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觀察天才
“沒有人規定武俠該怎么寫，這是我曾嘗試過的一個方向，但并不適合我，您多半也沒什么興趣，看看即可。”
改變文風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對于商宮羽這個層次的文人來說，也極少會在這方面去尋求大的改變，商宮羽如今困擾的求變，顯然也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他有屬于他自己的文字表達風格，也并不覺得在這方面會比張牧之差多少。
“我平時會想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比如武俠繼續發展下去，「降龍十八掌」「蛤蟆功」這樣的武功，報仇、跳崖、奇遇，已經沒有辦法讓大家感到新奇，或者說習以為常了…總會有那一天的，那時候的武俠依靠什么來吸引讀者？”
商宮羽微微皺眉，沉吟不語，張揚笑道：“五十年代的時候，有一部劍俠小說，叫《劍仙傳奇》，不知道您有沒有讀過？”
商宮羽點了點頭，張揚繼續道：“我有時候會想，武俠世界，如果一個人把武功練到了巔峰，應該是什么樣子？或者說，有巔峰嗎？”
商宮羽道：“武功高低，可以通過對比來體現的。”
張揚道：“是，不過大家看的多了，總會把不同的作品，不同作家寫出來的人物和世界進行比較…而且，武功的威力，也總會在現實里留下許多可以參照的東西…等大家寫的、看的都足夠多了，總會有人不滿足于這樣的狀況。”
他做出思索的神情，“武俠是不是可以借鑒仙俠的元素…或者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進行融合…沒有必要因為一個名字、定義，就禁錮住自己的想象力…甚至科幻元素也可以借鑒，沒有什么一定水火不容的東西。”
“科幻？”
商宮羽挑了挑眉，覺得有些驚詫，他看過《三體》，坦白說，哪怕事先就已經知道張揚文風大改的事情，他讀的時候仍覺得這像是另一個人的作品，風格差異太大了，只是這種事情不好與人說。
知道剛剛看到張揚寫的那些「你來了」「我來了」的片段，他才終于確信這個世界上真有這種天才。
“對啊，不過科幻描述的大多是現實和未來，而武俠的背景大多在古代，可以互相借鑒的地方不算太多…嗯，我正在構思一部作品，還拿不定主意，剛好說給您聽聽，給我點意見。”
張揚表現出來了一些「我這想法有點不大靠譜」的忐忑，商宮羽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笑道：“不怕我借你的創意？”
張揚笑道：“您就算要借，也是下本書的事情了，再說了，一個不成熟的想法而已，有您參與，說不定能把它發展成一個流派，我開心還來不及。”
他頓了頓，道：“您看多科幻小說里面穿越時間的設定嗎？”
商宮羽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驚疑，張揚笑著又問：“那您覺得，現代的格斗，或者說特種兵，跟古代的武功相比，哪個更厲害？”
商宮羽笑道：“這就得看設定了，要是按原本的武俠設定，武林高手未必比得過特種兵，但要是按你現在的設定，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一陽指之類的，除非特種兵帶著飛機大炮。”
張揚笑道：“設定當然要服務于劇情，我的想法是，如果一個現代人，因為某種緣故，回到了古代…這個想法怎么樣？”
商宮羽眼睛一亮，迅速地想到了種種可以發揮的劇情，張揚笑道：“回到古代，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也有許多可以讓大家看著過癮的劇情，不過在武俠里面，自然還是要保有武俠的風格…想寫家國天下，春秋戰國，楚漢爭霸，三國鼎立，永嘉南渡…這都是穿越的好去處，其實我寫的這些，一些內容，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商宮羽點了點頭，郭靖和成吉思汗，楊過殺蒙哥，張無忌救常遇春，結交朱元璋…這些劇情確實有些類似，但如果換了現代人穿越回去，視角不同，感受也會有極大差異…只是武功這一點確實不好處理。
