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 心神不寧

　　下意識地，查爾斯伍德森的視線余光連連朝著球員通道入口處飄了過去，不過是潛意識的一個小動作，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弄清楚這一動作的意義是什么、又希望看到什么，然后，伍德森就注意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艾爾哈里斯的視線也同樣頻頻朝著同一個方向轉移。

　　然后，哈里斯和伍德森就雙雙注意到了彼此，卻同時條件反射地避開視線，隨后就意識到自己的回避動作，為了證明自己并不心虛，而后又雙雙重新抬起視線，再次碰撞在一起，這才意識到兩個人的心態何其相似，不由窘迫起來。

　　哈里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自己和陸一奇的關系緊密，此時潛意識里還是希望能夠看到教練的身影，總覺得只有教練站在場邊才能夠安定下來，卻沒有想到，伍德森也漸漸滋生出了同樣的心態。

　　伍德森也終于反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轉變，他有些羞澀，卻沒有想象中的難堪，清了清嗓子，半解釋半討論地說道，“教練應該會沒事吧？比賽就要開始了，沒有主教練的話，我們可怎么辦？”

　　哈里斯歡快地笑了起來，毫不掩飾的笑容讓伍德森有些生氣——這是在嘲笑自己嗎？

　　但哈里斯的話語成功平復了伍德森的惱羞成怒，“不會吧？我以為，我們才是實力占據上風的一方呢。”

　　伍德森微微愣了愣，立刻就察覺到了話語背后的矛盾：

　　的確！現在整體輿論風向普遍認為綠灣包裝工是取勝熱門，包括他們自己更衣室內部也是這樣認為的；而廣大中立球迷則更加支持身為弱者卻屢屢創造奇跡的亞利桑那紅雀，側面也證實了綠灣包裝工才是占據上風一方的共識。

　　那么，現在僅僅只是陸一奇沒有出現在場邊，這樣的“共識”就被動搖了嗎？

　　客觀來說，如果沒有陸一奇，綠灣包裝工本賽季真的能夠走到現在的位置嗎？畢竟，同樣這樣的陣容去年在麥卡錫的率領下也同樣殺入了國聯決賽，那么，連續第二年來到同樣的位置，似乎也并不稀奇。

　　但伍德森內心深處的答案卻是否定的。即使是同樣的陣容，2007賽季和2008賽季卻是截然不同的狀況，沒有陸一奇的話，今年他們可能早早就無緣季后賽了，伍德森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這也是此時心情浮躁忐忑的原因。

　　等等，不對！

　　伍德森隨即就察覺到了異常，雖然說陸一奇的臨場指揮至關重要，但真正站在球場之上展開對決的，卻是球員們，勝負懸念應該取決于他們的臨場發揮才對，更何況，賽前戰術會議都已經完成了布局，不是嗎？

　　那么，現在只是熱身階段，陸一奇是否站在場邊根本就沒有影響才對，他的浮躁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等等，等等。

　　亂了。

　　全部都亂了。

　　伍德森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全部都亂了，紛紛擾擾的思緒全部都亂做一團，自相矛盾的觀點熙熙攘攘地混淆在一起，最后的最后，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所以，他們還是占據上風的一方嗎？所以，他們的不安與忐忑是正常的嗎？所以，他們需要擔心嗎？

　　雜亂的思緒根本就無法理清，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再次抬起頭來，伍德森就可以看到哈里斯眼神里的微光，兩個人似乎都能夠明白彼此內心的混亂，不由雙雙流露出了一個默契的笑容，有些無奈——

　　不知不覺地，陸一奇在這支隊伍、這些球員身體和心理不同層面留下的多重影響，已經根深蒂固，甚至超出自己的想象。

　　就連伍德森這樣驕傲的人都沒有能夠例外。

　　同樣處境的，還有羅杰斯。

　　這位四分衛終究還是年輕，情緒控制依舊不夠到位，即使站在球場之上開始傳球熱身，注意力也還是無法集中，視線余光雜亂無章地在球場四處搜尋著，卻不知道自己在搜尋什么，就好像胸腔里有著一塊高高懸起的石頭般，遲遲無法落地，同時也無法喘息，只是…煩躁得難受。

　　羅杰斯需要一個對話溝通的宣泄對象，但是他并不擅長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他還是不習慣展示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人群之中搜尋了一番，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尼爾森的身上。

　　尼爾森非常專注，一絲不茍地全心全意投入熱身，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喬迪？”羅杰斯揚聲呼喚了一句，尼爾森立刻望了過來，他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于是就把手里的橄欖球傳送了過去。

　　尼爾森稍稍調整兩步，輕而易舉地將橄欖球接住，緊接著羅杰斯的聲音就順著輕風傳了過來。

　　“你不擔心嗎？我是說，教練。”

　　尼爾森將橄欖球放在手心里輕輕墊了兩下，“不，我不擔心。”而后抬起頭，平靜地迎向羅杰斯的視線，“我相信教練。”

　　“…”羅杰斯直接就被噎住了，這是一種盲目的信任嗎？可是，有些事情，即使是教練也無法處理，比如說湯普森，比如說合同，“那如果教練遇到他也無法解決的問題呢？”

　　“那么我們就一起面對。”尼爾森坦然地說道，絲毫沒有任何遲疑，“還記得教練的話嗎？勝利我們一起享受，失敗我們一起承擔。”

　　“…”羅杰斯一陣語塞。

　　有些事情并不是這樣的，如果綠灣包裝工決定不與教練續約的話，那么他們應該怎么辦呢？他們又不能跟著教練一起離開球隊！現實生活里，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所有人一起承擔的。

　　但羅杰斯看著尼爾森堅定的神色，辯駁的話語卻沒有能夠說出來，隱隱地，他似乎能夠明白尼爾森的意思：

　　無論什么風雨，他們都會陪伴在教練身邊，就好像教練始終陪伴在他們身邊一樣。如果球隊真的決定放棄教練，那么尼爾森毋庸置疑會發出自己的聲音，讓球隊知道他的立場，他們都應該會這樣做。

　　還有綠灣的廣大球迷。

　　“竭盡全力戰斗到最后，無論結果是什么，我們都昂首挺胸地坦然迎接”。

　　今天，羅杰斯對于教練的這番話又有了全新的理解，對于尼爾森的信念也有了全新的理解，不知不覺地，情緒似乎就穩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