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林躍起了個大早,來到清華大學物理系教學樓。
“早。”
“早。”
同學們互相打招呼,一起走入教室。
已經開學半個月了林躍才回來上課,如果放在其他學生身上,肯定會被問一句干什么去了,他是個例外,因為除了成績好,他還經常給講師出難題,有些問題問的那些老教授都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以致老師們看到他就頭疼,巴不得他不來聽講。
就像周秉義說得那樣,他們趕上了容易考大學的時候,對比三四十年后的大學生,這個年代能上清華北大的人,就拿數學水平來講,也就是后世一本線這個標準的知識儲備,甚至還有不如。
上完兩節課后,林躍跟著同學們來到物理試驗室。
雖然去年才恢復的高考,教學資源還很一般,但是光學實驗室的設備還算完備,就是不夠先進,在他看來都是老掉牙的器材。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1978年的清華大學物理系也沒太多讓他感興趣的專業,選來選去,最終選了光學專業。。
“周秉昆,周秉昆,有人找你。”
他這兒剛跟一位女同學聊了兩句,外面便有人喊他。
“知道了。”
他答應一聲走出實驗室,出門沒走兩步,看到眼前出現的人愣住了。
本以為是蔡曉光或者馮化成,要么就是之前在圖書館認識的校友,沒想到都不是,對方來自吉春,卻并不是親人或者朋友。
沒錯,是仇人。
涂志強。
“鄭娟呢?”
沒有問好,沒有寒暄,涂志強開門見山道出來意。
林躍稍微一想便明白過來,他在光字片現在可是很有名呢,清華大學物理系高材生,只要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到哪兒找他,70年代的清華大學也不像四五十年后管得那么嚴格,外面的人想要混進來不難。
“你找她做什么?”
“我問你鄭娟呢。”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周秉昆,我以前對你不錯吧,可是你怎么做的?把我的媳婦兒拐走,還害我蹲了5年大獄,你以為你把她帶來北京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你個癟犢子玩意兒。”
那些意識到情況不對站在旁邊圍觀的學生一片嘩然。
周秉昆拐走了好兄弟的老婆?還把對方陷害入獄?物理系的學霸還有這樣的黑歷史呢?如果涂志強說的都是真話,那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林躍頓時了然,涂志強找鄭娟是假,找他報仇是真,目的很簡單,就是把他的名聲搞臭,如果能讓清華大學把他這樣的害群之馬清理出大學生隊伍,那是再好不過了。
說實話,這招挺狠的,換個人來一定就慫了。
不過很可惜,他不是一般人,清華大學的文憑對他來說比一張廢紙強,程度也挺有限的。
“是駱士賓瞞著水自流給你出的主意吧,挺符合他的人設的。”林躍環視一周:“沒錯,我是搶了這個同性戀的女人,給他戴了一頂又大又高冒綠光的帽子,一周前我們還商量要個孩子呢。”
說完笑盈盈地看著涂志強:“我搶了你的老婆,每天睡著她的身子,讓他給我生猴子,還把你送進監獄,我就問你氣不氣?你氣不氣!”
“我特么弄死你!”
要說玩心理戰,對劇情角色性格把握,涂志強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當初一怒之下能為水自流殺人,這時候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被仇人嘲諷,哪有不狗急跳墻的道理,話不多說,照著林躍就是一拳擊出。
看得出來,在監獄里鍛煉得不錯,比以前扛圓木的時候還要敏捷,圍觀的學生一看打起來了,趕緊后撤,免得遭了無妄之災,還有幾個見勢不妙往出口跑,準備去樓下打電話報警。
就跟在木材加工廠那次一樣,林躍被一拳“打”倒在地,躲避涂志強的追擊時慌不擇路進了實驗室,正趕上一名男學生反應慢了點,本來沖林躍去的腳不知道怎么就踹到了那名男學生身上,只聽一聲慘哼,人橫飛出去撞在后面放置實驗設備的工作臺上,紅寶石激光器、紅外光譜儀、電子顯微鏡等器材嘩的一聲掉在地上,幾枚鏡片撞在墻上爆開,電源線因為拉扯,接頭位置濺起一道火花,空氣中多了一絲焦糊味。
林躍就近拿起支架和毛玻璃投過去,順勢把摔倒在地的同學拉起來。
涂志強哪里知道工作臺上的東西有多珍貴,只要能用來砸人的,一件一件丟出去,最后還來了一記飛腳,把林躍藏身的工作臺給踹倒了。
林躍反應很快,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開來,涂志強跳過去揪住他的衣領往墻角一推,正準備上去給他幾拳,這時門口有人大喊:“著火了,著火了。”
身后的叫聲和刺鼻的氣味將二人驚醒,涂志強扭臉一瞧,只見火苗順著電線膠皮往上竄,窗簾和木制桌椅也被引燃,黑煙不斷地在上空匯聚。
怎么就著火了呢?