張揚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武俠是成人童話，武功的威力是經過了藝術加工的，既然如此，當然是越靠近現代，其威力越弱，失傳了，朝廷禁武，這都可以是原因…而且異族入侵，亂世兵戈，也都會造成過武學的傳承中斷…所以到了古代，發現這個時候武學還沒有沒落，也是一件可以解釋的通的事情嘛。”
商宮羽笑道：“朝廷禁武，也不是禁的習武吧？”
張揚笑道：“那無所謂，沒有人在意這個…當然，我們也不用說這些，看的人多了，自然會有人去解釋緣故。”
商宮羽用手點了點他，搖頭一笑，頓了頓，又問：“你準備寫…回到古代？”
張揚笑道：“這叫穿越…回到古代也好，回到一個完全不想干的平行世界也好，都只是想法…您要是有興趣的話，盡管寫，不用管我。”
商宮羽點點頭，又問：“那你想的武學的盡頭，是怎么樣的？或者說借鑒哪些仙俠元素？”
“不止仙俠，神話也可以啊，比如某某寶物，某某功法，某某刀，某某劍，是黃帝留下的，沾染了蚩尤的鮮血和煞氣…這都可以。”
張揚用一種玩笑的語氣說道，“武學巔峰嘛…您覺得破碎虛空，飛升天界怎么樣？”
“噗！”
商宮羽剛喝了一口茶，全都噴了出來，嗆得還在咳嗽，就瞪大眼睛朝他反問：“飛升？”
張揚笑道：“就是不負責任的想一想嘛，您要是想到了怎么寫，可以先用，我不介意。”
商宮羽沒好氣道：“我怕挨罵！”
“只要編…寫的合理，誰會罵，本來都知道是虛構嘛，既然這樣，當然是大家怎么喜歡，咱們就怎么寫了，比如飛升天界去追嫦娥，回到戰國幫嬴異人回到秦國登基，甚至還可以變成嬴政的爹，回到三國斬了曹操，回到隋末去殺李世民，回到元朝…呃，總之就是敢想。”
商宮羽好不容易順了氣，搖頭嘆道：“果然是年輕人…有想法。”
“您有興趣？”
“沒有！”
“那您還一副很贊同的樣子？”
“要一步步來，急不得。”
“那倒是。”
雖然談話的內容與商宮羽所預想的有一定偏差，不過聊了近兩個小時，他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感到收獲頗豐，隱隱有一種受到點撥，醍醐灌頂的感覺，不得不欽佩張揚的想象力，確實遠非他所能及。
臨別時，商宮羽并不隱瞞自己的情緒，坦然地表達了對這個年齡、資歷上的后輩的嘆服，張揚自然連連謙虛，表示我這都是異想天開，當不得云云。
離開茶館回家的途中，張洪康再次發現了有記者跟蹤，張揚頗感無奈，不過也只能無視，反正跟蹤也拍不到什么有意義的東西。
由于假期就要進組拍戲，張揚擔心會影響到新專輯的錄制，這段時間有意花更多心思在這方面，《梯田》的歌詞改編已經基本完成，此外還敲定了《園游會》《七里香》《她的睫毛》《你聽得到》這四首歌。
他本想著接下來的一個月，除了備考之外，其余時間都放在錄歌上，但第二天，李長歌就給他招來了新的事情。
培訓！
兩個導演熱情都很高漲，雖然沒有就武功表現手法達成完全一致，但經過討論，卻充分地認識到許多動作戲，沒有功底的話，演員是很難表現出來的，所以決定仿照當初拍三國、石頭記時的做法，先開一個培訓班，進行針對性的培訓。
這事自然不用張揚去操心，但是他同樣也需要訓練，好在他自小練武，林依然同樣也有扎實的舞蹈功底，這一點比其他演員要勝過不少，不過也要做針對性培訓，這些培訓里面，也包括了騎馬的訓練。
林依然會騎馬，畢竟她家有錢，只要感興趣的事情，都可以去玩玩練練，張揚對此卻一竅不通。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有了這個大旗，于是復習備考之余，兩人打著工作培訓的幌子，堂而皇之地一塊跑去附近的馬術俱樂部去玩。
