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這句話里的恨意和快意。
恨意是因為當妹妹的為了把哥哥送進監獄,不惜自殘來制造輕傷的假象,從這點來看,蘇明玉是真的惡毒。快意自然是陰謀敗露,拿住這個蛇蝎女人的七寸帶來的快樂,也可以說是報復的快感。
朱麗自認為從小與人為善,這是第一次仇恨一個人到想把她踩在腳下。
蘇明玉板著臉說道:“哪兒來的?錄音哪兒來的?”
朱麗冷冷說道:“柳青給的。”
“柳青?不可能,柳青不可能這么做。”
她很篤定柳青不會這么做,因為倆人的關系用北京話講“鐵磁”,他沒有理由出賣她。
“不可能?呵呵,蘇明玉,被人出賣的滋味好受嗎?”
朱麗忽然想通一件事,蘇明成把錄音交給她,八成就是讓她過來報仇的,報當初蘇明玉出賣“嫂子”,大義滅親的仇。
前幾天作為小姑子出賣嫂子,今天又被“閨蜜”出賣,這種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感覺,一定酸爽極了。
旁邊站著的吳菲看呆了。
她既沒有想到蘇明玉為了把蘇明成送進監獄對自己下狠手,也沒料到柳青反手就把蘇明玉踹坑里了。
朱麗只要把錄音和相關資料往警察那里一送,告蘇明玉一個誣陷罪和偽證罪,坐牢是沒跑了。
本想把蘇明成送進監獄,結果呢,不僅把自己弄傷,還因此觸犯刑法,這事兒要放在她的身上,九成九得憋屈死。
蘇明玉撕開粘在手上的膠帶,拔出針頭,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撥打柳青的電話,然而提示語卻是“你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她又試了一次,還是沒法接通。
這一幕令她的心跌入谷地,她想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柳青…柳青居然出賣她?!
“假的,你這是在挑撥離間。”
朱麗說道:“隨便你怎么想,我沒有義務為你解答這個問題。”
她不是沒有義務,她也不知道柳青為什么會背叛蘇明玉,反正蘇明成怎么說的她怎么做就是了。
“你想怎么樣?”
蘇明玉很清楚,朱麗完全可以把證據交給警察,但是她沒有這么做,而是來到醫院宣告勝利,只是圖一個嘴上痛快嗎?應該不是。
朱麗說道:“明成一直有一個愿望,給那些因為服用藥物而患上嚴重慢性病的兒童設立一個專項基金,可惜他就是一個小職員,根本沒有錢,也沒有本事達成心愿。”
這話說的很委婉,但蘇明玉是什么人?搞銷售的,聽話聽聲,鑼鼓聽音,事到如今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說吧,需要多少錢?”
“四千萬。”
“四千萬?”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曾被自己羞辱過的女人,四千萬基本上是她全部身家,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而是要毀了她這十年的努力,讓財富歸零啊。
飯團看書 “他做夢!”
“我也覺得這種愿望跟白日做夢沒啥區別,不過你可以試試,蹲兩年牢出來還有什么單位愿意用一個有作假前科的銷售,客戶是否有信心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更重要的是,有了犯罪記錄,你這輩子都別想出國留學了。”
蘇明玉兩手握拳,表情已經不能用“猙獰”來形容,出國留學是她從小就有的愿望,也是她人生的遺憾,如果真的進去了,一輩子不說毀于一旦,人生追求肯定是破滅了。
殺人誅心,蘇明成這是在讓她做選擇題,是要錢還是要一個完整的人生。
“你只有三天的考慮時間和七天的獻愛心時間。”朱麗把一張名片丟在地上,上面印有蒲公英的圖案,靠下的部分是一個人的電話:“如果你愿意替明成實現愿望,就打那個電話,不愿意…可以把它撕了。”
留下這句話她往門外走去。
蘇明玉說道:“十天不夠。”
她大部分資產都體現在房子和車子上,想將實物資產變現不是一時片刻能夠完成的,除非…吐血甩賣。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朱麗沒有回頭,打開房門走出去,在小新的目送下離開走廊,轉進電梯間旁邊的樓道。
里面燈光昏暗,少有人行,她倚著墻皮輕輕拍打胸口,連續不斷地做深呼吸。
蘇明成讓她表現得強勢一些,所以才有了完全不同以往的腔調,也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蘇明玉。過去差不多五分鐘吧,感覺內心的緊張緩和了不少,才一步一步往一樓走去。
另一邊,蘇明玉根本沒有在意朱麗身上演得痕跡有多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柳青背叛她,讓蘇明成拿到反戈一擊的關鍵證據這件事上,朱麗走后她又給柳青打了兩遍電話,都提示無法接通,她給公司里的人打電話詢問,得到的回復是柳青沒有去上班。
這從側面證實了朱麗的說法,讓她本就涼了半截的心更涼了。
“明玉,你打算怎么辦?”
