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在 誰的霸權?
會面伊始，克林頓幾人其實就開始本能地對西蒙的一系列言行舉止進行評估，以便確定今后的相處模式。
這位八年時間創造了一系列商業奇跡的年輕人，今后必然是整個華盛頓都繞不開的所在。
完全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圓滑。
表面上絲毫沒有攻擊性。
面對華盛頓權勢核心既不謙恭也不傲慢的淡然自若。
這些特質都在不知不覺中給克林頓幾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當然不是沒有見過類似人物，哪怕在座五人，個性中或多或少都與西蒙有著類似之處。然而，這種極其內斂的個性，出現在一個年紀輕輕就已經登頂人類社會金字塔最頂層的26歲年輕人身上，就顯得非常罕見。
如果只是如此，終究不算什么。
這個社會從來不缺少年老成。
直到戈爾說起反壟斷調查的話題，西蒙·維斯特洛一番關于華盛頓該如何應對新科技企業巨頭的見解。
畫風突轉。
利用聯邦已經積累的先期優勢，通過實力強大的科技巨頭攻掠全球，最終實現美國在信息時代的新科技產業霸權。
這是一種如同隱匿云端的巨龍突然向人間探出利爪的鋒芒乍現。
野心昂揚，讓人戰栗。
西蒙·維斯特洛只差明言：我要征服世界！
因為現階段新興互聯網產業的諸多核心，幾乎都掌握在西蒙·維斯特洛手中。如果真的按照眼前年輕人的思路，美國確實可以獲得偌大好處，然而，最終實現的，卻不是美利堅的霸權，而是西蒙·維斯特洛的霸權。
一個人的霸權。
而且，這還不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大放厥詞，西蒙·維斯特洛真的已經具備實現這份野心的強大實力。
問題隨即而來。
華盛頓此該如何抉擇？
隨著蘇聯的解體，美國作為全球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毋庸置疑。
然而，白宮這間會客室內的幾位華盛頓核心卻都清楚，失去了蘇聯這個針鋒相對的強大敵人，曾經很多年聯邦內部被長期壓制的問題也隨即爆發開來，財政赤字、失業高企、貧富分化、軍力冗余等等等等，簡直千頭萬緒。
1992年喬治·布什尋求連任的意外失敗，1994年民主黨中期選舉的慘淡收場，其實都與美國多年來積累的痼疾集中爆發息息相關。
考慮這個問題的過程中，西蒙也理解了為何很多國家的政客經常通過挑起爭端甚至發動戰爭來轉移國內矛盾，太多時候，實在是不得不這么做。如果不能定期將公眾的負面情緒釋放出去，結果只會是當局自己倒霉。
歸根結底，依舊如同1992年大選比爾·克林頓的競選口號。
問題還是經濟。
六七十年代的越戰泥淖和與蘇聯的長期對峙，不僅讓美國失去了兩次世界大戰后積累的絕對經濟優勢，還給這個國家帶來了超過4萬億美元的巨額國債。電氣時代很多核心產業的主動權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日本德國等潛在競爭對手占據。
總而言之，美國的根底其實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光鮮。
信息高速公路計劃的推行，本來就是為了復蘇美國經濟。
不過，除了西蒙，沒有人能夠準確看到未來，決定美國經濟政策走向的華盛頓高層更不像西蒙最近幾年那樣親自深入新科技產業當中，對于這些領域到底能夠達到何種規模，是否真能重新給美國經濟帶來活力，并沒有絕對肯定的判斷。
是否能夠促進美國經濟再次騰飛都還存在疑慮，此前也更不可能想到通過新科技產業的全球擴張實現美國在一個新時代的經濟霸權。
西蒙剛剛的一番話，讓在場幾人看到了解決這個國家很多問題的潛在方案。
美國本土信息時代的產業基礎已經完成，甚至已經開始騰飛。
接下來，如果以互聯網為核心的新科技產業真的能夠在全球范圍內達到數萬億美元的規模，美國又能夠成功獲得新科技產業的世界級霸權，全球收割之下，只此一項，每年給這個國家帶來的經濟利益就將難以估量。
