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不要臉

　　接下來的時間里，對張揚來講，新專輯的籌備基本告一段落，倒不是說他不用再管——事實上，哪怕完整詳盡的歌譜，專輯制作方面，張揚也一直都在“越權”。

　　比如他拒絕調音，盡可能地自己把每一個地方唱準，一遍唱不準，就再唱一遍，最終唱成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絕不像其他歌手那樣唱不準的就調準。

這一點倒不是張揚的堅持，他在音樂上學周杰倫，卻沒有周那樣的自信與要求，這種堅持，一是因為有外掛，有底氣，二是準備以后做一個吸粉的小料，也不必多么刻意宣傳，采訪的時候順口提一句就好　　——最好還是成名之后，這個時候才是最難繼續擴大粉絲群的時候，用以吸引那些原本音樂方面屬性與他不搭的群體，把他們拉到自己的屬性里來。

　　除了音樂本身的問題之外，張揚的其他一些行為，比如數字專輯定價，比如粉絲運營——在這兩個方面，張揚的理念都與公司有極大沖突。

　　張揚數字專輯讓價粉絲，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拿公司的收入來“收買人心”，連促銷都不算，因為享受打折的，都是已經購買了音超版本歌曲的人，他們如果沒有購買專輯的意愿，幾乎不會因為幾塊錢的讓利而去購買一整張專輯。

　　只有損失，沒有收獲。

　　而在粉絲運營上，張揚堅信「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同時有意保持自己的正能量形象，畢竟由于青城二中、華興大學的名校加成，他在很多人，尤其是家長眼里，天然就是個好孩子，一首《聽媽媽的話》更是獲得無數家長的好感。

　　張揚絕不愿因為個別粉絲而影響到粉絲群體的氛圍，所以官方引導就十分重要，他特意與負責這方面事務的唐清、章硯方談過，如果有影響粉絲群體氛圍的人，比如極端情緒、負面言論，該勸解勸解，該控場控場，該清除清除，不用怕得罪人。

　　…凡此種種，如果是其他人，多半早就落得跟方裳差不多的境遇了。

　　不過張揚有汪清遠和林素媛的賞識與力挺，公司利益上的事情，都能壓得下去，而音樂方面，他的堅持多是更佳之選。

　　然而人非圣賢，張揚的才華贏得了何宴平的尊重，各個方面都十分配合，但他好好的音樂總監，在張揚的專輯制作上，反而慢慢變成了「副手」，多少還是有點不爽的。

　　另一方面，「俠之大者」的爭論仍在繼續，隨著對張揚褒貶——更準確的說，是「張牧之是否被過譽」這一論題進行的爭論擴大，不少人都開始慢慢地看清了一件事情。

　　所謂的「俠之大者是否張牧之首創」「張牧之是否過譽」，其實說到底，是金榜、俠客兩家，與寒窗之間的爭斗。

　　前兩者，一個是如今三大文學報之首，一個是武俠小說大本營，而寒窗作為后起之秀，原本似乎很難出頭，卻憑借著張牧之和新武俠一舉打破三足鼎立的平衡，如今隱然已經位列金榜之上。

　　這是金榜與俠客都無法接受與容忍的！

　　比較奇怪的是，此前張牧之風頭雖盛，但不論金榜還是俠客，態度都還比較溫和，不僅沒有貶低，相反還有夸贊嘉許——怎么忽然之間，就開始打起口水仗了？

　　張揚對此倒是隱約有些猜測，原因不外乎原本的時候，這兩家都還存著拉攏他的心思，而現在，多半都放棄了。

　　既然成不了朋友，明確的敵對立場，自然就是利益爭奪了，這沒有什么好說的。

　　唯一的疑問是，金榜或者俠客，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上官祺鈺能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代表已經有更多人知道張揚就是張牧之這件事情了，不過料想金榜或者俠客就算知道，也只想瞞著，絕不會主動曝光。

　　張牧之和張揚分別以作家、歌手的身份獨立，都已經是各自領域極其耀眼，如果合一，那么所產生的效應，絕不是一加一那么簡單的。

　　不過這個世界，凡事有利就有弊，尤其是在名利場上，張揚自認行事算是比較內斂、低調的，但張牧之的成功、張揚的成功，都已經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

