個道理了，他一點兒都不為老蟲子的遭遇感到悲哀，反而是為間桐家頭頂一直籠罩著的陰云與詛咒的終于消散，而感到欣喜不已，還有難言的心酸與悲哀。
自己的混賬兒子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長達數百年間的漫長時間里，一代代的間桐家人到底付出了多少的血淚，那只老蟲子到底以多少人的血肉為食，茍延殘喘了足足五代人之久…
所以間桐鶴野覺得，與其等到那個魔女徹底失去耐心，還不如自己果斷狠心一些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斷了腿也總比丟掉小命好得多了。
所以就是這樣——
還真的沒有什么人知道間桐家的底細，只覺得間桐櫻就是這個家族的唯一的大小姐了。間桐櫻自己也從來沒有說過，她早就忘記間桐慎二這個人的存在了，她口中的哥哥自然不可能是指代那個家伙。
“這樣啊…”
美綴綾子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看樣子不是親哥哥呢，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從來沒有聽遠坂說過這件事，而且要是這樣的話，遠坂家也不至于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但是這么一來的話，貌似值得懷疑的地方也就更多了啊。
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紫發少女，她覺得自己懂了，也不知道腦補了什么，表情稍微有些古怪的樣子。
“已經到了呢，美綴學姐，我們快點過去吧…”
櫻也被美綴綾子的古怪眼神看得心里慌亂，正好洋館就在前方，忙不迭的開口說道，轉移話題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總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像是被看破了一樣，實在是很難為情，所以為了防止這位前輩繼續問出一些讓她害羞的問題，只能夠這么做了。
“哦，到了呢…”美綴綾子莫名的有些遺憾，怎么這么快就到了，時間還早著呢。
她抬頭望去，正好就看見從洋館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搖搖晃晃，好像是沒精打采一般的從里面走出來，連忙就高高舉起手招呼著：“遠坂！遠坂！這里這里…”
連續叫了好幾聲，遠坂凜才似乎有所反應，向著這邊看了過來，頓時就是眼睛一亮。
她一下子振奮精神，快步的走了過來：“美綴！櫻！你們怎么來了？”
在這冰冷的世界里，人心冷漠無情，就連自己召喚出來的從者都信不過，只有自己的妹妹才能夠帶給自己溫暖了，現在櫻居然主動過來看自己…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妹妹還是和自己有所隔閡，所以盡管心中非常欣喜，但還是非常克制自己，拿捏好那份打交道的距離，免得櫻剛剛過來，又被自己過于急迫的表現給嚇退了。
“你說我們怎么都來了？”被遠坂凜率先發問，將所有問題都堵在了嘴里，美綴綾子感到有些頭疼，反應過來之后唉聲嘆氣，“你今天一直都沒有去學校，也沒有打個電話去請假，我和櫻都實在是很擔心你…”
“誒？我沒有打電話去請假嗎？”
遠坂凜頓時就是一呆。
美綴綾子不想說話了，櫻也是有些勉強的笑了笑，轉頭看向了街道上的其他方向。
遠坂凜終于是想起來自己今天一整天是怎么渾渾噩噩度過的，她默默的低下頭去，雙手捂臉，無力的呻吟著說道：“嗚，大意了…都是那個家伙的錯，一天下來我都要被他氣昏頭了…”
明明一大早剛剛起床的時候，還記得要向學校請假的這回事，結果一整天下來，卻是什么都沒有做到。
這個就不說了。
回想起自己在白天接連遭遇的打擊，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狀況，遠坂凜瞬間就是氣血上涌，有種要失去理智的窒息感。她總算是知道為什么十年前的四戰無人生還了，原來從者都是這么惡劣的使魔！
“他？！”×2
剎那之間，美綴綾子和間桐櫻兩人的目光都頓時銳利了起來！
“啊？不，不是，我是說、我是說…”遠坂凜回過神來，連忙胡亂揮手，卻是越來越急，越急就越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對面兩人的目光刺得她心生慌亂。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都是同樣銳利的視線，但是貌似美綴和櫻的目光卻又是絕對不同的性質，美綴的只是單純的好奇加上探究的性質，而后者的目光卻似乎顯得更加咄咄逼人，甚至有種莫名的敵視。
當然，遠坂凜沒有深思，只是立刻判斷是自己的錯覺！畢竟怎么可能呢，櫻沒有理由因為這種事情敵視自己才對，就算是真的被她知道了內情，也只會是和自己這個姐姐同仇敵愾！
“說啊！我聽著呢，他是怎么回事…”美綴綾子又好氣又好笑，枉自己為這個好友這么擔心，原來是這么一回事，“看樣子遠坂你已經找到了呢，這么說來是我輸了，真是不甘心。”