有了錢，很多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如果不是互聯網產業的諸多命脈都掌握在維斯特洛體系一家之手，這次會面結束，克林頓幾人會立刻召集白宮和國會高層商討西蒙提出的方案，因為西蒙·維斯特洛提出的思路真的非常誘人，一旦實現，不僅美國的單極霸權地位將會進一步根深蒂固，還會給在座的諸位帶來長遠而雄厚的政治資本。
白宮西翼這間會客室內的五人，除了71歲的鮑勃·多爾，其他都正值年富力強，都還有著很長的政治生命。
西蒙說完剛剛的一番話，眼看克林頓幾人陷入沉默思索，大致能夠猜到他們的心思，沒有再開口，慢條斯理地喝起咖啡。
利用新科技產業攻掠全球的計劃，西蒙已經思考良久。
無論能不能得到華盛頓的支持，維斯特洛體系都會傾力執行，區別只是對相應方案進行某些調整而已。
剛剛既然是當著幾位華盛頓核心的面說出來，肯定要套上國家利益的一張皮。
不過，西蒙對此卻不抱太大期待。
越是老練圓融的政客，越不會將所謂的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因為在這個博弈傾軋最激烈的圈子里，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你首先要確保自己在其位，才能謀其政。西方政治的核心，其實也只是通過相互制衡確保一個國家不會走向最壞的選擇。
當然，既然在華盛頓最有權勢的幾位大佬面前提出來，這項計劃也不會風過無痕。
西蒙提出了一個可以讓美國經濟重新遙立世界之巔的龐大計劃，房間內五人，不支持也就罷了，如果將來有人妨礙這份計劃的推進，很可能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另外一方的攻擊把柄。
這也是西蒙的最基礎訴求。
就像正在進行的司法部反壟斷調查，以西蒙對克林頓夫婦的支持，白宮兩位從一開始就不想啟動這項調查，只是迫于形勢。現在，西蒙恰好給出了一個臺階，一個讓白宮向國會解釋為何要輕易放過維斯特洛體系對新科技產業壟斷的臺階。
片刻后，依舊是希拉里先開口，直白了當：“西蒙，維斯特洛體系不能把一切都握在手里，你必須做出讓步。”
點頭：“我已經和伊格瑞特的幾位高層談過，這家公司將會在近期啟動上市計劃。”
中期選舉當天觀看維密彩排的過程中，經過權衡，西蒙做出了這項決定。
目的依舊是加快維斯特洛體系與美國經濟的融合。
紐特·金里奇不滿地瞟了眼希拉里，轉向西蒙，語氣明顯不善：“這算是讓步嗎？”
西蒙看向金里奇，說道：“我不可能按照司法部開出的條件主動讓出伊格瑞特幾家公司在技術上的主動權，原因剛剛已經說過，我們需要這種主動權。如果我在聯邦本土做出退讓，海外各國只會要求同樣的待遇，這樣的話，我們在新科技領域的優勢會迅速消失。作為交換，我可以把更多利益分享給聯邦國內的民眾，方法就是上市。現在的伊格瑞特，我個人掌握90的股權，高盛和摩根分別持有5。上市之前，我會分享20左右的股份給伊格瑞特的所有員工，ipo啟動后，我可以再轉讓20的股份給國內投資者，維斯特洛家族只保留50。”
西蒙說完，在座幾位又是面色各異。
不過，大部分念頭卻都忍不住偏向西蒙計劃分享給伊格瑞特員工的20股份。
哪怕按照現階段業內對伊格瑞特公司較為保守的500億美元估值，20的股份，也就是足足100億美元啊。實際上，更多分析人士都認為，伊格瑞特的價值絲毫不亞于已經是千億美元級別的思科和美國在線。
真是大手筆！
丹妮莉絲娛樂今年7月1日的上市已經創造了一個ipo紀錄，現在，這份紀錄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或許這也是為何西蒙·維斯特洛之所以是西蒙·維斯特洛。
鮑勃·多爾難掩語氣里的艷羨，笑道：“我都想去伊格瑞特工作了。”
西蒙同樣露出微笑：“當然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下來，伊格瑞特很需要您這種經驗老到的政客擔任顧問為我們提供發展建議。不過，萬一鮑勃你繼續在華盛頓待上十年，伊格瑞特可能就要等待很久了。”
西蒙話落，鮑勃·多爾笑容不變，目光中卻閃過一抹亮色。克林頓夫婦對視一眼，各自看出對方臉上的微霾。
鮑勃·多爾今年71歲，很多政客在這個年齡都已經選擇退休，這位老牌政客之所以繼續堅持，無外乎放不下而已。甚至，多爾還要更進一步，在兩年后爭一爭白宮的位置，如果能夠成功，如果能夠連任，計算下來，恰好十年。
西蒙·維斯特洛這是什么意思？!
