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怎么會是你?!”
神色激動地講完這句話,裴音又稍微冷靜了些,喃喃自語道“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因為王勝男和林妙妙的關系,看到鄧心華,她想當然地認為作為閨蜜,鄧小琪和林妙妙組團來鄉村花園小區租房住,一起辦走讀,這跟之前在學校住宿舍的情況差不多。
然而她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當下的鄧心華跟女兒關系必然不好,當媽的找了一個小白臉,那么正確的邏輯是,鄧心華在鄉村花園小區租房子住不是為女兒陪讀,是為了面前的小白臉陪讀。
太不要臉了。
這也太不要臉了!
想到以后要跟這家伙做鄰居,她就很抓狂。
“怎么不能是我?”林躍一臉奇怪,指指身后的房子:“這房子是你的?這棟樓是你的?還是說整個鄉村花園小區姓錢?”
這話說得一點沒錯,但是鉆進裴音的耳朵里,卻異常刺耳。
“你們…你們…無恥。”
她看看鄧心華,又看看林躍,也不知道是說前者無恥,還是后者無恥,又或者兩個人都無恥。
似乎是為了氣她。
林躍一把摟過鄧心華的肩,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如果你覺得這是無恥,那你把自己的人生過成孩子奴,又因為老公不喜歡你日常一副怨婦與性冷淡的臉,是不是比無恥更不如?嘖嘖嘖,十幾年沒有人懂,更沒有男女生活的女人,也太可憐了吧。”
“你…”
“你…”
“你!”
裴音被他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憤怒地睜著,自認文藝的她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毒舌。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林躍不留情面,火力全開:“莫不是…你跟錢鈺琨各玩兒各的?”
“混蛋!”
她連“不對”兩個字都不敢說,最后只是重復一遍開頭的話,負氣轉身,嘭地一聲關上房門,但是并沒有回臥室冷靜,而是倚著門板一點一點蹲下,兩手抱臉,表情復雜。
看到木雕的第一眼,還挺高興,以為對門搬進來一個搞藝術的,即便有句話叫隔行如隔山,可文藝這東西,追求美,追求精神愉悅的心是共通的,然而她怎么也沒想到,期待中的藝術家鄰居竟然是他…
再想想木雕的樣子,真得有種鮮花插在牛糞上的違和感。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每次照面,對方都會把她的精致與光鮮剝下來,暴露出她可悲又可笑的真實一面。
走廊里,鄧心華看著前方緊閉的房門說道:“第一次見鄰居就鬧得這么僵,好么?”
林躍說道:“關系鬧得越僵,改進空間也越大。”
這個…很林氏邏輯。
“你就不怕她一氣之下帶著兒子離開?”
“怎么會呢?狀元郎那么驕傲且自詡正道的人,怎么可能對我一個旁門左道低頭認慫,兒子不走,幾乎成為孩子奴的媽會走么?”
鄧心華開始可憐裴音了,倒不是因為她的無性無愛無自我婚姻,畢竟身為獨自一人撫養女兒長大的鄧半城,她的情況比對方好不了多少,是因為這對母子被林躍盯上,那結局…怕是不會好。
“戲看夠了嗎?看夠了繼續搬東西吧。”
林躍不留情面的問話拉回她的思緒,轉頭一看,才發現搬家公司的工人站在門后往外瞄,領頭四十多歲的男子滿臉尷尬,忙招呼同伴跟他下樓去搬和沙發配套的茶幾了。
王勝男回到房門外面的樓道口時,三樓的拌嘴已經結束,她的心思也沒在裴音那里,并未發現新搬來的鄰居不是工人臆想中的母子,屬于不純潔的男女關系。
女兒喜歡上了林躍,這無疑是在挑戰她的底線,這能忍嗎?當然不能。
她第一時間給林大為打電話,想讓男人立刻回家,然后再把父母請到這邊,來個三堂會審,好好管教一下這個忤逆女。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手機沒人接,換成座機打通了,接電話的人自稱是林副總的秘書,講林副總正在開會,沒空接電話。她對房地產公司給林大為配女秘書這件事相當不滿,表明自己的配偶身份后,要秘書盡可能快地告知林大為家里出事了。
掛電話后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阜州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再次打去電話,并在交談中察覺貓膩,威逼利誘一番,得知林大為出事了。
林妙妙喜歡林躍是一種狀態,暫時不會有難以接受的惡果發生,而林大為這邊可是實打實的緊急情況。
衡量一下得失,她立即給學院領導打電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又壓抑著怒氣給林妙妙發消息,說要出差一段時間,讓她這幾天別回鄉村花園小區住了,反正住宿費交了,床位還在,現在宿舍湊合著,等她回來再走讀,之后便收拾好換洗的衣物,買了前往阜州的高鐵車票去搭救老公。
林妙妙那邊是送了一口氣,她以為早晨的會面,裴音并未告訴王勝男她說她喜歡林躍的話。
中午時分。
錢三一回到家中,一進門就見飯菜已經端上餐桌。
三菜一湯。
醬排骨,炸豆腐塊,清炒蝦仁,還有一碗粉絲湯。
看到碗里的湯,他挺高興,因為喝了這個,晚上就有借口不喝那碗澀口的中藥湯劑了,盡管一直以來他都是想辦法倒掉。
“對門住人了?”
