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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免死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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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復是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了,如果是他的臨終親筆,那么這兩張紙多少都能算是古董了。

  張揚聽顧玉堂叮囑,干脆都不敢把那兩張紙拿起來,轉了個方位,看第一張紙上所寫的內容,由于沒有標點符號,得自己斷句,又是繁體,所以看得十分仔細認真。

  字是行楷,顧玉堂說這是林復臨終親筆,但單從字跡來看,很難想象是將死之人寫出來的,端秀灑逸,極有風骨神韻:

  子曰生而知之者為上,韓昌黎曰人非生而知之者,夫生而知之者非人耶?

  金溪民方仲永,世隸耕。仲永生五年,未嘗識書具,忽啼求之。父異焉,借旁近與之,即書詩四句,并自為其名。其詩以養父母、收族為意,傳一鄉秀才觀之。自是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

  十二三矣,令作詩,不能稱前時之聞。又七年,泯然眾人矣。

  豈非生而知之者?父不使學,無源而竭矣。

  第一頁只有這些內容,張揚反復看了三遍,再讀《傷仲永》的原文時,心里就充滿了「這特么不就是個穿越者庫存用完的悲傷故事么!」的感慨!

  他小心翼翼地將第一張紙放到一旁,再看第二張,不禁一愕。

  這一張的內容上,依舊繁體行楷,竟有標點符號,但卻并不是現代通用的標點,而是「」,「▍」,「○」,「●」,「▲」,「/」,「、」之類,有的陌生,有的熟悉。

  張揚根據語境,自動轉換為了自己習慣的現代標點符號:

  豐盛三年,元夕酒醒,不知此身此境,真耶?幻耶?夢耶?忽忽五十有七年矣!

  終于要死了,老子能講實話了吧?

  君權民授,還權于民才是正途,人家都工業革命啦,你們這群煞筆還在爭權,尤其是你,張元,還想中興?等著被刻在恥辱柱上吧傻屌!

  我特么就是個生而知之者!愛信不信!

  圍棋座子會廢掉,被壓迫的人們會站起來,雖然仍有人會踩在你們頭上,但至少不敢像以前那樣堂而皇之拉屎拉尿,月亮上沒有嫦娥沒有桂樹,只有坑坑洼洼。「舉杯邀明月」「舉頭望明月」「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寫的真好,可惜可惜!

  十二金釵除了林黛玉薛寶釵還有誰來著?滾滾長江東逝水浪什么浪?

  泱泱華夏,哪怕時空變換,仍能孕育出同樣燦若星河的文明瑰寶,但偶有滄海遺珠,總是憾事,希望還有后來者。

  我就是個下棋的啊!除了風聲雨聲讀書聲、各領風騷數百年,就只記得朕與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飛流直下三千尺,菊殘猶有傲霜枝,輕攏慢捻抹復挑,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林元撫絕筆。

  張揚看罷,抬頭看一眼顧玉堂,老人目光清澈,蒼老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并未說話。

  張揚復又把這一張紙上內容看了兩遍,,卻在腦海中問洛神:“你不是說不可能有第二個宿慧者嗎?”

  洛神道:“他都死了一百多年了。”

  張揚道:“可他留了信啊,這句滾滾長江東逝水,我該怎么解釋?”

  洛神淡淡地提醒道:“你怎么知道他只留下兩張信?”

  張揚心中一凜,“你的意思是說,讓我跟顧玉堂說實話?”

  洛神略一沉吟,“你自己來決定吧。”

  張揚有點郁悶,“那你有什么用?”

  “這不是寫歌、聽寫、練字的時候了?”

  張揚不跟她一般見識,抬起頭來,見顧玉堂正凝望著他,那雙不像這個年紀老人的眼睛里,似乎隱隱有些他多年積淀都掩不住的激動與期許。

  張揚笑了笑道:“您想知道什么?”

  顧玉堂微微沉思,才道:“豐盛三年,林元撫十六歲——你認為這信上說的,可信嗎?”

  張揚想了想,小心地問:“這信…真是林元撫寫的嗎?”

  顧玉堂笑道:“依依家中有林元撫的字畫,你回頭可以去看一看。”

  張揚點了點頭,笑道:“圍棋座子,還權于民,工業歌名,還有登月,這些都已經變成事實了,所以…應該是可信的吧。”

  顧玉堂道:“可是生而知之,誰也沒有見過啊。”

  張揚笑道:“方仲永,不就是先例嗎?”

