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出境?
侵犯知識產權?
盜竊技術成果?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錢守中使勁搖頭,整個人都在哆嗦,他的得意門生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事呢,他不相信,更也不接受,姓林的一定是在撒謊,一定是在騙他!
不過看看蔣昱文父母的表情,老頭子的心很虛。
“怎么不可能?”林躍偏頭看著四眼仔說道,順便給他們做身份介紹:“美國方面截獲了蔣昱文和國內企業京華微智的郵件,現在洛杉磯檢察院已經就這件事啟動調查,蔣昱文之前工作的實驗室隸屬的艾斯科技中國分公司還向京華微智發了律師函,這位是董宏,京華微智派來和蔣先生夫婦商討對策的律師。”
蔣懷仁和田青望錢守中點了點頭。
這表明他說得沒有錯。
先得侯賽因獎,又拿戈登貝爾獎的得意門生,他向身邊所有朋友炫耀的得意門生,現在被美國企業起訴盜竊技術成果?這…簡直無法接受。
錢守中不哆嗦了,那張生著些許老年斑的臉幾乎沒了人色。
在他眼中,錢鈺琨不是他練的小號,畢竟他很討厭那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蔣昱文這個努力上勁,一心學成技術回國造福社會的人才是。
然而…然而現在…
這比小叔子喜歡嫂嫂還要丟人好么!
林躍看著錢守中的樣子直撇嘴,什么玩意兒!錢鈺琨又孝順又能掙錢,結果在老家伙眼里成了狗屎,雖然地產商挨了很多罵,但不可否認的是,像錢鈺琨這種人也養活了眾多農民工、裝修工、中介等房地產從業者,帶動了建筑器械,建筑材料、電器、家居、物業服務等上下游一系列產業的發展,對社會還是起到了一些好的作用的,反觀蔣昱文,讀完本科后赴美留學,又在美國工作了好幾年,還啥都沒做呢,就一句“科技報國”就讓老家伙高潮了?這兩個人,一個是提高科技水平,一個是穩定就業拉動經濟,一個還沒做只是說,一個做了許多年,真心為國為民的長者會捧一個踩一個?何況踩的那個還是親生兒子?
只能說有些人吧,就喜歡耍嘴皮子的妖艷賤貨。
更有意思的是,這老家伙的人設是建筑學院士,那他研究出的理論,搞出的設計方案,不都得他兒子這種建筑商來把虛的變成切實可見的成果嗎?在市場經濟下,不賺錢沒飯吃誰TM給你干啊,沒人干,知識變不成財富,提升不了生產力,體現不出價值,做再多的研究有個屁用。
像這種是非不分,邏輯混亂,又剛愎自用貪圖虛名的老家伙,還想得到別人的尊敬?呵呵。
所謂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電視劇里他被安麗麗氣到中風入院,用林躍的話講,這叫惡人還需惡人磨。
董霞陰著臉說道:“昱文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是董律師的助手,是不是啊,董律師?”
“是,沒錯。”
董宏很清楚自己就是個背景板,工具人,但誰叫有錢賺呢,這么做不寒磣。
林躍轉回頭,繼續說道:“現在的問題是,京華微智并不知道蔣昱文給他們的技術是偷竊所得,他們也屬于受害者,因為和蔣昱文簽訂合作協議并支付了一百萬美元的先期款項,還籌建了他所要求的實驗室,艾斯科技在美國把蔣昱文告上法庭,要求賠償損失的同時也在國內對京華微智發起技術侵權的訴訟,蔣先生夫婦缺乏處理這種事的經驗,想著你是他的老師,又是建筑學院士,路子寬,人脈廣,或許能夠幫上忙。”
蔣懷仁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董霞看向錢守中。
蔣懷仁和田青就是化工廠的職工,碰到這種跨國官司,那當然是兩眼一抹黑,比瞎子好不了多少。
“昱文…怎么會呢…他怎么會做這種事呢…”
錢守中喃喃自語道,整個人還沉浸在得意門生竟然犯了罪的打擊中。
林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也就電視劇里才敢這么演。現實情況是,甭管海外技術人員歸國創業,還是國內工程大牛跳槽,利用之前公司的技術或者機密屬于常規操作,不然哪個會心甘情愿高薪挖他們,說得難聽一點,本質上就是偷技術,偷資源。
像涉及到技術侵權的商業案件,多數情況下取證困難,對于原來的企業而言,維權成本很高,跨國的就更不用說了。
當然,這說的是一般企業,對于林躍來講,要拿到盜竊的證據難嗎?他可是盯了蔣昱文兩年多呢。
這個時候董霞的腦子比錢守中的腦子好使多了,望董宏說道:“你們公司和艾斯科技的人就這件事談了嗎?談得怎么樣了?”