　　這就表示著，他在暗地里已經有了很多看不見的敵人！

　　接下來的兩張專輯無疑是關鍵，一旦失敗，可能就會把《音超》成功帶來的光環粉碎掉，而一旦成功，他的人氣、咖位穩固——隨之而來的，是更多敵人。

　　當然，朋友肯定也會有，他背后還有海鷗，還有洛神這個本身沒啥作用的外掛，需要謹慎、認真，卻也不必畏首畏尾。

　　十號教師節，十一號中秋節。

　　軍訓并未因此而中斷，所以十一號中午，張揚特意帶著林依然在食堂吃了頓好的，不僅點了菜，還有親自囑托顏兮兮買來的月餅。

　　晚上班級活動，輔導員和教官都在列，不過教官規矩嚴，露了個面就走了，陳詩倒是從頭到尾都在，還跟著參與游戲，唱了一首歌——跑調極其嚴重！

　　當然，未必所有人都有張揚的耳力，所以陳詩唱完，同學們還是很給面子的掌聲熱烈，張揚也只好賣力地跟著鼓掌。

陳詩調侃說班上有個音樂才子，讓他點評的時候，張揚很違心地夸贊了一堆好話，末了玩笑說陳老師不嫌棄，以后有機會一定請她合唱錄專輯　　——這不是拍馬屁，而是識時務，畢竟以后少不了要請假，都需要陳詩的點頭，張揚不想放棄事業，卻也不愿被華興大學處分、勸退，這塊金字招牌對粉絲有效，對廣大中立群體有效，對爸媽長輩那更有效。

　　林依然班上同樣也有活動，兩人等活動結束，在學校里面溜達了一圈，然后張揚把林依然送回家，林依然又去看哈哈，看完哈哈，張揚再送她回家——當然，他還沒有駕照，開車的要么是袁通，要么是張洪康。

　　給家人長輩都打了電話，爸媽、老爺子、外公外婆，就連病友李文希，張揚都打了個電話，雖然還不知道這老頭的具體身份，但他外孫女跟楊雨婷是表姐妹，未來岳母大人又說楊雨婷的身份不簡單——那么很顯然，李老頭的大腿還是值得抱一抱的。

　　張揚自然不會拍馬屁太明顯，打得名義，一是祝福，二是聽聽老頭這年齡的讀者反饋，李老頭于是從《射雕》電視劇說到俠之大者，從俠之大者說到報紙上的吵架，從吵架說到文人相輕，從文人相輕說到華夏發展的前景…

　　聽得很想掛完電話就陪林依然聊天的張揚十分后悔打這個電話。

　　臨睡前，張揚正與林依然聊天，意外收到了「楚楚」的消息：“中秋快樂啦！”

　　張揚回：“同樂同樂！”

　　楚楚：“謝謝你推薦的《射雕》，蠻好看的，我還在追看《神雕》。”

　　張揚：“哎呀同道，我也覺得好看，作者太厲害了，好好看吧，我陪女朋友聊天，就不打擾你了。”

　　楚楚：“那你們聊，我給你發消息，你不用回，我就是無聊，找個人說話。”

　　楚楚：“你多大啊，就有女朋友了？”

　　楚楚：“是你去年表白的那個女孩子嗎？她接受你了，還是你另結新歡了？”

　　楚楚：“談戀愛是什么感覺啊？”

　　張揚與林依然聊完之后，把楚楚發來的消息看了一遍，每回，就關掉手機睡覺了。

　　睡得迷迷糊糊，卻覺得身旁似乎有人，伸手摸了過去，肌膚細膩柔滑，溫軟嬌嫩，好一會兒，才模模糊糊地有了「這是誰」的念頭。

　　意識里，已經模糊意識到這是做夢，于是愈發糾結是誰，林依然還是楊雨婷？

他于是努力地想要辨認這是誰，但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后來大概適應了黑暗，又貼得極近，看到一個隱約的美麗輪廓　　——很漂亮很漂亮，不過有些陌生，不認識，卻莫名其妙地有了一個答案：洛神！

　　張揚呼地一聲在黑暗中驚坐而起，一身冷汗，好一會兒，確定了真的是夢，才松了一口氣，暗罵自己膽大包天，簡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

　　不過反正是做夢，又不用負責，更不用惹出后果，只是有點心理陰影而已，張揚也沒怎么當回事，默默地想著林依然，準備繼續做夢，把人換成林依然，這樣比較期待，也有感覺。

　　但翻來覆去睡不著，張揚躺著無聊，拿手機看看，竟然又有一條新的消息，還是楚楚發來的：

　　“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你跟那個女孩談戀愛，我也看不到面容，不知道你和她長什么樣子，就是覺得是你們兩個——有空的時候，或者你想好怎么回答比較好的時候，記得回我一下，我好想知道戀愛的感覺。”

　　張揚看著這條消息，忽然有些心疼。

　　這與她是不是叫楊雨婷，是不是跟那個楊雨婷長得像，并沒有多大關系，而是記起了林依然說的話。

　　她活不過二十歲。

　　所以大概也不會去談戀愛吧？

　　于她而言，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消失，或許就是最終的歸宿——二十年榮華富貴，一生平凡庸碌，哪個更幸福呢？

　　對于張揚的一些陰暗自私的心思而言，這個世界里的楊雨婷，自然是這樣逝去更好，哪怕已經明白她是另一個人，對他而言，也不愿意看著她——至少是八九分相似神似的她，又嫁給另一個男人。

　　原來的世界里，楊雨婷是不是有這個世界里的類似影跡，與自己分開，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與考慮呢？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很快被張揚拋開，拿起手機，給林依然發了條消息：“我剛剛夢到你了。”

　　消息剛發出去，就聽到腦海里響起熟悉的脆嫩甜美嗓音：“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