他把書包放下,又洗了洗手,走到餐桌旁邊落座,順嘴問了一句。
剛才上樓的時候,他發現靠近對門的窗臺下放著折好的,準備丟棄的紙盒和木板,應該是家電瓷器這類物件的外包裝,門口也有未及擦除的腳印。
“啊,是,住人了。”
裴音坐在對面,表情有點呆滯,像是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樣子。
錢三一沒有想太多,因為他媽就是這樣的人,
天熱,路上騎得有點快,感覺口渴的他低頭喝了一口湯,不過很快臉色一變,又把喝進嘴里的湯吐進垃圾桶。
“媽,你放了多少鹽,這湯…好咸。”
裴音這才清醒過來,道聲是么?端起面前的湯碗喝了一口,眉頭輕蹙,也吐了。
用北方人的話講,齁咸。
“算了,這湯別喝了,吃飯吧。”她點點碗里的米飯,這個是百分百沒有放鹽的。
“媽?你今天是怎么了?”
這時錢三一也察覺出情況不對勁來。
“三一…”裴音說道:“要不然咱們搬走吧,再找一個地方。”
“為什么?”
錢三一怔怔地看著她,不明白發生什么了,他爸錢鈺琨不止一次給他們錢,讓他們找個條件更好的小區,無一例外都被裴音拒絕了,這再有幾個月就高三了,突然心血來潮跟他談搬家?肯定有什么事發生。
裴音看著別處說道:“沒有為什么,就是單純地想換個生活環境。”
“在這兒住的挺好的,我不想換。”
錢三一明確拒絕道,不僅僅因為母子二人在這里住了快兩年,已經有感情了,還因為今天上午剛從江天昊那里得知,周末林妙妙給他發信息,講父母給她辦了走讀,現在就住在學校北邊鄉村花園小區14號樓。
鄉村花園小區14號樓,不正是他家所在嗎?再聯想起前兩天在小區和林大為照過面,媽媽也說樓下住進一只母老虎,不消說,那肯定是林妙妙的母親了。
心儀的女孩子跟自己就隔著一層樓板,這時候裴音跟他商量著搬家,那能答應嗎?當然不能。
“三一…”
錢三一直接打斷她的發言:“媽,我的成績是下滑了,還是我最近懈怠了?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那萬一換了房子住得不舒服,影響到我學習怎么辦?”
這話聽起來沒有毛病,但是作為最了解錢三一的人,裴音知道,寶貝兒子這是在跟她賭氣,或者說威脅她。
她最驕傲的事情是什么?
就是把錢三一培養得這么優秀,江州狀元郎,清北之資,這萬一成績下滑,不是第一了,她還怎么活?那就跟人生失敗沒有分別。
“別以為我不知道。”
想到林躍對她的諷刺,孩子奴,性冷淡,怨婦臉什么的,一股子邪火直沖天靈,她把手機推到兒子面前,指著那張他跟林妙妙在摩天輪座艙拍的照片說道:“是不是因為她?”
錢三一愣了一下,想不到她是從哪兒看到這張照片的,不過事已至此,除了面對也沒別的法子。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事情是什么樣子?這么說吧,我上周去找過林妙妙。”
錢三一聽說,捉著筷子的手動了一下。
“她向我明確表示,跟你就是一般朋友,她真正喜歡的人是林躍。”
錢三一嘴硬道:“我不信。”
他是知道林躍和王勝男、林大為夫婦的過節有多深的,這種情況下,林妙妙就算喜歡林躍又能怎樣?胳膊能擰過大腿么?
“不信?你怎么…”裴音根本理解不了兒子的想法,難道不撞南墻不回頭是青春期男女的通病么?
“知道早晨你去上學后,王勝男跟我說了什么嗎?林妙妙已經從廣播站退站,這事兒你應該聽說了吧?那她為什么這樣做?還不是為了跟你劃清界限!三一,我打聽過了,林妙妙的外婆家有遺傳性精神病,她配不上你,以后你會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子。”
林妙妙退站的事劉楊跟他說了,不過因為兩個人不在一個班,他還沒有找到機會問她退站的原因。
裴音繼續加力,指著入戶門的方向說道:“你不是問對面房間是不是住人了嗎?我告訴你,里面住的人就是林妙妙喜歡的男生,林躍!還帶著那誰…林妙妙的閨蜜,姓鄧的那個,她媽媽…就最近網上很火的那個。”
如果說錢三一聽到林妙妙喜歡林躍的消息是吃驚,那么得知對門住的人是林躍就是震驚了。
這下他知道裴音為什么提議搬家了,因為惡鄰在側。
但問題是,樓下就住著王勝男和林大為,以后住在一棟樓里,那會打成什么樣子?
