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
唐元明很意外,因為他還是第一回來自己的辦公室。
“找我有事?”
林躍說道:“算是吧。”
唐元明看看謝維州:“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好不好,我跟校長還有幾句話要講。”
“不用那么麻煩。”林躍直接走進教室,拉過一張椅子在正對二人的地方坐下:“如果我沒有猜錯,校長找你是想讓你帶新高二,最好是我的班級,對嗎?”
這家伙!好像什么都瞞不過他一樣。
謝維州的眼角向后扯了扯,忍不住摸了摸退到頭頂的發際線,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皮癢。
唐元明說道:“你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唔,這樣說也沒錯。”林躍斜了斜身,將手臂搭在辦公桌的圍擋上,繼續說道:“你不接這活兒是怕王頂男知道你做了我的班主任跟你鬧吧?”
唐元明的臉色很不自然,因為他就是這么想的。
謝維州的臉色也很不自然,因為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小子不僅在學校里是個刺兒頭,在親屬圈兒也是個讓人牙酸的角兒,就看他跟唐元明的對話,十成十把表嬸得罪得不輕,不然唐元明也不會這么慫。
林躍說道:“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怎么解決?”
“拉林妙妙做擋箭牌啊,王勝男不是一直讓你照顧她的女兒嗎?你去高二當文科班班主任,正好把她置于你的監控下。”
唐元明覺得有道理,把王勝男拉出來擋槍,王頂男總沒話說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會跟她分到一個班?”
林躍說道:“我需要分班嗎?不需要吧。”
“你這話…什么意思?”連謝維州都被他搞糊涂了。
林躍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干巴老頭兒,直到把校長先生看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才語帶嘲諷道:“你讓他去高二做文科班班主任,一個目的是讓他約束我,而另一個原因,是在他答應后讓他做我父母的工作,攛掇我學文吧,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我在高考的時候玩兒個大的,對不對?”
“這…”
謝維州十分頭疼,沒想到這小子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你要走美術生的路子,肯定要學文嘛。”
“誰告訴你我要考美院的?”
此言一出,謝維州和唐元明一臉蒙圈,全校師生都知道他木雕雕得很棒,要走美術生的路子好么,為此學校的美術老師都做好準備要接這個天賦很高,但是品行很讓人頭疼的奇葩了,為此謝維州還找美術老師談了話。
事到如今這小子說不考美院?
林躍說道:“怎么了?你們那是什么眼神,我從頭到尾有說要考美院嗎?都是你們自己在那兒一廂情愿好不好?”
還別說,真就是這么回事。
自從他做的木雕被業界大佬鑒定為精品,魏麗娜賠了不少錢后,大家就一致認為這小子未來是要考美院的,傳來傳去,他就像錢三一那個預備狀元一樣,成了恃才傲物的準美院生。
“你不考美院,那你考什么?”
“考體院,不行嗎?”
考體院?
謝維州頭都快炸了,心想這小子在逗他吧,一個體育課從來不運動的主兒要考體院?明明能走藝術生的路子,卻要舍近求遠?消遣他呢?
唐元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鬧,老唐家和老林家都沒體育細胞,你還是老老實實考美院吧。”
林躍說道:“那…進你帶的班可以,不考體院考美院也行,不過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說來聽聽。”謝維州一聽,知道這小子沒憋好屁。
“我要做廣播站副站長。”
“什么!”
唐元明差點沒被他氣得站起來:“胡鬧!”
