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還有正事?
甘父甘母甘虹呆呆望著守住門口的瘋子。
林躍左手夾著香煙,右手拿出裝在兜里的舊手機,解鎖屏幕調出一段錄音。
“水,有個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什么事?”
“甘猛不是跟孫佳好上了嗎?我爸媽對她也挺滿意的,想盡早把婚事定下,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好事啊,甘猛早點結婚,二老還能趁著年輕幫他帶帶孩子,弄孫為樂,頤養天年。孫佳父母說什么日子舉辦訂婚儀式了嗎?”
“訂婚儀式什么時間舉行都可以,現在父母頭疼的是孫家要求的禮金。二十萬不是個小數目,你也知道,爸媽剛買了房子,手里的積蓄全花光還借了朋友十幾萬塊。”
“甘虹,你的意思是…咱們是夫妻,爸媽和甘猛都是我的家人,有什么話不用拐彎抹角,直說就是。”
“你和大壯上次出車禍,保險公司那邊不是賠了十八萬塊錢嗎?再加上我們手里的積蓄,我想在銀行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出來給爸媽救急,先幫甘猛把婚結了,等他們日子步上正規,再一點一點還給我們,你看怎么樣?”
“可以啊,爸媽什么時候用?”
“盡快吧。”
“這樣,后天周末,我去銀行取出來給爸媽送去,晚上呢,再叫二老和甘猛出來吃個飯。”
“水,你對我真好。”
“那必須的,當老公的不對老婆好,難道去對外人好啊。”
錄音播放結束,客廳里鴉雀無聲,只剩酒水由餐桌邊沿墜落拍打地面的滴答聲。
甘虹定定看著林躍。
九年前她爸還沒升官,手里的積蓄都拿來買房子了,而孫佳父母那邊催的緊,希望倆人早點把婚事辦了。她媽知道余歡水和大壯發生車禍后,保險公司那邊賠了一筆十八萬的補償金,便要她去和余歡水說,看能不能借錢拿來這邊救救急,先把甘猛和孫佳的婚事辦了。
她去說了,余歡水也同意的,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余歡水會把當時的談話內容錄下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會在那個時間點借錢并錄音的?
“我的岳丈老泰山,這個錢你們借去九年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我?”林躍看著像竹竿一樣站著的甘父。
一如電視劇里余歡水和甘虹說的,十年前的今天,他一個人住的房子比甘家四口人都大,他一個月掙的錢能抵甘虹半年工資,兩人結婚后他不行了,而甘家時來運轉,甘父升官了,甘猛也跟著狗仗人勢,耀武揚威。
但是即便現在他們一家住著大HOUSE,開著豐田普拉多,對于從余歡水那里借的十八萬塊錢,卻像是忘記一般。
甘父不說,甘母不說,甘猛不說,孫佳更不會說。
余歡水不敢問,他怕惹惱甘虹,余歡水不能問,站在小輩的角度開不了口。
這錢…就這么黃了。
余歡水沒膽子要,林躍有啊,他張得開嘴,抹得開面,更下得去手,而且他“偽造”的證據比真的還真。
在林躍看來,對付這種王八蛋家庭,先禮后兵遠不如先兵后禮。
“十年前你媽住院從我那兒拿了一萬多塊錢,你爸給大領導送禮,你拎走了我當時收藏的一對生肖茅臺,買新房后購買裝修材料我出了一萬五,甘猛買第一輛車一萬二,他在KTV跟人斗毆被抓進派出所,是我保他出來的,當時還交了三千塊罰款,孫佳坐月子買營養品六千…這些錢,我不要了,留著錢給你這王八蛋弟弟和婊子弟妹看醫生吧。”
“不過那十八萬屬于車禍賠償金,是我的個人財產,你們一個月之內要是不還給我,咱就法庭見。”
甘父的臉像緩慢崩塌的山一樣由嚴厲滑向尷尬,從未想到那個一家人誰也瞧不上的女婿把這些帳都記在心里,平時看起來庸庸碌碌窩窩囊囊,關鍵時候拿出那懟得他們一家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林躍不關心他們心里想什么,找到相冊,點開一段剪輯過的視頻往桌上一丟。
“看看吧,你們女兒干的好事。”
畫面里的甘虹撐著一把傘步入大雨中,上了一輛本田CRV的副駕駛,鏡頭一閃,是一男一女在車里擁抱的景象,緊隨而來的是第二段錄音。
“喂,你有事嗎?”
“你沒在公司吧?”
“外面下雨了,我這不是想早點下班去接孩子嘛,今天路上肯定特別堵。”
“行吧。”
通話中斷,視頻也來到末尾。
甘父和甘母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情十分復雜,他們確實橫豎看余歡水不起,也確實想女兒跟余歡水離婚,但是他們無法接受女兒以極不光彩的方式中止這場婚姻。
他們也是要臉的呀!
怪不得余歡水要打她,這是把老實人逼急了。
“余歡水,我跟你沒完!”
