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士賓和水自流都是東北人,天寒地凍酒暖身,對比南方人本來就能喝,之前一輪完全沒有盡興,現在說不來的那個又來了,那自然是沒有走人的道理,便安心坐下繼續喝酒。
前后也就七八分鐘,賈興明的大哥大響了,拿起來說了幾句話,便打開房門出去迎接,駱士賓和水自流在房間里等候。
“這人啥來歷?看得出來,老賈對他很重視啊。”
水自流咽下嘴里的鹿肉,看著餐桌新上的菜品說道:“何止重視,簡直是討好。”
“那我們可得好好地跟他聊聊,興許能幫咱們駱氏集團趕超華達。”
華達集團在多個領域和駱氏集團是競爭關系,說是對手并不為過,這次拔絲廠貨物滯銷的事,對方在后面使了不少絆子,似乎彭心生被打,就是華達的人慫恿那個騙子干的。
“嗯。”水自流依舊看著桌子上的菜,輕輕地點了點頭。
“水哥,你在想什么?情緒有點兒不高啊,是不是喝多了?”駱士賓覺得水自流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有嗎?沒有吧。”
倆人正說著,只聽咔嚓一聲輕響,房門由外面打開,賈興明帶著一個人走入包廂。
駱士賓聽到響聲起身去迎,但是當他的目光越過賈興明,落在后面那個人的臉上時,先是打了個愣,面露疑惑,緊接著是憤怒。
“周秉昆?!”
他看到了誰?他居然在HK看到了東三省吉林市光字片的周秉昆,沒錯,就是他。要不是這小子,他和水自流也不會進大獄,這一蹲就是五年,對于那張臉,別說十年不忘,就算燒成灰,他也能認出來。
賈興明用手摸了摸紅撲撲的臉,故作驚訝:“咦,你們認識?那真是太好了。”
好?一點都不好,駱士賓的臉陰得能滲出水來,他是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到周秉昆。
“你怎么會認識他?”
“我怎么會認識他?”賈興明反問一句,像是很奇怪他為什么問這個很二的問題:“周總可是深成集團副總裁。”
深成集團?
這個名字入耳,駱士賓以為自己聽錯了,深成集團是什么?那可是深圳的龍頭企業,涉足房地產、服裝與玩具加工、電子元器件、光學設備、進出口貿易、能源、酒店等多個領域,論家底和規模,他創辦的駱氏集團還不到人家的三分之一。
關鍵是周秉昆怎么成為深成集團副總裁的?
“你是在開玩笑嗎?他是深成集團副總裁?”
賈興明剛要說話,林躍拍拍他的肩膀,走到駱士賓面前:“一個進過監獄的勞改犯,你能做駱氏集團總裁,我為什么不能當深成集團副總裁,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為啥你就比別人金貴?”
他并不意外駱士賓不知道他,因為深圳市的各項活動都是傀儡李和平帶著助理參加,他在幕后遙控,深成集團和駱氏集團業務上沒有交集,而且這個年代也不像三十年后,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很多,就算是三十年后,拿騰訊、阿里巴巴這種大的互聯網企業來講,一說馬云、馬化騰的名字大家都知道,可是騰訊副總裁、阿里巴巴副總裁什么的,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互聯網巨頭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那些實體企業了。
所以在他刻意低調的情況下,對方不知道他的身份實屬正常。
駱士賓被上面的“勞改犯”這個形容詞激怒,對準林躍的臉一拳打出。
當初想的是在南方掙了錢,有了事業,還愁搞不死一個木材加工廠的工人?只不過生意上的事情很忙,他一直沒有時間去東北尋仇,又聽說周秉昆哥哥的親家不是一般人,便告訴自己忍耐,等熬死了郝家兩個老家伙再動手不遲,然而眼前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這個舉報他和水自流的小人,竟然成了深成集團副總裁?換句話說,仇人跟他在一個城市呆了三四年,而且成就并不遜色于他。
駱士賓含恨揮出的拳頭被林躍一把握住。
“很憤怒是嗎?”林躍抓住他的手一擰,駱士賓吃痛踮腳,不過并未就此屈服,另一只手又往他胸口錘過來,然而跟之前一樣,也被一把握住,又是往外一擰。
駱士賓想不明白,他的塊頭明明比周秉昆大,為什么兩手被抓,用盡氣力也掙脫不出。
林躍深諳殺人誅心之道,手上一點一點加力,臉上卻是笑意盈盈:“駱士賓,你真正憤怒的不是我舉報你們進監獄,是因為在監獄里被人廢了老二,換句話說,你是個太監,這輩子都別想有兒女了。”
“周秉…”
駱士賓怒吼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為一只腳悶在了他的胸口,整個人嗚得一聲飛出去,重重地撞在墻上,完事跌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左右翻滾。
“駱士賓,兒女都沒有,你說你掙那么多錢有什么用呢。”
林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沖賈興明使了個眼色,五十多歲的老男人很有眼力勁兒,趕緊給他倒滿一杯水,雙手奉上。
“知道我為什么約你來HK嗎?因為我有一個消息要通知你,就在一天前,賈興明把他手上的30駱氏集團股份賣給了深成集團,也就是說,深成集團現在是駱氏集團的大股東。”
駱士賓不翻滾了,喘著粗氣從地上爬起來,沒有看賈興明,也沒有看林躍,視線越過二人,落在始終如一地坐在餐桌旁邊的水自流身上,帶著七分不確定和三分怒氣說道:“這事兒你早就知道了?”
“沒錯。”
水自流沒有抬頭,保持剛才的姿勢。
“這么說來,你跟姓賈的合起伙兒來在我面前演了一場戲?”
“沒錯。”
“為什么?”
周秉昆拿到駱氏集團30的股份,水自流握有27的股份,倆人加起來就是57的股份,他呢?他只有40,就算持有干股的那些人不背叛他,加一起也才43,那兩個人不能把他踢出局,但是要搞垮駱氏集團…會很容易。
水自流沒有說話,只是從西裝內兜拿出一封信,默默地推到駱士賓面前。
看到這玩意兒的那一刻,他明白了。
林躍在旁邊補充道:“這里是HK哦,港英政府治下社團林立,亡命之徒眾多,你又無兒無女,一旦人死了,持有的公司股份會歸誰所有呢?駱士賓,你算過時間沒有?再有一兩年涂志強就出獄了,你不覺得應該補償他一下嗎?”
他說得挺含蓄,不過駱士賓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
“這件事曾姍…曾姍也有份?”
曾姍是他的第三任老婆,年輕漂亮,而且學歷情商都很高,他不相信連她都背叛了自己。
“很意外嗎?”林躍笑著說道:“她可是你第三任老婆哦,古代帝王之家講究母憑子貴,你呢,又是個太監,萬一哪天曾姍年老色衰,鬼知道會不會像她的前任一樣被你掃地出門,沒有安全感的她會怎么做呢?如果能夠繼承你的遺產,我想她很愿意拿出一點股份來補償涂志強,而駱氏集團呢,將來會成為深成集團的一個重要伙伴,你瞧…這是不是皆大歡喜的美事呢?”
是,對他們是美事,對他就是禍事了。
駱士賓的目光依次在賈興明、林躍、水自流臉上掃過。
他明白了,他懂了,周秉昆不僅讓他當了太監,還要奪了他辛苦十幾年攢下的家底,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就沒見過比這家伙還要陰險的人。
打又打不過,面對眼前一幕他還能做什么?
駱士賓心思百轉,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只要不給HK社團里的亡命徒刺殺機會,安全回到深圳,便還有翻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