“艾斯科技那邊要求我們這邊停止相關技術的開發與應用,并配合洛杉磯檢察院展開調查,賠償的事還沒談,那邊的意思是先把本地的官司搞定以后再來和我們公司談判。”
林躍在旁邊解釋道:“這么說吧,外國公司在國內告未上市的同行侵權,基本上很難得到滿意的結果,真正麻煩的是你們的得意門生,他們的兒子,一個處理不好是要坐牢的,而且從他造成的經濟損失看,就算你們組一個律師團,也得三年刑期起步。”
董霞沒有理他,望董宏說道:“有沒有和解的可能?”
商業案件嘛,只要達成和解,牢應該不用坐,名聲也能挽回一些。
董宏說道:“有,不過對方開出了非常苛刻的條件,一千萬美金。”
一千萬美金?
董霞吃了一驚,這個數目太大了。
蔣懷仁和田青表情很苦,即便加上京華微智給付給蔣昱文的錢,再把家里的房子賣掉,加在一起也不到二百萬美金,對方張口要一千萬美金,砸鍋賣鐵也賠不起的。
“這事兒…還有得談嗎?”
董霞很清楚,以蔣家的財力絕不可能負擔得起。
董宏搖搖頭:“對方態度很強硬,美國法律界的名人也曾放狠話,大意是要樹立一個典型,以避免更多這類事件發生。”
林躍笑看錢守中:“原來你的得意門生是個小偷啊,老頭兒,我想知道,這事兒你管還是不管呢?”
董霞知道他是來干什么的了,屁的律師助手,這家伙是來看錢家笑話的。
不過她也沒有往更深處想,比如是林躍在背后搞小動作陰了蔣昱文,畢竟一個高中生,再有路子也不可能把手伸到美國去。
田青戳了戳蔣懷仁的后腰,他上前一步,哀告道:“錢大哥,求求你,幫幫昱文吧…”
用他求嗎?
根本不用求,錢守中當然會幫蔣昱文,從壽宴上他在蔣昱文人沒到場的情況下,單獨拎出來介紹給親戚朋友,由此便知有多喜歡這個學生,裴音和錢鈺琨離婚后,兩口子還支持蔣昱文做好孫孫后爹,說是看做半個兒子并不為過。
“美國人…不是…不是要錢嗎?好…你們…能出多少出多少…剩下的…我來幫…你們湊。”
老家伙死命按住沙發扶手。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董霞心有不舍,一千萬美金,換算成RMB將近七千萬,就算蔣家傾家蕩產,缺口也有四五千萬,錢守中要幫忙湊,怎么湊?如果是變賣家產,以錢家的家底兒也要傷筋動骨。
“我…意已決…就…這么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昱文…坐牢。”
錢守中用他能發出的最大聲宣布決定。
蔣昱文先拿侯賽因獎,又拿戈登貝爾獎,是他眼里的光,傳承信念之人,錢鈺琨拍馬不及的半個兒,如果這事兒放任不管,坐視蔣昱文蹲監獄,待三五年再出來一切都完了,且不說牢獄之災會帶來怎樣的精神傷害,即便蔣昱文心理素質超越常人,精氣神未改,在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的當下,出來后再想迎頭趕上原來的競爭對手,絕不是三年五載能辦到的,更何況沒人會信任一個小偷,也包括國內的大公司,所以一旦走到犯罪成立這一步,蔣昱文的人生就毀了,他這個距離榮譽榜一步之遙的小號也練廢了,還要面臨別人的恥笑,說這就是錢院士比親兒子還看重的得意門生,一個可鄙的小偷。
蔣懷仁和田青松了一口氣。
既然錢守中同意救蔣昱文,那還有什么好擔心的,要知道老院士的兒子可是江州本地有名的地產商,幾十億的身價,拿個幾千萬出來不難的。
林躍跟著笑了。
董霞面帶厭惡看著他:“這下你高興了。”
“沒錯,我高興了。”林躍呵呵一笑,從褲兜里拿出開著免提的手機:“都聽到了吧?”
“這可是你親爸。”
揚聲器里傳來安麗麗的聲音。
董霞表情一變。
蔣懷仁夫婦面露茫然,錢守中離得稍遠,沒有聽清楚是誰說話。
林躍等待三秒鐘,走過去把門打開,安麗麗拉著錢鈺琨出現在眾人面前。
錢守中再老糊涂,看到這一幕也明白手機那邊的人是誰了。
“現在知道了吧,他就沒把你當兒子,寧愿救一個外人,也不把錢借給兒子度過難關,錢鈺琨!”安麗麗指著鼓成一個球的肚子說道:“我就問你,你是要他,還是要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老畜生。”
嘴賤鸚鵡似乎是怕在場的人沒有聽清她說什么,揚著鳥頭重復罵人的話:“啊,老畜生,啊,老畜生。”
沒錯,就是“老畜生”這三個字。
也無怪安麗麗憤怒難當,錢鈺琨和裴音鬧離婚,她要求轉移更多財產,錢鈺琨沒有聽,分給前妻和兒子差不多43的資產,搞到現在遇到項目停工和銀行抽貸帶來的一系列麻煩,眼瞅著就要資不抵債,破產近在眉睫,最后用吃打胎藥威脅,才說動錢鈺琨向現實妥協,有了今天來找錢守中借錢的一幕。
本來當爹的要是同意變賣家產籌錢救急,也就沒林躍什么事了,然而并沒有。
事實證明錢鈺琨這個商人與林躍比,眼光還是差了不少。
錢守中這個當父親的,寧愿拿錢去買一個外姓人的未來,也不愿意花到自己兒子身上,想到錢鈺琨的公司一旦破產,欠下一屁股債,今后她所面臨的生活,她能不恨這樣的公公嗎?