如果林躍對林妙妙有想法,帶著姘頭在林大為一家三口眼皮子底下同居,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而且知道這個情況后更不能搬家了,他絕不能把心儀的女孩子拱手讓人,起碼在沒有搞清楚林妙妙和林躍的關系前不能這么做。
“三一,你現在還是個學生,一切以學習為主,不要…”
裴音話沒說完,錢三一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將其打斷。
“我吃飽了,去上學了。”
講完這句話,抓起丟在沙發上的書包冷著臉推門離開。
裴音仔細一瞧,什么吃飽了,他一口米飯沒吃。
帶著擔心的情緒走到窗臺前面望下看。
以前錢三一騎車上學都會在樓下稍作停留,跟她對視三秒鐘再走,但是這一次,頭也不回地騎車遠去。
傍晚。
女生宿舍。
梁云舒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著懷抱自嗨鍋吃得特別歡實的鄧小琪和林妙妙。
前幾天還互不理睬呢,過了一個周末,回來就和好如初了?
“走啦,走啦。”
韋昕迪把盛著毛巾沐浴露洗發水等衛生用品的臉盆塞到梁云舒懷里,拉著人去一樓洗澡了。
“這個給你。”
鄧小琪沒有理睬她們,將自嗨鍋里的牛肉夾到林妙妙的自嗨鍋里。
“哎呀,小琪,你吃,你吃,不用給我。”
“你知道的,我減肥,這個長胖。”
“呵呵,倒也是。”
林妙妙推推眼鏡腿,把頭一低專心干飯,一張嘴巴吃得嗦嚕嗦嚕,辣得嘶嘶哈哈,卻還一個勁兒地叫“爽”。
鄧小琪看著閨蜜微微一笑,兩個呼吸后又轉為惆悵:“唉,等你媽回來,還不是得搬出去,我又要一個人面對她們倆了。”
早在讀高一的時候,她就因為開不開空調的問題同梁云舒、韋昕迪鬧得很不愉快,后面更是分成兩個陣營,梁云舒和韋昕迪是尖子生,她跟林妙妙同屬扶不上墻的爛泥。
林妙妙說道:“要不…你也辦走讀?”
“我辦走讀,誰來陪讀?我媽嗎?”
林妙妙知道,鄧小琪內心深處已經原諒了鄧心華,可是表面還努力繃著,誰也不想先服軟。
“小琪,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你們都僵了一個月了,總不能讓你媽來給你道歉吧?”
林妙妙想不明白,鄧小琪能主動跟她緩和矛盾,怎么就不能在和鄧心華的對峙中后退一步。
她哪里知道,鄧小琪跟她示好是因為偷聽了她和裴音的談話,知道她對錢三一沒有那種想法,周六更是向劉楊提了退站的事來表明態度,那兩個人還有必要掐嗎?當然沒有!
咕嘟…
這時林妙妙放在旁邊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梁云舒忘記帶磨砂膏了,讓我幫忙拿一下。”
她扯了一片紙巾,邊擦嘴邊去梁云舒的書架下面找磨砂膏。
“要是我,才不理她。”
“都是舍友,舉手之勞,再說,我還能跟他們一起住幾天?沒必要。”
林妙妙說完這句話,拿著磨砂膏走了。
鄧小琪嘆了口氣,用筷子夾起最后一片藕放進嘴里,至于剩下的粉條嘛,她從來都是丟了的。
咕嘟。
這時對面的手機又響了。
她意識到閨蜜沒有帶手機,以為是梁云舒發消息過來,便拿到眼前一看,表情變了。
消息是錢三一發來的,問她是不是跟裴音說她喜歡林躍了。
如果林妙妙回答是,錢三一很可能心灰意冷出走科技大學少年班。
面對這個問題,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咬咬牙,解鎖屏幕,敲了一段話上去。
“那就是搪塞你媽的說辭,你也不愿意她天天來學校找我鬧吧?先避避風頭,最近少聯系。”
然后她又把對話記錄刪了,免得被林妙妙看見。
再抻幾天,等少年班的招生窗口關閉,錢三一想走也沒機會了,至于事情敗露的話該怎么辦,到時候再說。
做完這些,她把手機放回原位,乞求林妙妙不要發現。
便在這時,桌子底下傳來的震動嚇得她一哆嗦,稍微平息一下情緒,拿出偷藏的手機一看,發現是錢三一打來的。
她很意外,還有點小激動,抱著手機走到陽臺,把推拉門一關,按下接通鍵放到耳邊。
“喂…”
聲音超級溫柔。
一個小時后,天黑下來,鄧小琪陰著臉,在錢三一的引領下來到鄉村花園小區14號樓的三樓。
她…是應狀元郎之邀來捉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