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到書桌邊上,伸手拿起上面的備忘錄,指尖輕輕的在最新的一頁上撫過,上面的文字信息流入他的心中。
將筆記本輕輕放下,夏冉微微地皺起眉頭。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雖然自己總是習慣性的記錄關于“昨天”發生的事情,但是總歸不可能寫得像是論文一樣詳細,往往只是像記日記一樣隨手寫下幾句話,包括關鍵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即可。
而這樣子的做法并沒有太大的意義,他如果沒有將哪些人或事放在心上的話,那么也還是會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戶冢彩加是哪位同學?
為什么要陪她練習網球?是侍奉部的新委托嗎?
而且為什么自己會在這個名字的旁邊,加入比起谷八幡的名字,順便畫了個心形將兩個人的名字圈在一起?
夏冉搖了搖頭,開始考慮以后要認真一些記錄主世界的事情了,反正這并不是什么太過麻煩的事情,畢竟他現在掌握了「記憶宮殿」的方法——
并非是現實世界之中的那些記憶法,而是真正通過構筑精神與心靈的大廈,在其中將對應的記憶信息轉化成為一部部書籍的特殊技能。
這也是被逼出來的,畢竟梅法拉一股腦打包發送給他的資料信息太過龐大了,如果不加以整理歸納的話,那么就算是想要從其中尋找相關的資料進行閱讀學習都很麻煩。
就像是電腦硬盤里面儲存了無數的學習資料和施法素材,但是你從來就沒有整理過,通過類型、名稱等分類方式將它們有條有序的歸納起來,那么當日后某天想要針對性的找一部學習資料的時候,就會發現那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明知道那部學習資料就在硬盤里面,然而具體位置不清楚,也沒有可以尋找的規律,只能夠一個接著一個文件夾打開看一看,發現不是就直接關閉,再去打開下一個…
夏冉目前就是在努力地消化魔神那龐大的魔法知識以及智慧經驗,但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消化完畢,只能夠在每真正的閱讀完一本之后,就將它分門別類的放進自己正在構筑的記憶宮殿中。
也就是說,他腦海里正在建造的圖書館,其實也才完成一小部分,該整理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那么順勢將自己的人生記憶也作為一本重要的書籍放進其中,事無巨細的記錄下來…
——那樣也不費什么功夫,還能夠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頻繁進行時空穿梭帶來的混亂影響。
主世界的這邊很重要,非常重要。夏冉越是在任務世界里經歷那些波瀾壯闊的事情,就越是感到只有現實世界才是自己得以安歇的港灣,只有在回到這個世界才能夠真正的完全放松下來。
或許是被任務世界的末日震撼到了,他現在總覺得自己所經歷的每個平凡的日常,也許就是連續發生的奇跡。
他掌握了魔法,卻達不到這種「奇跡」,因此越發的有了一種珍惜之意。
明明都是理所當然的存在,竟然會這么輕易的消失…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他多少有些轉變了之前的態度與觀念,并不是所有的人,明天都能夠再見到,并不是所有的景色,明天都還會一樣。
走到衣柜之前,夏冉動作嫻熟的給自己換上了一身校服,然后表面上是對著鏡子,實際上是依靠細微的精神感知,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撫平了衣服上的一些不平整之處。
只看動作的話,大概誰也看不出來他現在沒有正常的視覺能力。
不過夏冉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雙眸此刻顯得黯淡無神,仿佛是無機質一般,哪怕是他偽裝得再怎么若無其事都好,這個特征也仍然是能夠被人一眼看出來的。
就這樣,他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之后,摸了摸肚子感覺自己也完全沒有任何的饑餓感,畢竟之前才經過了一次全面修復,所有的狀態都調整到了最佳的程度,就連能量都給直接補充完畢了。
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吃早餐的必要了…嗯,說起來就連午餐都不用了,自己的體質屬性已經這么高了,如果只是需要維持普通人的日常活動的話,那么和達到辟谷境界沒有什么兩樣。
況且現在的夏冉還掌握了魔力,雖然在靈氣稀薄的現實世界之中得不到太多的補充,但是如果不大量消耗,只是用于維持日常所需能量的話,能夠堅持非常長的一段時間。
所以在廚房門前徘徊了幾下,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做,連便當盒都沒有帶上就直接出門去了。
“安藝同學,加藤同學,早上好啊!”
夏冉在進入教室之后,一臉爽朗的向自己座位邊上正在交談的兩人打起了招呼,有種一反常態的感覺。
“早上好,夏冉同學。”
“呃…夏冉同學,早上好。”
對面兩人也在回禮,不過相比起一臉淡定,似乎永遠都是心平氣和的少女,安藝倫也卻是有些受寵若驚,這位dalao今天居然不再開玩笑的稱呼他了?
這還真是令人感動不已啊,以至于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謬的錯覺,覺得對方是一直到了今天才終于記住了他的名字。
“這么一大早的…在聊什么呢?”
