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我家也是

　　張揚看《三體》的時候，已經是直接看全集了，坦白說，相較于黑暗森林、死神永生兩部里面各種天馬行空、讓人拍案叫絕的創意，第一部給他的印象要暗淡許多，加上實在難以估算「張牧之」這個招牌對于科幻小說的號召力，哪怕看過了第一部的林滄海等人都給了好評，他對于發售情況仍沒有什么信心。

　　當然，話雖如此，夢想還是要有的，自從上午九點全國同步發售開始，他就在關注著網絡上的評價，坦白說，如果能預料到會有這么多好評，他多半就不會用自己的號去吹捧了，至于林依然，她肯定不是吹捧，是說實話。

　　到了晚上，第一天的銷售數據傳回，共售出3.7萬冊，雖不如《射雕》《神雕》，但在實體圖書市場日漸沒落的當前形勢下，尤其還是一本此前并沒有什么宣傳、預熱的國產科幻小說而言，這已堪稱一份令業內膛目結舌的成就，創國產科幻小說首日發售的銷量記錄。

　　故人出版社直接與張揚對接的人是主編常威，與汪祺遠一樣，都曾是老爺子的學生，只不過畢業后就沒有再聯絡過，與汪祺遠卻還是偶爾聯絡的朋友，從《射雕》開始就選擇與故人出版社合作，除了對方的實力、條件都比較優厚之外，這層關系也是一個重要緣故。

　　常威從業多年，眼光老辣，當初《射雕》出版的時候，也正是他力排眾議，給到張揚最低15，最高25的辦稅率，據汪祺遠代為「傳言」，貌似最初還因此遭到了一定的質疑，不過很快，隨著《射雕》《神雕》的連續、持久熱銷，這反而成了常主編慧眼識人，有魄力的明證。

　　然而對常威而言，他事先就對這部《三體》比較看好，但當拿到首日銷售數據之后，還是喜出望外，他是知道張揚真實身份的，對這個年輕人的天分早有認知，然而這一刻，還是覺得應該重新評估他的影響力。

　　張揚如今堪稱是家喻戶曉的天才少年，在詩詞、音樂上都有超絕天分，張牧之則是穩坐武俠小說第一把交椅的「武林盟主」，一個「張牧之」就擁有這樣龐大的影響力，如果未來有朝一日，他將張牧之就是張揚的事情公開，兩者疊加，那絕不是簡單一加一…屆時這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會擁有和等聲望？

　　這讓他對一直以來合作之中，故人出版社對張揚的優待條件感到十分慶幸，不說《神雕》《射雕》和《三體》三部小說給出版社帶來的收益，單是這樣一個潛力難以估量的人脈，就是巨大的資源啊。

　　由于張揚的「低調」，出版社在發售前并沒有做太多的宣傳，不過眼看著第一部就將要大火，接下來肯定要趁熱打鐵，做一番宣傳，出版社對此早有預案，張揚此前「低調」純粹是擔心市場反饋不如預期，會跌位格，這時候自然也沒有反對的理由與必要。

　　按照常威的經驗，只要沒有大的意外，《三體·地球往事》這個月拿下十五萬的銷量，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足以去爭一下本月圖書暢銷榜的名次了。

　　當然，這個沒什么人關注的榜單，上不上榜并不重要，也不稀罕，但銷量卻是實打實的收益啊！

　　除了方塘之外，張揚也到微博去看了一下，熱搜榜上意料之中地沒有看到相關話題，搜索了一下，倒是看到有人推薦，于是想了想，點了個贊。

　　傍晚的時候，張揚陪林依然一塊吃飯，聽她說起，張揚才知道網上居然又開始討論起了「張牧之」的真實身份，并且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線索就是他寫的那篇序言。

　　準確的說，是他感謝的人員名單。

　　有人特意去查了葛弘毅、汪禹等人的身份，發現這幾人雖然涉及領域不同，有數學，有歷史，有天文，但卻都是華興大學的教授。

　　這說明什么？

　　說明張牧之大概率與華興大學有關系！

　　再加上此前關于張牧之的身份猜測匯總，張牧之的真實身份似乎已經被鎖定在了一定范圍內，大概率是華興大學的教師！

　　林依然說起這些的時候，覺得有趣，又有一種淡淡彌漫的歡喜和自豪，這種情緒她在看到有人討論張牧之的「長輩」是誰的時候也曾有過，她很享受這種感覺，卻羞于讓張揚瞧出來，說完這事，抿著唇輕輕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道：“雨婷說她爺爺奶奶都看了，還夸你呢。”

　　張揚微愕，聽林依然說了楊雨婷轉述的她奶奶的那句夸贊后，更覺得有點心虛，擔心未來某一天忽然被「接見」，雖說現代社會人人平等，可員工跟老板都不可能平等，何況那對老人的身份？

　　在張揚看來，《三體》與其說是科幻小說，不如說是一部披著科幻的皮，描寫人類社會小說，甚至于某些情節都具有「預言」的性質，這一點在《黑暗森林》和《死神永生》里面表現的堪稱淋漓盡致…即便這時候說的夸贊有水分，到時候兩位老人多半也會真覺得這小說不錯，有水平…