做廣播站副站長?他還嫌自己惹得事不夠多嗎?當初跑辦公室里要調班,被拒絕后到廣播站鬧了一次,后面讓他做檢討,在升旗儀式上又鬧了一次,再后來,化學老師田珊珊把他趕出教室,他又挑了一圈毛病,搶了劉楊的話筒,給田珊珊搞得很難受,現在要做副站長?把話筒給他?!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謝維州趕緊擺手:“沒有副站長,我們學校廣播站沒有副站長。”
林躍說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副站長你可以設一個啊。”
“行了,你就別沒事找事了,一天天瞎胡鬧,還記得過年的時候你爸怎么說你的嗎?他可是給我打來電話,要我看好你,有問題給他打電話的。”唐元明語帶威脅。
“好了,唐老師,該說的我都說了,先走了。”謝維州更干脆,直接起身準備走人。
“所以,不答應是么?”林躍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咯。”
他很干脆,丟下這句話離開高二年級辦公室。
謝維州拍著桌子氣呼呼地道:“看把他狂的。”
“校長,你消消氣,消消氣。”唐元明趕緊起身扶住干巴老頭兒,生怕他氣暈過去什么的。
“你的好親戚!”謝維州氣憤難消,沖已經看不到人的走廊說道:“高考分AB卷,你先拿到和錢三一一樣的試卷再說吧,威脅我…你當是去年了。”
去年林躍火,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在處理有關他的事情上,學校方面投鼠忌器,今年他不火了,那待遇肯定就不一樣了,而且捏爆錢三一卵這事兒吧,他只有50的概率。
“惹惱我…我把他開了。”
“校長,校長,來,先坐下,坐下喝口水。”
唐元明見謝維州都氣哆嗦了,趕緊拉過后方椅子招呼謝維州坐。
林躍壓根兒沒把老頭子的威脅當一回事,離開高二辦公室,徑直往高一一班所在樓層走。
叮鈴鈴…
還沒到教室,便聽到下課鈴響,前方教室走出一名女教師,跟他對望一眼后錯身而過。
“齊老師,最近沒看到殷副校長呢,你有他的消息嗎?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穿著有荷葉邊的韓版襯衣的女教師打了個寒戰,面帶驚慌望向他的背影。
“可能是我多慮了,或許就是個家庭糾紛呢。”
聲音入耳,林躍的背影被教室里走出的學生擋住。
齊歡歡用微微抖動的手理了理耳邊的發絲,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那小子剛才的話什么意思?難不成知道了她跟殷鐵生的事?
三分鐘后,林躍走進實驗班教室,發現一群人圍著文浩的桌子嘰嘰喳喳議論不休。
“你行不行啊?快點吧,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這有什么好糾結的。”
“哎,我來,我來,我先寫,我快憋不住了。”
“林妙妙,你填錯了,那是鄧小琪的格子,你的在上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們商量好的一起學文,哈哈,你們實驗班的女神就要被我拐跑咯。”
“瞧你那德行,下一個。”
人群動了動,林妙妙從兩名男生的夾縫里掙脫出來,抬眼一看,發現林躍由后面經過,她也不尿急了,一臉興奮問道:“哎,林躍,申請表下來了,你想好學文還是學理了嗎?”
對于林妙妙這樣的理科渣來說,分科就相當于救命啊,她能不開心嘛。
后面先輪不到的學生聽到他們的對話轉頭看去。
“我?”林躍很隨意的揮揮手:“你幫我填了吧,我文理兼修。”
“什么?”
林妙妙覺得自己聽錯了?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感受。
林躍只得重復一遍:“文理兼修。”
文理兼修?
這下大家都聽清楚了,只不過表情怎么說呢,憋…憋著笑,憋得很難受。
“切,就你?還文理兼修,真是水平不夠,高調來湊?”江天昊實在忍不住了,出言嘲諷道。
這一聲“切”仿佛泄洪指令般,其他人…包括錢三一在內,都笑了起來,不同的是有人大笑,有人微笑,還有人苦笑。
這家伙一向語出驚人,深知吹牛不用上稅的真理。
錢三一拿出藍白格子手絹,沾了沾瀝在桌面的茶水,冷言冷語道:“耗子,你知道什么,他還真有文理兼修的水平,因為…他可以抄啊。”
“哈哈哈,對,對,他可以抄。”江天昊笑得肚子疼,錢三一的話算是幫他找到了林躍有勇氣說這種話的原因,一個大抄子,選文選理有區別嗎?就算不抄狀元郎的,也能抄其他尖子生的嘛。
林妙妙的心思跟他們很不一樣,說實話,擔心多過恥笑。
“文理兼修,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林躍說道:“偏科是一種普遍現象,所以分文理科是有好處的,但是以我的成績,你覺得我該選文還是選理?”
這話把她問住了。
以林躍的成績,拋開上學期期末考試抄了個全套的情況不談,正常情況下,語數外史地政理化生九門課程,從來都是50分上下晃蕩,各課成績分差不超過十分,要說不偏科,全班除去錢三一,就他了,從這一點看,選文還是選理,的確是個問題,
“以后的高考模式將是三門主科加六門副科選三,我說文理兼修有問題嗎?搞不好進了大學,還能修個雙學位什么的。”
這一本正經的渾話給梁云舒聽得直翻白眼,就他的文化課水平,還雙學位?能把美術學好就不錯了。
然而林妙妙似乎把他的話當真了。
“申請表要么寫文,要么寫理,沒有文理兼修。”
林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書包里未完成的木雕:“沒有?那就從我開始好了。”
林妙妙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走到文浩的座位旁,拿起圓珠筆在申請表“林躍”一欄后面的格子里寫上“文理兼修”四個字。
“林妙妙,你還真寫啊?”