“你…你…你說…說什么…”錢守中激動地想要站起來,胸脯快速起伏,眼睛瞪成銅鈴一般。
他是誰?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最要臉的人,結果被一向不待見的兒媳婦指著臉罵老畜生,那能受得了?
“錢…鈺琨…你娶的好…好媳婦兒!帶著她滾!”
“呵…”
安麗麗冷笑一聲,用決然的目光看著她的男人:“還記的在醫院的時候怎么說的嗎?這孩子你要還是不要,都在你一念之間。”
林躍給錢守中出了一個大難題,要親兒子還是要“干兒子”,現在輪到她給錢鈺琨出題了,要一個犯糊涂的“爹”,還是要老婆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錢鈺琨的臉陰得幾能滴水,沉吟了又沉吟,猶豫了又猶豫,最后抬起頭來,視線掃過董霞,落在錢守中身上:“從今天開始,我沒你這個爸,你也沒我這個兒子。”
什么意思?
這是要斷絕父子關系嗎?
蔣懷仁和田青一臉懵逼,還有些手足無措,這個安麗麗怎么回事?作為兒媳婦這么罵公公?錢鈺琨還一副站小三老婆的姿態,這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意識到問題很嚴重,又不清楚個中細節,只知道錢守中幫蔣昱文湊錢的決定惹惱了親兒子夫婦。
似乎自己兩個被人當槍使了?
他們看向林躍。
董宏也看向林躍,他只知道這個小子在下一盤有些復雜的棋,自己是一枚說重要能推動棋局,說不重要能隨時替換的棋子。
大家都以為林躍是個莽夫,套用一些網友的形容:“他A過去了,他A贏了。”
以目前的情況看,這種說法錯得相當離譜。
董霞沒有看林躍,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錢鈺琨,她從未想到這個總是拿錢孝順,卻總是被嫌棄,“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的兒子會有一天說出和父母斷絕關系這種話。
“你說什么?鈺琨,為了她你要和我們斷絕關系?”
“是。”
既然話已經說了,那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錢鈺琨也不是傻子,自己這個當兒子的,該盡的義務都盡了,該孝順的也孝順了,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為人父母的愿意散盡家財去救學生免遭牢獄之災,卻也不愿拿錢給他救急,將心比心,他為什么要把這樣的父母置于妻兒之上?
離婚后錢三一跟的是裴音,雖然也不是不認他這個爸,但是因為安麗麗的存在,父子間總歸是有隔閡的,絕不可能像正常家庭的父子那樣相處,那他現在只剩下安麗麗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不選他們母子還能選誰?
“你…你…你…”
錢守中竟然從沙發上起來了,可見憤怒給了他多大的力量。
“你這個…逆子!”
可惜,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說完最后面兩個字,老家伙的臉一紅,身子一僵,噗通一聲倒在地板上。
之前的中風還沒好,又被氣到了。
“老頭子!”董霞趕緊上前查看。
錢鈺琨心虛,下意識去扶,沒成想安麗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面對那道毫不掩飾威脅的目光,他咬咬牙,妥協了,隨后被拉著離開房子,用實際行動表態。
蔣懷仁和田青從震驚中恢復,一個過去幫忙扶人,一個拿出手機,滿頭大汗地給120急救中心打電話。
“董律師,你說如果他要是死了,跟我有關系嗎?”
“呵呵,呵呵,呵呵…”
董宏笑得比哭還難看:“當然沒關系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走吧。”林躍丟下這句話,看也不看那邊的情況,轉身走了,大反派還不忘揚著翅膀跟人客氣:“啊,走了,留步,別送。”
董宏推了推眼鏡,緩步跟上,走出房門前忍不住回頭掃了一眼,長嘆一聲。
在開車回鄉村花園小區的路上,林躍收到了安麗麗發來的消息,叮囑他可要說話算話,不能食言,他回了一句“放心好了,我這人最講信用了,明天錢鈺琨的就會拿到江州銀行三個億的授信。”
“董律師,今天的戲好看嗎?”
在前面開車的董宏打了個寒戰:“好…好看…”
“那你想不想看更多的好戲?”
“不…不必了吧。”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想卷進與林躍有關的事了,戲雖好看,引火燒到自己就不美麗了。
“真沒勁。”
林躍扭頭去看窗外飛退的景物。
“錢守中,錢守中,錢字旁守著‘中’字,錢中,今天這個鐘送得可還滿意?”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