　　林依然自然不知道他會「未雨綢繆」到這個程度，不過見他出神，也能理解，對于任何一個作者來講，能夠獲得那兩位的贊揚，都稱得上一種榮耀，正要說話，張揚的手機響了起來，好奇地伸著腦袋看了一眼，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爸爸」，于是閉口不語。

　　張揚看她一眼，接通電話，“喂”了一聲，就聽老爸問：“張揚，你在忙嗎？”

　　“沒有，跟依依吃飯呢。”

　　林依然見張揚跟他爸爸提起自己，氣鼓鼓地瞪他一眼，隨后察覺到電話里面張守一頓了一下，并未說話，她聽張揚說過這位未來公公的性格，立即意識到他可能在猶豫要不要跟自己打招呼，于是微微傾著身子，甜甜地道：“叔叔好。”

　　“哎，你也好…”

　　張守一對林依然印象很好，但他不善表達，應答時并不能表現出多么的親熱來，大抵自己也知道，于是立即補充，詢問“今天沒上課啊？”“吃的什么啊？”之類的廢話。

　　林依然柔聲細語地一一回答完，張揚才問道：“爸，有什么事嗎？”

　　平常爸媽打電話，基本都是晚飯后的時間，今天這時候打過來，多半是有什么事情。

　　張守一猶豫了一下，才道：“也沒什么事…是這樣，你媽今天說想辭職…”

　　張揚怔了一下，記起前世直到臨近退休的時候，老媽才提起過想要辭職的說法，不過也只是想法而已，原因是她不喜歡在體制內工作，當初會進學校當教師，純粹是因為老爺子和老爸的緣故，從真實想法而言，老媽并不喜歡。

　　不過前世的時候，有自己跟張微兩個「累贅」，老媽雖然不喜歡，還是一直在講臺上工作了下去，張揚記得她曾說過，她年輕的時候想要開個店，或者做點小生意，怎么都要比拿一分死工資要強。

　　平心而論，老爸的性子適合做學問、當老師，并不是做生意的料，不過老媽平素里的表現，如果能早早創業，說不定自己也能做個富二代，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個世界里面，老媽會「提早」這么長時間，提起辭職的事情，很顯然是因為自己早早「出息」的緣故，沒有了兩個孩子的壓力，老媽才敢提出辭職的事情。

　　林依然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夾了塊冬筍放入碗中，微微睜大眼睛，看一眼張揚的表情，見他并無意外之色，眼珠轉了轉，邊輕輕嚼著筍，邊豎起耳朵凝神聽著父子倆的對話。

　　張揚已經「猜到」老媽的想法，不過自然不好明說，“我媽有說原因嗎？”

　　張守一嘆了口氣，道：“你媽媽說想自己做點小生意…”語氣似乎并不怎么支持，這跟他前世的意見相同，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大概是想讓張揚幫忙勸勸。

　　張揚笑道：“那也挺好的，我媽說想干什么了嗎？”

　　張守一又頓了頓，顯然沒想到兒子會是這個態度，張揚繼續道：“我媽反正也不大喜歡當老師，想辭就辭唄，隨便做點什么都行。”

　　張守一嘆道：“哎，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

　　老爸的性子一直有點畏難，沒有什么大的追求，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的，并沒有改變的意愿，至于妻子的想法，他并非不能理解，但總覺得沒有必要，這樣就挺好的，為什么非要辭掉工作，去做別的呢？

　　嗯…張揚覺得自己在醫院時，最初面對洛神的糾結，似乎找到了可以甩鍋的方式…遺傳嘛。

　　張揚笑道：“沒事，你兒子現在能掙錢，虧本也沒事，咱們家現在能虧得起…”

　　張守一不知道欣慰還是郁悶，半晌沒說話，張揚知道如果老媽堅持，老爸肯定會妥協的，這一世老媽沒有那么大的生活壓力，可以去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生活，既然這樣，不如盡可能地縮短老爸的糾結時間，老媽真作出點什么成績，老爸肯定也是跟著高興，絕沒有為此不快的道理。

　　他干脆不給老爸再說反對意見的機會，繼續道：“我媽想做什么？”

　　張守一道：“還不知道，在猶豫呢。”

　　張揚道：“那你把電話給我媽，我跟她說。”

　　張守一道：“等下你給她打吧，我先掛了。”

　　張揚有點忍俊不禁，“您還背著我媽偷偷打給我打電話啊？”

　　張守一似乎有點尷尬，解釋道：“哪啊，什么背著她…行了，我掛了。”

　　我知道，這叫「夫妻間的事，能叫背著嗎？」

　　張揚忍著笑掛掉電話，見林依然不好好吃飯，還在盯著自己看，很八卦的樣子，“叔叔不想讓阿姨辭職嗎？”

　　張揚聳聳肩，“應該是，不過沒事，在我家，我爸的意見一般都不重要。”

　　林依然眸子亮晶晶地盯著他，輕輕點點頭，“我家也是。”

　　兩人說完，四目交接，張揚慢慢瞪起眼睛，挺起胸膛，林依然立即也跟著挺了挺胸，瞪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