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森無法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一來,他違背了沃克的意愿;二來,他可能將教練逼迫到一個困難的境地。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他不希望沃克被懲罰,也不希望教練為難。之所以告訴教練,只是因為相信教練的智慧,相信教練能夠找到正確的解決辦法;但一直到開口之前,他也仍然在猶豫。
“教練…”尼爾森的聲音里充滿了矛盾,那種進退兩難、患得患失的焦慮和恐懼,讓這個年輕人飽受煎熬。
陸一奇對著尼爾森展露出一個笑容,鼓勵地輕輕頜首,“喬迪,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把真相告訴我,交給我來解決。我真心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謝謝,謝謝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也謝謝你愿意相信我。”
尼爾森的緊繃肩膀微微松懈了少許,但忐忑的情緒依舊揮之不去,“教練,雷吉會沒事吧?”
“他會沒事的,我保證。”陸一奇堅定地說道。
但尼爾森的不安卻依舊在胸膛里涌動著,“教練,你…你會沒事吧?”
“哈。”陸一奇歡快地笑了起來,“當然!我當然會沒事!這些復雜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回去告訴沃克那個笨蛋,好好專注在訓練和比賽上,竭盡全力地爭取勝利,這才是他應該關心的事情。”
尼爾森注視著陸一奇的眼神,有些倔強也有些頑固,試圖探索陸一奇眼睛里的真誠,看看他是否在說謊欺騙自己,然后,他看到那雙眼睛里的明亮,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這才讓尼爾森心滿意足地長長吐出一口氣。
“教練,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媽媽還在等我吃飯呢。”尼爾森老老實實地說道。
陸一奇點頭示意,“請代我向尼爾森夫人問好。”
尼爾森轉過身,大步大步地離開,但走出一段路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卻又重新轉過身,遠遠地注視著陸一奇。
一扇路燈籠罩在尼爾森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隱藏在陰影中的稚嫩臉龐看不到表情,但挺拔的脊梁和寬厚的肩膀,卻展露出一股厚實堅毅。
然后,他揚起聲音大聲呼喊到,“教練,謝謝。還有,抱歉。”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化作簡單的兩個詞匯,卻道盡了內心深處的錯雜和涌動。
這一次,尼爾森沒有再繼續停留,轉身一路小跑地離開了,那輕快的腳步就這樣在微暗的夜色之中漸行漸遠。
這樣的尼爾森、這樣的沃克、還有這樣的野貓隊…陸一奇又怎么能夠輕言放棄呢?
這不應該是一道數學題,這是一支球隊,鮮活真實的球隊,完全齊整的球隊,一個都不能少。
次日清晨,當陸一奇坐在蒂姆-韋瑟正對面的時候,他也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相反,越發篤定。
即使韋瑟故意晾了他三十分鐘,讓他在辦公室之外靜坐等候著,無形之中發出重要警告,就好像無聲地強調,“好好思考。好好沉淀。好好說話。好好決定。不要莽撞。深思熟慮之后,再做出決定。”
但陸一奇依舊按照原計劃,將自己昨晚完成的事件報告遞交給了韋瑟。
韋瑟靜靜地注視著陸一奇,沒有立刻抬手接過報告,而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這份報告遞交上來也就正式入檔,那么就不能再修改了,這就是最終調查結果了。”如果想要后悔,現在就是最后的機會。
“我明白。”陸一奇卻好像沒有聽懂韋瑟話語深意一般,不經思考地點頭表示肯定。
年輕人,抱著毫無意義的正義感,頭腦一熱就不管不顧,以至于無法分辨到底是熱血,亦或者是愚蠢。
昨天,威法爾德故意缺席現場,就是給雙方回旋余地,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一切都可以冷靜下來慢慢商討,而今天把解決問題的重任轉交給韋瑟,也是同樣的目的;但現在看來,陸一奇似乎沒有明白威法爾德的用意,這讓韋瑟有些扼腕,他還是喜歡與普雷斯打交道。
“那就再好不過了。”
韋瑟抬手從陸一奇手中接過事件報告,沒有耽擱地翻開報告——理查德咄咄逼人,而迎戰堪薩斯大學的比賽又近在咫尺,他們需要盡快處理事情,快刀斬亂麻,避免讓事態擴大,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沒有人希望輸給死敵。
匆匆掃視一番,韋瑟就已經確認了自己的猜想,頭尾加起來也才不過短短十秒——他不在意起因和過程,只在意結果,這份事件報告根本就沒有任何價值,“確定嗎?這就是事情的全部嗎?為什么我沒有看到關于霸凌的相關調查?傳聞球隊內部一直在霸凌雅各布-吉森,而雷吉-沃克就是帶頭之人。”
顯然,理查德已經想好了所有說辭,甚至就連罪狀都已經列好,只等待認證畫押,然后就可以直接行刑了。
“球隊內部不存在霸凌的情況,相關情況已經經過調查,全部都是子虛烏有的傳聞。昨天的更衣室狀況只是一次意外,涉事球員已經全部接受懲罰,并且在接下來,他們也還會接受相關的后續觀察審核。”
陸一奇絲毫不見意外,平靜地做出解釋,眼看著韋瑟還有話要說,他又接著補充一句。
“如果受害者確定霸凌狀況的確存在,那么建議受害者向學校正式提出申訴,然后成立專門辦案組進行詳細調查。韋瑟先生,我想,我們在這一點之上都是同樣的立場,絕對不希望霸凌現象的出現。”
陸一奇知道韋瑟不想事情鬧大,他猜測著,理查德應該也不想事情鬧大。
畢竟,一旦事態擴大,不確定因素就將增加,太多太雜,處理起來也就沒有那么簡單,他們都需要盡可能避免如此。
韋瑟微微瞇起眼睛,表情沒有太多表情,依舊是謙謙君子的模樣,但眼神的溫度卻明顯冰冷刺骨起來——他也沒有想到,陸一奇的準備如此完善,那股堅定和決絕的姿態,完完全全出乎意料。
“很好。”韋瑟沒有打算與陸一奇繼續扯皮拉筋,不過是一名臨時主教練而已,他沒有必要過多糾纏,“信息我已經收到。你可以離開了,好好準備比賽,我們依舊期待著一場勝利。”韋瑟再次展露出笑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一般。
對于他們來說,沃克也好,陸一奇也罷,都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而且還不是關鍵棋子,沒有更多意義,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