“什、什么啊！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遠坂凜又氣又惱，臉紅耳赤的大吼出聲，對此表示強烈的否定。
“對不起，美綴學姐！遠坂學姐！你們到底在說什么！”間桐櫻越發感到不妙，非常認真的直視著兩人，大聲的問道。
“哈哈，其實也沒有什么…”美綴綾子這才想起櫻還在旁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是現在的小孩子都不會訂的約定，也就是和遠坂說起來的時候才會覺得理所當然，但要是和別人說這種事情實在太尷尬了。
“美綴學姐！請回答我的問題！”櫻提高聲音。
大約是從未見過乖巧可愛的文靜學妹，竟然在這一刻迸發這么攝人的強大氣勢的情景，美綴綾子和遠坂凜同時失聲，感覺自己兩人就像是被什么食物鏈頂端的獵食者給盯上了一般。
“其、其實是這樣的，我、我和遠坂她…”美綴綾子遵從本心，結結巴巴的開口就想要解釋一下。
她們兩人的確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屬于那種如果不到處都互相競爭就不會有友情產生的關系，所以不管是學習還是出勤，處處都需要競爭，甚至就連誰先在三年級之前有男朋友的這種事情，也能夠拿來比賽。
輸的一方要服從贏的那方，就像是通過這樣的事情來真正決定誰才是大姐頭，誰才是跟班小妹一般。
“啊啊啊啊啊，別說了別說了！根本就不是這么一回事！”
遠坂凜滿臉通紅的大叫著，打斷好友從心的舉動，雖然她剛剛也被櫻可怕的氣勢嚇住了一下，但是也僅僅就是一下而已，在她心里櫻始終都是她的妹妹，自然立刻就恢復了過來。
“嘻嘻嘻，這么容易就找到了兩個，這一屆圣杯戰爭的御主似乎不怎么行呢…”
這個時候，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在冷清寂寥，空無一人的街道盡頭，身著適合冬季的紫色洋裝，銀發赤瞳的天使一般身影出現，看上去單純而且天真爛漫。
她已經完全沒有兩個月前，在深山之中面對狼群的狼狽與軟弱，眸子里只流露出一種兼具純真的殘酷意味，看似天真爛漫，實則無情的打量著前方洋館大門前的三個少女。
然后，因為她的蘿莉音太小了，而從者目前又處于靈體化的隱身狀態，沒有吸引住任何人的注意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間桐櫻氣勢洶洶的盯著自己的姐姐，高聲的問道。
“是啊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美綴綾子在邊上連連附和，雖然不知道櫻是怎么了，但是看樣子明顯惹不起，還是站在她這邊向姐姐施加壓力吧！
“那、那個，你們兩個就是這一次圣杯戰爭的御主了吧…”
體型和外表都停留在九歲的時期，銀發的大蘿莉硬著頭皮再度呼喚了一聲，想要將對面那三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這三個人到底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說的！我都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遠坂凜也簡直要抓狂了，這兩個人到底怎么回事，把自己當作犯人來審問了嗎！
“遠坂學姐，不要裝傻！你剛剛說的那個「他」是誰！”紫發少女很是嚴厲的問道，“和你到底是什么關系，你白天沒有去學校，在家里是做了什么？”
“我、我…這個、這個和櫻你沒有關系吧？我又不需要向你交代…”遠坂凜冷汗津津，但還是態度強硬的說道。
在這個時候再說自己剛剛是口誤，根本不存在那個「他」，未免有些侮辱人的智商，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她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櫻的真正想法，認為對方是猜出了自己為了參與圣杯戰爭，召喚出了從者的這件事，因為過于擔心自己，才會表現得這么一反常態的。
但是雖然對此很感動，可是櫻實在不應該被牽扯進來，圣杯戰爭這種事情自己這個姐姐來負起責任就好了！在腦海里一遍遍的告誡著自己，遠坂凜堅定信念，態度也強硬了起來。
然而——
“…是這樣嗎？”紫發少女的瞳孔瞬間失去高光。
和自己沒有關系？不需要和自己交代？看上去姐姐已經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而來得了呢…
所以她現在的表態，是一定要和自己搶嗎？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你們太過分了，我…我我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
這個時候，街道盡頭上的銀發大蘿莉在寒風之中緊緊咬著嘴唇，一直被無視的她氣得身體都在發抖，感到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