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張微的生母

　　楊牧作為主人，自然不能一直跟張揚閑聊，敲定了自己的圓夢計劃之后，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廳內人多了不少，約莫有四五十人，張揚匆匆掃了一眼，就發現意識到新來的大多是大佬，雖然都不認得，但看到了梁正、彭海潮還有之前陪林依然打過招呼的那幾位，與人交談的時候，明顯陪著小心。

　　在這種地方玩不卑不亢，大概率是找不自在，不論是刻意表現，還是真的小心翼翼，身份地位不如人，低姿態總不是壞事。

　　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張揚甚至有點后悔跳出舒適圈——躲在家里老老實實地碼字多好？干嘛要跑出來？

　　這種情緒在心底一閃，很快就有消散了，舒適圈是另一個世界里張揚的舒適圈，這個世界里自己還不到二十歲，除非從此混吃等死，否則哪有舒適圈可談？

　　而且既然選擇了林依然，她的家庭注定了兩人很難像普通人那樣戀愛，早晚都要結束到這個圈子，今晚的經歷…

　　就當做是個警鐘吧！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張揚才有空進行下意識的反思，以現實而論，還手無疑是沖動的，但張揚對此并不后悔，要不是躲得快，人家都扇臉上了，難道還要認錯不成？

　　只是這一次沖突暫時化解，一是因為林滄海與蘇徽，二是因為今晚的主人身份壓得住，并不意味著他真有還手的本錢。

　　可以想象，如果換一個場合，如果林滄海與蘇徽不出現，自己面臨的會是什么局面？

　　是不是連林依然都要跟著自己一塊被趕出去？

　　林依然身旁除了楚瑜之外，又多了三四個年輕女人，卻仍一直在關注著張揚這邊的情況，見楊牧離去，正要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暗藍色禮服的女人走了過去，不禁有些驚詫。

　　“是葛隆的姑姑，叫葛永貞。”

　　林依然正覺疑惑，耳邊就聽到楚瑜的聲音，轉頭看來，楚瑜正望著那個暗藍色禮服的女人，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轉過頭來，左右一瞥，湊到林依然耳旁，壓低了聲音問：“你對張揚家的情況知道多少？”

　　林依然更覺奇怪，問道：“不大多，怎么了？”

　　楚瑜問：“他有沒有個長輩，叫張…”

　　她努力地想了想，實在記不得那個名字，遲疑一下，問道：“大概在十幾年前，張揚家里是不是有過什么長輩…自殺啊？”

　　張揚正要起身，看到一雙修長雪白的腿，順勢上望，就見一個暗藍色禮服的漂亮女人站在面前，看著約莫二十八九歲，端莊美麗，隱有嫵媚風致，眼望著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張揚是么？能不能耽誤你兩分鐘時間。”

　　“您是？”

　　這里不是公司晚宴，自己在這里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不可能有人投懷送抱，不過這么個漂亮女人——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畢竟很漂亮，張揚還是小心為上，先行詢問。

　　女人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才笑了一笑，道：“我叫葛永貞，是葛隆的姑姑。特意過來找你，是想要跟你解釋一下。”

　　張揚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頭，不過很快舒展開來，平靜地笑道：“您說。”

　　葛永貞眼望著他，卻不說話，一直盯著張揚五六秒的時間，看得張揚心里直犯嘀咕，不過仔細一打量，就發現對方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而似乎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張揚也不催促，默默地等了將近半分鐘，葛永貞才回過神來，歉然笑道：“不好意思。”

　　略微一頓，才又盯著張揚，似乎猶豫著什么，不過最終還是故作平靜地問道：“我想先確認一下，你妹妹叫張微，是么？”

　　張揚一愕，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不過打量著對方的容顏長相，心里暗暗一震，臉上不露痕跡，笑道：“是。”

　　張揚笑道：“您想說什么？”

　　葛永貞苦澀地笑了笑，“我是張微的母親。”

　　雖然剛剛已經模糊有些猜測，不過聽到這句話，張揚仍掩不住心里的吃驚，葛永貞的表情愈發苦澀，低了低頭，好一會兒，才又抬了起來，強笑道：“逝者為大，又是你的長輩，這些事情，我本不該說，但…”

　　她話語梗住，偏過頭去，過了一會兒，才又回過頭來，眸子在燈光下晶晶閃亮，輕聲道：“你大伯當初做了不少…挺過分的事情，生下張微的時候，我十九歲，她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說到這兒，又偏過頭，話語仍低低地傳過來：“第一個孩子沒能出生…”

