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圓形區域的休息長椅上,夏冉正在承受著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壓力。
諸多來自各個方向的包含了羨慕嫉妒恨等情緒的視線紛雜交織,似乎能夠噴出熊熊的怒火,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大概他現在已經死了…或許三十條命都不夠用。
畢竟他坐在長椅上,左右兩邊卻各有一個大小美女陪伴著,這種事情似乎的確是很吸引仇恨。不過他完全無視了那些視線目光,裝作沒有看見,表情相當的淡定平靜。
“給你,辛苦了呢…”
大美女遞過來一罐冰涼的飲料,笑瞇瞇的這么說道。
“謝謝,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那句話,我等會兒不可能再拿下更多的東西了…”夏冉淡定的接過飲料,沒有什么拘謹局促的表現。
“哼,夏冉同學,你就不能夠把我往好的方向去想嗎?”雪之下陽乃哼了一聲,然后越過他,將另一罐飲料遞向了另一邊的Saber,“蕾緹希婭,來,這是你的。”
騎士少女略顯遲疑,不過還是御主率先發話了:“收下吧,她還不至于在里面下毒。”
“嗯,謝謝。”
Saber伸手接過,低聲的道謝,然后瞥了夏冉一眼,接著才模仿他的動作揭開了拉蓋,只不過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通過她的行為發現,她是現在才第一次打開易拉罐。
雪之下陽乃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但是沒有說些什么,只是坐了回去,沒有再嘗試從這位冒牌法國村姑的身上取得什么突破,在她看來那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就像是現在這樣,阿爾托莉雅依然沉默寡言,一來是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二來是夏冉讓她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是金,能夠不出聲最好就不出聲。
這樣的效果也的確很顯著,至少雪之下陽乃在幾次三番試圖從她這里取得突破,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之后,看上去也很爽快的就放棄了。
畢竟不放棄也不行啊,就連想要個聯系方式,都能夠被「沒有手機」這樣毫無誠意的理由拒絕,雪之下陽乃自然覺得自己要知情識趣一點兒,不能夠死皮賴臉的貼上去。
畢竟在現代社會,又不是與世界脫節的偏僻鄉下,這么一個青春活力的美少女,又怎么可能會老古董到這種程度呢?!「沒有手機」這種借口真的是一點兒也不上心,拒絕都不知道找個好的理由的典例。
——雪之下陽乃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她沒有想到的就是,這其實并不是沒有誠意的敷衍搪塞的借口。
而是非常誠實的敘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蕾緹希婭的確沒有手機,至少目前來說這個就是事實。
夏冉暫時沒有給她購買辦理不說,而且Saber本身也不會用,因為大圣杯賦予她的近現代常識只截至到1994年為止,并沒有好心的將未來時代的知識也給她一并都打包了。
就像是因為圣杯戰爭的主場在日本的冬木市舉行,所以她也額外掌握了當地的主流語言,然而大圣杯卻不會將其他不相干的中文、德語、法語什么的語言知識也一并交給她…這個是很合情合理的。
這意味著阿爾托莉雅這個冒牌法國村姑,并不僅僅是聽不懂法語,而是很有可能就連現代英語都會感到一頭霧水,或許還是需要從頭學起才行…
這才是夏冉根本就不慌不忙的原因——
畢竟雪之下陽乃又不是專門的特工,想要從一個既沒有常識,語言也不通,溝通起來容易出問題的古不列顛騎士少女的身上獲取情報,基本上都是雞同鴨講的結果。
而在她反應過來之后,不再因為之前夏冉刻意暗示放大的“外國人”、“語言問題”,而鉆牛角尖的抓住法語英語什么的不放,而是準備直接使用日語和Saber進行溝通交流的時候——
夏冉卻又適時的給Saber下達了一個「沉默是金」的指令,釜底抽薪一般的杜絕了雪之下陽乃從自己的懵懂從者身上,獲取到任何情報信息的可能性。
可以說雪之下陽乃目前的一切行為都毫無意義,所有的試探基本上都是毫無進展,最多就是讓夏冉也做了一會工具人,幫她在逛街的時候提了提購物袋而已。
但是或許她覺得這樣子是收回了一點兒利息,然而力氣大到能夠一拳打死猛犸象的夏冉,卻并不覺得那點兒東西真的讓自己有多么吃力,多么狼狽。
所謂不費吹灰之力,意思就是說那些大袋小袋的東西,在他手上連感覺都沒有,就好像是灰塵落到了手上一樣,沒有哪個正常人會覺得空氣之中的塵埃落下來會是多么難以承受的重量。
“說起來你還真是難纏呢,夏冉同學,不過坦白的說,今天我倒是覺得有些開心…”雪之下陽乃卻沒有太多的挫敗感,她坐在夏冉的另一邊,看似很親密的樣子,然而卻保持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嗯?”
魔術師微微側目瞥了她一眼,發現她居然似乎真的是很開心的樣子,不僅僅是神態表情,就連情緒波動也的確很誠實的表現出了這樣的傾向。
“不相信嗎?我只是覺得彼此不期待,也不受期待的關系其實滿輕松的…”雪之下陽乃卻是以為他不相信,于是把上半身往右偏,閉著眼睛沉吟思考,然后湊到他的耳邊低聲的這么說道。
“你終于肯承認這不是約會了啊。”夏冉的視線飄忽,同時將身體往另一邊傾斜而去,好似是受力傾倒的不倒翁一般,拉開與突然靠得太近的雪之下陽乃之間的距離。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另外一邊阿爾托莉雅也像是受驚的小鳥一樣,連忙往旁邊的拉開了更多的距離,幾乎坐到了長椅的邊緣處那里。
“咦?”雪之下陽乃似乎對兩人的反應感到意外,她略一思索,眉眼之間滿是笑意,“看上去你們現在還真的有些兄妹的感覺了呢,像是比較疏遠的那種。”
“本來就是啊,不然你以為是什么?”夏冉一點兒也不心虛。
“哼哼,你覺得呢?我可是雪乃的姐姐啊,如果不是看見你們兩個人這么可疑的話,我才不會浪費這么多的時間,和你們在這里糾纏呢!”