  顧玉堂嘆息一聲,“誰也不能證明啊。”

  張揚遲疑了一會兒,朝老人笑道:“我相信是真的。”

  顧玉堂名聲極佳,可謂德高望重,又有林滄海父女的這層關系在,但張揚仍不敢輕易授人以柄,所以回答的模棱兩可。

  不過對于顧玉堂來講,這個答案已經足夠了。

  老人嘴唇哆嗦兩下,沒能說出話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點了點頭:“好!好啊!以后空了閑了的時候,多過來坐坐,陪我聊天——不是要送客,就是叮囑你一聲,有什么好詞好句,想到了什么,也記得給我瞧瞧,說給我聽聽,有誰說什么,都有我呢。”

  老頭這擺明了的包庇,讓張揚又是歡喜又是羞慚,喜的是以顧玉堂的身份名望,有他這幾句話在,那就是一塊免死金牌!

  至于羞,那則是一個勉強擁有正向社會主義價值觀的大好青年的正常反應,不過他還不至于把送上門的好事往外推,面露誠懇感激之色,道:“那以后就煩請您多多費心了。”

  顧玉堂笑著點了點頭,又問:“有別的詩詞文章嗎?”

  張揚略一遲疑,笑道:“我寫給您看吧。”

  顧玉堂點頭笑道:“好。”

  小心地將林復的那兩張信收了起來,仍放回原處,回到書桌前坐下來,看著張揚研墨書寫。

  “多的我一時也記不起來,這一首《綺懷》我給依依念了兩句,沒敢給她念完,寫給您看看。”

  “還有一首是考試時寫過的,但外面應該沒有流傳。”

  張揚寫了一首黃景仁的《綺懷》,一首袁枚的《馬嵬》,顧玉堂讀罷《綺懷》,再看《馬嵬》,呵呵笑道:“這首依依寫給我看過了,寫得很好。”

  又問:“還有嗎?”

  不等張揚回答,老人失笑道:“夠了,夠了,人不能太貪心。”

  張揚笑道:“我再給您寫一首吧。”

他說話仍是提了些小心,這樣即便顧玉堂真有壞心,他也不至于被一棒子敲死  ——當然,以顧玉堂的地位、名望,真對他有什么歹意,實在用不著這樣麻煩,不過他本性如此,哪怕曾多次勸說自己「以誠待人」,還是劣性難改。

  顧玉堂看他又寫的這首,是《長相思》詞。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老人站在書桌前,細細讀著,不住點頭,好半晌才抬起頭來,帶著幾分揶揄問:“行軍詞啊,準備怎么說?”

  張揚有點尷尬,干咳一聲,迅速地在心中衡量了一下,才道:“準備以后寫本,可能會有行軍的情節,您要是覺得這首詞寫的不錯…”

  顧玉堂何等樣人,見他表情,就知道了他想要說什么,擺了擺手,示意他多心了,又笑道:“駱賓王七歲寫白毛浮綠水,黃庭堅七歲寫多少長安名利客,王勃寫《滕王閣序》的時候,有的說才十四歲,林元撫寫江山代有才人出,當湖十局擊敗陸停云成為國手,也才十六歲而已…有誰說過什么?”

  頓了一頓,目光炯炯盯著張揚,似乎想要說什么,又嘆息一聲,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這就出去。”

  張揚應了一聲,正要出門,又回頭問:“對了,您認得第二張上面的標點符號嗎?”

  顧玉堂笑道:“是古代的一種標點符號,華夏最早的標點符號,在甲骨文的時候就有了,但并沒有統一標準,所以后來也引進了西方的標點符號,這種標點符號大概出現在春秋戰國,在東晉之后消失。”

  張揚點了點頭,走出書房,又問洛神:“這個林復,該不會是另一個世界里的宿慧者吧?”

  洛神淡淡道:“有可能。”

  張揚不滿地道:“什么叫做有可能?”

  洛神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對這個林復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他寫繁體,用的標點符號也跟你不一樣,確實有一定可能跟你的宿慧記憶不是出自于同源。”

  “那他怎么知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怎么知道十二金釵?”

  “那我就不知道了。”

  張揚撇撇嘴,心里面暗暗腹誹了一句:“真沒用!”

  書房里面,看到張揚出門離去,將門關上,顧玉堂才起身,將裝了兩張林復臨終親筆信的布袋放回書架旁的角落,卻又取出了另外一個布袋,回到書桌前,又從里面取出了兩張紙。

  紙上記著一些散碎詞句:

粉身碎骨渾不怕似此星辰非昨夜眾里嫣然○一顧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親率三千子弟兵東來志豈在封侯君且去,不須顧讀書人的事,能叫偷么  老人看著這些散碎詞句,一聲嘆息,又看一眼張揚剛剛所寫的三首詩詞,又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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