林躍趁著涂志強發呆之際把人一推,捂著嘴巴奪路而逃。
也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中氣十足的喊聲:“誰在打架?人呢?在哪?”
很快,涂志強看到了穿著綠色軍裝的大學保安,與此同時樓下也傳來警笛的聲音。
等他回過神來,被保安架出失火的實驗室,看到學生們憤恨的目光時,不由打了個寒戰,心生恐懼。
火不大,很快就被撲滅了,但是實驗室里大部分設備是不能用了,經濟損失別說對一個普通人而言堪稱巨款,就算是校領導看到清單上的數字,也狠狠地肉疼了一陣。
涂志強剛出監獄沒一個月又進去了,看守所走起,而林躍因為有學生們作證,屬于被迫動手那一個,所以這件事的主要責任不在他,在涂志強。
一,涂志強在江遼監獄里表現不好,經常跟人打架斗毆;二,才出監獄沒幾天就跑到清華大學打架;三,對學校造成了沉重的經濟損失,而且他完全沒有賠償能力。
上次5年,這次最少10年,等他出來起碼四五十歲了。
鄭娟聽到這個消息后第一反應是擔心自己的男人有沒有被那個瘋子打傷。
林躍有受傷,起碼在清華大學的同學們看來是,民警也確認過他身上的淤青,但是當鄭娟仔仔細細檢查過他的身體,卻發現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她問他這是怎么一回事,得到的答案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您瞅準了,藍天六必治…反正就是不說人話。
林躍當然不好意思告訴她,上次在木材加工廠不是他送涂志強進監獄的,是水自流那群人里有人出賣了涂志強,本想念在發小交情高抬貴手,放這貨一馬,卻沒想到駱士賓給出了一個餿主意。到清華大學來毀他的名聲起碼要派個臉皮厚的來吧,當初光字片的人說了幾句閑話涂志強就受不了去找他打架,電視劇里還曾為水自流打死人,像這種沒情緒控制力的人,玩陰的他能滅一個團。
“等等,你第二句話是什么意思?”在確信自己的男人十分健康后,鄭娟想起他告訴自己的第二個消息。
“我被清華大學開除了。”
他說得很隨意,聽的人直接傻掉了,手里拿著的,準備用來給瘀傷外涂的紅花油掉在地上。
“用得著這么激動嗎?”
要說被大學退學,林躍已經是慣犯了,接到教務處對自己的處分通知時,班里同學都為他惋惜,他本人卻是內心毫無波動,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結果,既沒有請對他不錯的教授去找校領導說情,也沒有尋思反制,讓教務主任出個丑什么的,連宿舍里不多的個人物品都不要了,就這么瀟灑地走出校門,揚長而去。
“秉昆,你在說什么,那可是大學,大學,大學!咱光字片的人打破頭都想進的地方。”她一面說一面去拿外套。
林躍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去?”
“我去學校找領導,我讓他們收回對你的處分,不就是因為涂志強的事嗎?我來說明情況…我說他們總會信的對吧?”她急得快哭了。
就算是一個沒見識的底層婦女,她也知道大學對一個人意味著什么,那可是比鐵飯碗還要金貴的東西。
“哎呀,媳婦兒…”林躍把她抱在懷里:“這學不上就不上,有啥大不了的,往后的時代是只要能掙錢,文憑不文憑的不重要,不上學正好,免得耽誤我掙錢的才華。”
他就沒好意思說這個年代光學專業那點兒東西半年就被他吃透了,再在大學呆下去也沒啥意思,不客氣地講,學校開除他做到他心坎兒去了。
鄭娟掙了掙,發現根本沒用,他的力氣大著呢。
“爸、媽、大哥,還有周蓉姐,他們如果知道了這件事該多傷心啊。”
“有錢比什么都實在,以后他們就會知道了。”
“可是…你辛辛苦苦…”
“別可是了,沒有可是,在這件事上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說完把她往肩上一扛,朝里屋走去。
“你…要干什么?”
“干正事啊,也是大事。”
“大白天的。”
“這是我們自己的院子,你當還跟以前一樣,擔心隔墻有耳,不敢動靜太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