梁云舒覺得這倆人瘋了,一個敢說,一個敢寫,江州好親戚啊。
孫串出和田旭等人覺得有好戲看了,文理兼修什么的,故意給老師出難題呢,趙榮寶得找他談話吧?
五天后,下午時分,精英中學校長辦公室。
太陽越來越近,天越來越熱,不過這都沒什么,空調可以有效緩解上述問題,然而身體如果上火,尤其是邪火,那空調就沒用了,就比如現在。
“校長,你看,這怎么辦?”
趙榮寶搓著手站在辦公桌前,一臉為難。
辦公桌的桌面上放著一張分科申請表,中間寫著林躍名字的格子和后面“文理兼修”四個字被用紅筆圈了起來。
“這個林躍,你說說…文理兼修,他也好意思文理兼修?他以為自己是錢三一呢?好,就算是,他也是個冒牌貨。”
趙榮寶越說越生氣:“我覺得他就是在找茬。”
謝維州說道:“你找他談話了?”
趙榮寶搖搖頭:“沒有。”
謝維州、田珊珊、崔信明、李道奎、魏麗娜,有這些榜樣在,他可不敢去摸老虎屁股,所以一拿到這張表格,他就來找校長丟燙手山芋了。
“不理他,等分班考試結束再說。”
謝維州認為林躍是故意的,因為自己沒有答應他做廣播站副站長的事就用這點微末伎倆反擊,說實話,真的太小兒科了,文理兼修,文理兼修,分班考結束后文科班有文科班的課程安排,理科班有理科班的課程安排,他能分身到兩個教室聽課嗎?蠢!蠢到家了!
“好的。”趙榮寶松了一口氣,有謝維州的指示,那出問題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還有事嗎?”
“沒事了。”
趙榮寶拿起分科申請表,準備離開,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謝維州沒有回避他,拿起來放到耳邊:“老于啊,什么事?”
“什么?記者?”
“好,你讓他們在門口等一會兒,我這就過去。”
從這句話里可以聽出,校長很不開心,趙榮寶趕緊腳底抹油,不過他的步伐遠沒有校長的嘴巴快。
“趙老師,你先別走,跟我去校門口一趟。”
“校長?”趙榮寶面露不解,不知道為什么要拉他的壯丁。
“門口來了兩名記者,說要采訪林躍。”
“為什么?去年的事…熱度不是早退了嗎?據我所知,他最近很老實。”
趙榮寶想不明白,怎么時隔半年多又有記者過來了呢。
“老于說話顛三倒四的,去見見記者就知道了。”
“校長…我…”
趙榮寶面露為難,他記得清清楚楚,上次魏麗娜就是被記者拍下打碎木雕的畫面,最后賠了5萬塊錢。
謝維州有些不爽,抬頭紋擠在一處:“你什么你,你是他的班主任,這事兒你不出面誰出面。”
“那…行吧。”
五分鐘后,倆人來到學校南門。
“老于,你剛才在電話里沒有說清,他們要采訪林躍?為什么?”
門衛老于趕緊對攔住的記者說道:“這是我們精英中學的校長,謝維州。”
“哦,是這樣的,三日前,貴校學生林躍委托律師提起訴訟,狀告曾小小、提莫提莫、斗魚二丫等知名網紅利用他作詞的《孤勇者》謀利,這件事已經引起許多網友和媒體人的注意,謝校長,你們…不知道嗎?”大熱天還穿著西裝,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江州晚報旗下男記者張泉說道。
果然,那首《孤勇者》跟林躍有關,但問題是這歌火了大半年,連幼兒園小朋友都會唱了,他不站出來說是自己的作品,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搞事,他想干什么?
“校長,校長…”
趙榮寶輕聲呼喚,打斷謝維州的思考。
“啊?怎么?”
“張記者問我們能不能把林躍叫出來見一面。”
謝維州想了想說道:“現在還沒到下課時間呢,張記者,等下課后你再來吧。”
他都沒讓人去休息室等一會兒,因為總覺得里面有坑,保險起見還是把采訪攪合了好。
想法不錯,可是話音剛落,廣播站突然奏響下課鈴聲。
趙榮寶回望校內:“這…這不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