夏冉氣定神閑的從兩人之間的走道上走過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邊把東西都給放好,一邊頭也不回的這么問道。
嗯,有些不太對勁,為什么今天這么熱情爽朗啊…安藝倫也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這一位平時雖然很很溫和很好說話,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但是從來都不主動的啊。
不過他也沒有想太多,只是解釋說道:“我在和加藤談論之前的那個企劃,你也知道那個游戲一開始的企劃,是因為我當初看見了加藤才萌生的…”
“抱歉呢,安藝,不過我真的記不清楚我當時穿的是白色洋裝這件事了,還有你說的那頂貝雷帽,早就已經送給親戚家的小孩子了。”
加藤惠點了點頭,同時有些困擾的這么說道,就好像是一個對于那件事完全不感興趣、薄情的女同學。
“啊?那天的貝雷帽也送、送出去了嗎?”安藝倫也瞪大眼睛,“為什么啊?”
“春假時我堂妹來玩,感覺她好像滿喜歡那頂帽子,所以她回去時我就把那當成伴手禮送出去了,她非常高興喔。”少女一臉無所謂的說道,臉上是那種讓人留不下印象的淡白表情。
“所以在我們的故事情節中,位居根基的結緣重要道具,目前似乎已經可喜可賀地到了另一位女生手里了嗎?”安藝倫也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之中滿是痛心疾首。
“就算你這么說,我也沒有辦法啊,而且那種故事情節本來就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吧,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加藤惠的聲音有如白開水,她擺了擺手,心平氣和的說道。
然后,她轉頭來看向了前座回過頭的某人,正想要說些什么,卻是微微一愣:“夏冉同學,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夏冉的笑容頓時就是微微一頓,難道說自己的雙眼就連外表都出了什么問題嗎?這個他還真的不知道哦。
“看上去…好像、好像完全沒有焦點的樣子…”加藤惠仔細的湊上前去看了看,然后小聲的這么說道,“昨天明明還好好的,你沒事吧?”
“那個,夏冉同學…我們最好還是去看看醫生吧?”安藝倫也的臉色微微變化,他也看見了這一位那仿佛無機質般的黯淡雙眸,怎么看都像是出問題了。
偏偏這一位似乎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這就有些嚇人了。
旁邊的同學大概也是被這個話題吸引住了,都紛紛轉頭看過來,頓時發出了一連串的低低驚呼的聲音。
“呃,這個我覺得…”
夏冉挑了挑眉毛,表情有些生硬,他正在考慮著應該說一個什么樣的理由比較好,然而安藝倫也卻已經轉身拔腿就跑出教室的外面了,還拋下了一句話。
“我這就去找老師!”
一分鐘的時間不到,平冢靜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然后也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不由分說的拽著夏冉就走,非得帶他去看一看醫生才行。
這種好意令人無法拒絕,所以夏冉就這樣被拽走了…
一直到了午休時分才回來,他的眼上還纏了一圈繃帶,看上去就像是那些眼部受傷正在接受治療的失明人士一樣。
因為一開始沒有用幻術偽裝一下的緣故,后面也來不及了,總不能夠生硬的說是班級里的同學出現了集體幻覺吧?至于修改記憶什么的就有些過了,夏冉擔心自己一個沒輕沒重,釋放出的結果是“群體智障術”。
但是那位一直對他很熟悉的、醫術精湛的大醫生,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雖然夏冉表現得似乎完全沒有問題,行動自如,根本就看不出有視力受到影響的征兆。
然而眼睛的變化也的確是實打實的,真要是得出“完全沒有問題”的結論,這個誰都不敢打包票。所以還是決定先保守一些,后續再觀察一下,再決定后面應該怎么治療…
畢竟他們就連原因都搞不明白,一整個上午都沒有能夠找到方向,也只能夠這樣子做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保守一些沒有什么問題…
夏冉也不想浪費時間,干脆就先順著他們來了,反正之后他很快就能夠恢復過來,再不濟的話用幻術偽裝一下外表也沒有問題,之后再對醫生進行誘導一下,就可以給出一個說法解決這件事了。
畢竟嚴格來說,平冢老師的擔憂其實沒錯,他的確是暫時失明了,只不過其他方面的感知力過于強大,讓他失明了都比正常人要更加敏銳精確,行動自如罷了。
“別想著請假早退什么的,也別用在學校里不方便的理由來和我說,至少在學校里的時候,還有我能夠看著你,還有這么多同學,你要是一個人回家的話我只會更加不放心…”
看見少年好似完全不在乎的趴在桌子上的樣子,平冢靜就忍不住來氣,她俯下身子敲了敲桌子,用警告的語氣督促說道。
如果是其他的學生的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是要回家去休養幾天了。但是這一個不同,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真的是發生了什么意外,怕是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我沒想請假…”夏冉扯了扯嘴角,嘆著氣說道,同時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仰起腦袋拉開距離。
——平冢老師的胸圍有些過于偉岸了,現在一俯下身來,很是有些危險,偏偏她還真的以為現在的夏冉什么都看不見…
“最好這樣。”平冢靜用銳利的目光盯著他,半晌之后又變得柔和了下來,“有什么事情的話,就向同學求助,這個沒有什么丟臉的,或許這是一個可以幫助你融入周圍環境的契機呢?”
“這個…我覺得不用了。”夏冉敷衍的回答道。
“真是死腦筋…”平冢靜忍不住的罵了一句,然后看向了旁邊的安藝倫也,又看向了后座的加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