甘虹以為他只拍了她上黑色本田CRV的一幕,畢竟當初在家里,惱羞成怒狀態下的余歡水曾放給她看,回到娘家冷靜兩天后,她徹底放松下來,因為那段錄像說明不了什么。
上黑色本田CRV就一定是出軌嗎?不能是談商務合作,或者聊同學會的準備工作嗎?余歡水給她看的東西拿到法庭上根本說明不了什么。
然而事實卻是這個以前被她玩弄于鼓掌間的男人留了一手,不僅拍到了她走進本田CRV的一幕,還用鏡頭捕捉到她跟前男友在里面親熱的畫面,完了打電話中斷他們的好事后又對通話錄了音。
“沒完是吧。”林躍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女人:“我的話講完了,你們可以報警叫人來抓我,我把人打成這樣,起碼得拘留15天,還要賠禮道歉加罰款。”
他這么一說,甘虹反倒不敢報警了。
甘父的嘴角不斷抽動,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婿發起狠來是又陰險又惡毒。
報警?
報了警是能為甘猛、孫佳和她媳婦博一時痛快,可是一時痛快過后呢?
女兒出軌在先,還帶走人家的兒子,中秋節也不讓見面,完了女婿找上門,既要兒子又要債,后面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結果一家人都沒打過對方一人。
他在體制內好歹是個領導,又是上了年紀的人,這事真要傳到熟人耳朵里,他跟媳婦兒的老臉還往哪兒擱?
“不報是嗎?我可沒攔著你們不讓報警。”林躍把桌上的刀子收起來,轉身從茅臺酒的禮品袋里取出那份沒有簽成的離婚協議書和簽字筆丟到甘虹面前。
“簽吧,今天你要不把這協議簽了,這110,你們不打,我幫你們打,而且給自媒體的稿子我都寫好了,別人中秋節一家其樂融融,這個小區某戶人家的中秋節,女婿開了小舅子的瓢,扇了弟妹巴掌,差點沒把丈母娘弄死,這個噱頭夠不夠吸引眼球?”
孫佳抱著她的寶貝兒子縮在墻角,甘猛緩過一口氣來,呆呆看著那個曾經可以百般羞辱的窩囊廢。
這事兒真傳出去,輿論會站在誰一邊?一向強勢,欺人太甚的甘家一邊,還是任勞任怨圍著老婆孩子團團轉的余歡水一邊?
答案顯而易見。
往后他們全家人走到哪里都會被指指點點,任人議論。
“簽!”說話的是甘父。
“我讓你簽!”
“不。”甘虹說道:“兒子是我的,余晨也不會跟你走。”
林躍看了一眼茫然無措的余晨。
“孩子的事以后再說,今天你先把離婚協議書簽了。”
甘虹看看氣得渾身發抖的甘父和一臉頹然的甘母,拿起簽字筆咬著牙在離婚協議書簽上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從今往后那套房子是跟她沒有關系了。
甘虹簽字完畢,林躍拿回離婚協議書,感覺憋在心里的怨氣出了不少。
“想用老子的房子養野男人?白日做夢!”
說完這句話,他無視甘虹狠毒的目光,轉向甘父。
“錢呢?”
“我一時拿不出這么多。”
“那打個欠條吧,甘先生。”
林躍改口改的很自然,甘父聽得很不自然,但是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只能按照林躍的意思辦,不然撕破臉,甘家以后的生活將變得一團糟。
甘父拿起簽字筆,手因為憤懣微微顫抖。
“哦,別忘了注明利息,我吃點虧,就按…銀行同期利率算吧。”
“余歡水,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進你大爺的尺。”林躍抄起桌上的小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那些錢是老子準備求得大壯他媽原諒后給她養老送終的,結果被你這兩個老不死的弄去給那個雜種結婚用,整整九年別說提,連個屁都沒放。”
想到大壯母親已經死了,他心頭火起,猛踹了甘猛幾腳,換來兩聲殺豬般的慘嚎。
“不寫是不是?好,我不介意在媒體面前哭訴大壯的母親在大壯死后日子過得有多么可憐。”
余歡水做的出來,他絕對做得出來。
甘父怕他那么做,也怕他把甘猛踢死,再不敢刺激他,在紙條寫下欠余歡水十八萬元九年未還的事實,并承諾會在一個月內歸還欠款和利息。
離婚協議簽了,借條打了,系統也認定這個中秋節過得足夠熱鬧了,再在這里呆下去便只剩不爽了。
他收好離婚協議書和借條往外面走去,經過置物柜的時候把那兩瓶茅臺和小拉很自然地拎起來。
“這是我買來孝敬岳父和岳母的,很可惜,你們不是。”
甘父頓覺心口一悶,人癱倒在椅子上,邊喘粗氣邊哼哼。
這是早就算計好了呀…
他肺都快氣炸了,余歡水…怎么以前沒有發現他是這樣的人呢?
林躍頭也不回地走出客廳。
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把余歡水受的氣也給甘家人嘗嘗,比較余歡水這十年來的忍辱負重茍且生活,甘家人今天的遭遇算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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