這件事情決定之后，僅僅過了四天，六月十號，針對所有有武戲的演員的培訓班就直接開始了，除了個別演員由于檔期緣故暫時缺席之外，大多數人都「按時」就位，其中包括上官祺鈺。
端午假期，張揚與林依然一同回了青城，她回她家，他回他家，反倒是途中相處的時間最多。回京后，從機場回家的車上，林依然突然告訴了他一件事情。
“雨婷說她想要搬到你現在住的地方來。”
“啊？”
張揚愣了半天，看著她的表情，“這不大好吧？”
林依然疑惑地眨了眨眼，隨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瞪，伸手掐他，“你想什么呢！是搬到那個小區里面去！你還想她住你那啊？”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這么大方呢。”
張揚趕緊抓住她的手，免得真掐疼了，“誰讓你不說清楚的，她忽然發什么神經？”
“她說想看看天才每天都是怎么生活的，又怕你不樂意，所以先讓我幫忙問問。”
“問什么？”
“問你是不是會反感啊。”
“她要干嘛？搬過來每天觀察我？”
“哎呀你想什么呢，最多就是多一點見面的機會嘛。”
“你沒意見就行。”
“我有什么意見？”
林依然驚訝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偽，張揚很無語地撇撇嘴，“當我沒說…不用我配合什么吧？”
“不用啊，她就是想搬過來。”
“搬哪？”
“好像是樓上，就那里最近了。”
“還好，要真是住對面，那真有點…你好像挺積極啊？”
“沒有啊，她…”
林依然表情黯了黯，聲音也低了下來，“她…沒多少時間了…”
張揚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林依然橫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厲害唄…她覺得自己就這樣…很快就不會再有人記得她，想跟你一樣，能有點讓人記住的東西，她字寫得好，但遠沒有到傳世的程度，其他的…”
張揚有點懵，沒想到楊雨婷竟然在想這樣的事情，不過沒有她的經歷，確實也很難理解她的敏感、脆弱心態，他想了想，笑道：“那不簡單嘛，等下次我…嗯，有什么好詩好詞，送她一首，當她寫的好了。”
林依然睜大眼睛看著他，顯然從沒想過還能這樣玩，過了一會兒才問：“你不介意啊？”
“我…我反正已經是天才了，不差這點。”
林依然“嘁”了一聲，皺皺鼻子，隨后又鼓著腮幫道：“那雨婷能答應嗎？這是作假哎。”
張揚聳聳肩，“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了，我就提個建議。”
林依然靠在他肩上，想了一會兒，抬頭道：“我覺得雨婷應該不會同意的…她就算想被人記住，應該也不希望是這種方式吧？”
張揚見她好一會兒沒說話，還以為她在想什么，沒想到居然還是這事，笑道：“問問她不就知道了嘛。”
林依然點點頭，掏出手機給楊雨婷發了消息，隨后就準備收起手機，卻沒想到手機還沒收起來，就收到了回復。
張揚也湊了過去，見楊雨婷回的是：“真的？”
“太好了！”
張揚轉頭看著林依然，林依然沖他翻個白眼，“人家回的是你答應了的事情。”
“好吧。”
林依然重新給楊雨婷說了張揚剛剛的提議，楊雨婷倒沒有否決，只是有些意外地表達了感謝，最后說：“要是最后真沒辦法的話，只好這樣啦。”
大概也明白觀察天才并不能把自己變成天才，否則歷史上那些天才的媳婦、閨女、女兒不都也是天才了？
由于針對性培訓的問題，《神雕》直到七月十號才在無錫正式開拍，并沒有上香拜神的所謂開機儀式，李長歌等人倒是在附近的老君廟里拜了拜，求個心安。
張揚和林依然也在十六號正式進組，開始了人生里的第一次拍戲體驗。
就在張揚與林依然一同抵達劇組位于九寨溝的駐地的當晚，他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對方自稱是華視甲戌年春節晚會的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