雪之下陽乃的笑容依然燦爛,不過好像比起之前更加燦爛,并且給自己之前的一系列行為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不過現在我已經確認了,或許你們不是什么兄妹,但是至少現在也不是那種關系,我之前還真的以為你們是在約會來著的,所以很擔心雪乃呢,明明她前不久才和你一起…”
“約、約會?!”
阿爾托莉雅張口結舌,臉頰一下子就紅透了:“這怎么可能?!我和…”
“行了行了,至少現在我知道了啊,蕾緹希婭…坦白的說,放心了一些呢。”
雪之下陽乃先是對Saber很是歉意的笑了笑,接著伸出一根纖細的食指,戳了戳夏冉的臉頰,并且開始轉動手指戳、戳、戳了起來——
“不過抱歉誤會你啦,夏冉同學,因為雪乃是個神經很纖細的孩子…所以你要好好照顧她喔。”
“哦,我當然會好好照顧雪之下同學的。”魔術師點點頭,隨口的答應了下來,語氣之中不知道是帶了幾分的漫不經心,又帶了幾分的認真。
“咦?”
雪之下陽乃卻是驚詫了,她停下了戳臉的行為,身體后仰拉開距離,仔仔細細的盯著夏冉的臉龐看了好半晌。
“等、等等,你居然就這么答應了?都不帶猶豫一下的嗎?而且就連解釋都沒有解釋…”
“不是你先這樣說的嗎?”夏冉皺起了眉頭,貌似是不太能夠理解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為什么我直接答應了,你反而要這么驚訝?而且有什么好解釋的?”
“你說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我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姐姐大人短暫地思考一會兒,從腳底到頭頂快速打量他——
“一般來說,像是你這樣的男生,不應該是慌慌張張的解釋你和雪乃沒有什么特別的關系的嗎?”
“但是,我好像也沒有說過我和雪之下同學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吧?”
夏冉卻是比她更加疑惑,奇怪的反問道:“你剛剛說的不是要好好照顧雪之下同學嗎?沒有其他方面的要求吧?”
雪之下陽乃提出了要求,他答應了那個要求——
從客觀層面的邏輯來看,就是這么簡單的一件事,為什么總能夠扯到別的地方去呢?
雪之下陽乃的笑容仍然還在維持,但是總給人一種她很努力的感覺,而且她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滴冷汗。
——人類果然是一種很難溝通的生物啊。
雖然就理性的邏輯來說,這的確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從感性的角度來說…你這家伙要是真的和雪乃沒有什么特別的關系的話,為什么要答應我這個姐姐好好的照顧她啊!
兜兜繞繞的方式果然不太行,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卻愣是能夠和你裝傻充愣,所以說對付這樣的人其實還是單刀直入比較好一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有一個比較冒昧的問題想要問一問你,夏冉同學,你應該不介意吧?”
“如果是很冒昧的問題,那我還是很介意的。”
“好,既然這樣,我就問了…”雪之下陽乃根本就沒在意他回答的是什么,自顧自的說道,“雪乃是你的女朋友嗎?”
夏冉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表情也相當淡定。
“怎么了,為什么不回答?”雪之下陽乃維持著非常親切的笑容,如此追問道。
“為什么會這么認為?”夏冉語氣淡定的反問道。
“人家第一次看到雪乃跟人出門,當然會以為是男朋友啰!所以才這么高興。”雪之下陽乃用力點頭,似乎不但是在回答他的問題,還是在自我說服。
“那既然你這么認為,為什么剛剛還要和我約會…”
“啊啊,那個啊,只是在幫雪乃考察一下你而已。”雪之下陽乃不等他說完,就立刻給出了回答,似乎早就想過了應對,回答起來也是滴水不漏的,“不過恭喜你,你算是過關了…作為獎勵,在雪乃面前我會幫你說一下好話的哦。”
“請務必不要恩將仇報…”夏冉扯了扯嘴角,“我覺得以你和雪之下同學來說,你說的所有話都只會起到反效果,還不如說說我的壞話會比較好。”
“嗯?這也太失禮了吧?!”雪之下陽乃不滿的皺眉,“而且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如果先把你口袋里的手機交出來,我就會考慮著回答一下。”夏冉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算了,不說就不說吧。”
雪之下陽乃微微一愣,然后她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好像覺得很有趣。
“不過青春只有一次,一定得好好享受才行。啊,不過也不可以玩得太瘋喔!”
然后,她再一次的燦爛一笑,在胸前輕輕揮手道別,接著小跑步離去。
夏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離去,直到對方完全消失不見,才在Saber疑惑的視線之中嘆了口氣,然后他把另一只手舉起來,將手機放在耳邊——
“你的姐姐真的好麻煩,不過剛剛她說的你也聽到了…所以,如果錄音之類的東西有什么出入,那就不關我的事情了,雪之下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