克林頓夫婦不相信西蒙會傻到當著他們兩人的面倒向共和黨，只是，這種當面示好，實在又是對他們很明顯的示威。
非常挑釁的示威。
難道這小子真的以為自己夫妻倆不敢對他怎樣嗎？
為了確保信息高速公路計劃的連續性，西蒙會非常堅定地支持克林頓連任，不過，他也已經打定主意，1996年的大選，維斯特洛體系不會再像這次中期選舉一樣大動干戈。
至少表面上不會如此。
那么，到時候，維斯特洛體系的這種收斂，在克林頓的競爭對手眼里，可能就是中立的表現。
政治上保持中立其實不是那么好玩兒的。
稍不注意，就可能兩面不討好。
沒有人喜歡墻頭草。
不過，這其實也要看人，西蒙前幾年不會考慮中立，因為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兩面押注可能兩面落空。現在，通過剛剛過去的中期選舉，維斯特洛體系已經展現出了可以左右美國大選的強大實力，再選擇中立，或許不能討好，卻也不會被穿小鞋，因為他已經是參與選舉的任何一方都必須小心對待盡力拉攏的存在。
相對旁觀的阿爾·戈爾打量著周圍四位同僚的表情，意識到某個年輕人只是一句看似無心的話語就抓住了房間內對話的主動權，不想再橫生枝節，戈爾再次主動挑起了這次會面的另外一個敏感話題：“西蒙，關于這次中期選舉，你需要給大家一個解釋。”
西蒙轉向戈爾，笑容依舊人畜無害：“阿爾，其實我對政治一點興趣都沒有。”
紐特·金里奇道：“但是，西蒙，你實際上卻做了很多非常越界的事情。”
西蒙掃了眼幾人，說道：“我只是為了自保，我不會允許某些人到處鼓動只針對我一個人的資產稅之類的念頭。”
總統先生道：“西蒙，你不覺得你擁有的已經太多了嗎？”
“當然，我經常這么覺得。”
“但這不是別人想要平白拿走我個人財富的借口。我確實擁有很多，我也很樂意回饋社會，不過，前提必須是我個人自愿。如果有人跑來搶奪，無論是任何人，我都會讓他頭破血流。”
鮑勃·多爾再次開口，語氣溫和：“好了，西蒙，不要這么生氣。不過，我們也需要你一個保證，一個切實的保證，畢竟，這次你真的有點過火了。”
希拉里猛地看向多爾。
表情不滿。
鮑勃·多爾兩人才是設定中的‘壞警察’，‘好警察’應該是他們夫婦倆來做的。
這明顯對調了。
“我說過，我對政治沒有任何野心，只要別人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想花費心思去做這些事情，維斯特洛體系的政治布局完全是防御性的。”西蒙說到這里，頓了下，道：“十分之一，我可以保證，維斯特洛體系支持的國會參眾兩院議員不會超過總議員人數的十分之一。”
這一次，會客室內兩方都沒有急著搭話。
片刻之后，還是紐特·金里奇沒能忍住，說道：“西蒙，十分之一也太多了。”
對于經常因為一兩張投票陷入僵持的國會來說，參眾兩院總計五百多位議員，維斯特洛體系如果控制其中的十分之一，幾乎就已經足夠決定聯邦的未來。
西蒙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國會接受全國步槍協會捐款的議員人數，肯定遠超過這個數字。”
紐特·金里奇反駁道：“步槍協會可沒有你那些大動作。”
“紐特，難道你沒有閱讀最近的新聞嗎？”
“媒體總習慣夸大其詞。”
西蒙只能聳肩。
對于這位同樣接受了全國步槍協會巨額政治獻金的共和黨政客，爭辯顯然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