　　燈光下，張揚看到她雪白的臉頰上有淚水流淌下來，很快又抹掉了，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展顏笑道：“跟我有類似遭遇的女人，我所知道的，有七個。”

　　張揚一時說不出話來，腦海中立即想到了那塊據說本是「孽子張守仁之墓」的碑，以及當初小叔酒醉說起這事情的時候，老媽與嬸嬸的表現都有些奇怪…這時候回想，終于明白了。

　　葛永貞道：“當然，張微是無辜的，只是…當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沒有辦法撫養她長大，所以只好拜托你的父母…你爺爺身體還好嗎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還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罵人。”

　　葛永貞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很快消失，踟躕著說道：“葛隆是我們家這一代唯一的男孩子，又從小沒有媽，所以我們這些長輩難免對他驕縱太多，養成了這樣沖動、冒失的性子，不過心眼并不壞。當年…那時候，他已經十一二歲，對你大伯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偏偏聽人說了你跟…張微父親的關系，對你有些偏見，才有今晚的事情。”

　　張揚并未接話，葛永貞看著他的神情，“上一代人的恩怨，與你們無關，今晚的事情肯定是葛隆不對在先，不過還好你并沒有受傷，我替葛隆向你道個歉，你有什么要求或者條件，盡可以跟我說，希望今晚的事情能這樣過去。我大哥二哥那里，我會去講清楚，免得再出現這樣的誤會…你看可以嗎？”

　　張揚笑道：“您太客氣了，既然本就是一場誤會，就沒有什么過去不過去的。”

　　剛剛的事情自然沒有那么容易過去，張揚倒沒有打算做，也沒有能力做什么，不過葛隆顯然不可能就此罷休，但這些事情，跟葛永貞說沒有什么意義。

　　葛永貞雖然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輩，但張揚的想法還能看得出來，不過這種事情，嘴上的言辭難免蒼白，笑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多打擾了。”

　　話這樣說，卻沒起身，猶豫一下，又問：“…你妹妹，現在怎么樣？”

　　從她的言語神態，顯然還是很關心張微，不過把張微一扔就是十五六年，要說多么關心張微，那也有點想當然了。

　　張揚笑道：“她從下就在我家長大，連戶口本上與戶主關系，都是父女，不是養女——她自己也這樣認為的。”

　　葛永貞顯然聽出了他言外之音，強笑著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如果可以的話，方便的時候，替我向你爸媽說聲感謝。”

　　張揚笑著點點頭。

　　葛永貞也笑了笑，起身離開。

張揚回頭往林依然那瞅了瞅，恰見她與楚瑜一起匆匆扭過頭，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了過去，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覺整個廳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下意識地往廳門口看過去，又中途順著眾人目光看向廳內一側通道。天才一秒鐘就記住：72文學　　楊雨婷一襲紅色妝花長裙，秀發用一根玉簪挽住，披散身后，被一個年月六旬的老人牽著，走進廳來。

　　張揚來到林依然身旁，握住她的手，林依然轉頭看他一眼，眸子晶晶閃亮，低聲道：“雨婷今晚好漂亮啊！”

　　張揚笑了笑沒敢接話，林依然本也只是感慨，隨口說罷，繼續盯著楊雨婷。

　　老人來到廳中站定，笑道：“今天是我孫女十七歲生日，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趕來，我年紀大了，有什么疏忽、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多擔待——”

　　頓了一頓，又笑道：“我原本想要弄個正式點的生日宴，可她非要弄這種，說什么自助——大家愛吃什么，愛喝什么，自己拿好了，待會兒我帶她跟大家敬酒——我是不能喝的，大家能喝就喝，不能喝也別打腫臉充胖子，半個小時之后，切蛋糕，大家不要吃太多，留點肚子吃蛋糕。”

　　張揚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這樣的存在，老人言語平常，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覺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人格魅力…

　　老人講罷，轉頭看看楊雨婷，她先一躬身，然后展顏笑道：“多謝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姐姐來給我祝生日，大家吃好喝好，千萬不要再打架了最好。”

　　這句話一出，別說葛永敘、葛永修等人變了臉色，許多并沒有攙和到剛剛沖突里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緊。

　　老人在她腦袋上點了一下，斥道：“好好的生日，亂說什么——大家隨意，隨意。”

　　楊雨婷撅撅嘴，目光在廳內掃過，小跑幾步，走向一個角落，張揚順著她的方向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顧玉堂竟也到了，正在一旁角落，旁邊還有三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