吳菲撿起地上那張名片,表情有些尷尬,早知道她就不聽小姑子的,跟小新在外面等候,現在可好,知道的太多了,面對這一幕,不關心一下說不過去,關心吧…又怕被蘇明玉和蘇明成的斗法牽扯進去,可真是左右為難,騎虎難下。
蘇明玉沉默不語。
其實她已經有了決斷,卻不想立即告訴吳菲。
現在眾誠局勢不明,如果她這時候因為誣告罪入獄,毛金榮那邊也受到偽造病歷案牽連,還有誰能幫助蒙志遠呢?所以她不能進去,絕不能!
普通人在四千萬和坐兩年牢之間做選擇題的話,大概率選擇后者,但她不是普通人啊,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只要眾誠不倒,蒙志遠還在,她就能夠東山再起,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是像時機和前科,前者錯過可能抱憾終身,后者入了檔案會影響一輩子。
之所以對吳菲隱瞞,是因為蘇大強那邊等米下鍋呢,萬一知道女兒馬上沒錢了,他會怎么想?又會怎么做?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當口,病房門打開,石天冬提著一個食盒走進來,看看吳菲,看看蘇明玉,又看看支架上的藥劑袋,一臉茫然。
“出了什么事?明玉,我看你臉色很差。”
蘇明玉沉默不語。
之前蘇大強為了慶祝買房,帶著小咪去了一趟食葷者蹭飯,聊天的時候跟石天冬講了她被蘇明成打到輕傷住院的事,石天冬急了,放下手里的活兒跑到醫院來看她,就著這件事兩人關系緩和,又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作為一個廚子,他當仁不讓地攬下了送病號飯的活兒,今天自不例外。
蘇明玉看了吳菲一眼:“哦,公司那邊出了一些事情,情況不太好。”
“這樣啊,那你現在是病人,就不要操心公司的事了,安心養傷才是正事。”他走到床頭柜前,把飯盒的蓋子打開,又拿出一只湯匙放進去:“我燉了一碗烏雞湯,趁熱喝。”
吳菲一看機會來臨,趕緊出言告辭:“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給小咪做飯了,你們聊。”
“大嫂,你慢走。”
“好。”
吳菲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提著包走出病房。
人一脫離小新的視野,她的表情頓時陰沉下來,因為朱麗給蘇明玉將了一軍,要么蹲大牢,要么傾家蕩產,萬一蘇明玉選擇后者,誰來贍養蘇大強?
她得趕緊聯系蘇明哲,看看這件事怎么解決。
“我沒胃口。”
吳菲前腳離開,后腳蘇明玉就拒絕了石天冬遞過來的烏雞湯。
“我煲了很長時間的。”
“我說了,我沒胃口。”
蘇明玉的回答帶著一絲不耐煩。
石天冬認為她今天很不對勁。
“公司那邊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跟我說說嗎?”
公司沒事,是她的惡行暴露了,這事兒當然不能告訴石天冬。
她這兒正愁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助理小新推開病房的門走進來,把手機往前一遞。
蘇明玉一看是黃中顯打來的,接通后放到耳邊,聽完對方講述,她的臉色幾度變幻,最后猛一咬牙,告訴小新幫她拿衣服去公司。
說一語成讖也好,講烏鴉嘴也罷,公司那邊真的出狀況了。
石天冬不明所以,手托著溫暖的飯盒呆在原地:“明玉,這…烏雞湯,你多少喝一口吧。”
“沒時間了,我得立刻去公司一趟。”
“你的身體…這…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難道眾誠沒了你就不轉了嗎?”
石天冬一臉苦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