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發現右側上排最里面的牙齒碎了一半,我一直以為那是一顆好牙來著,唉,心情有點糟糕。總之,這顆牙得先去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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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過一日,御史張維便回到了昆陽縣,至此這位張御史的取證也就做得差不多了。
在他準備就此返回邯鄲之際,趙虞又一次設宴款待了他,這次順便也叫上了虎賁中郎金勛,后者表現地若無其事。
鑒于此,趙虞也不予揭穿,就仿佛他不知金勛曾私下會見那蔡錚。
次日清晨,御史張維便帶著他的護衛隨從準備離開昆陽,趙虞與李奉前往送別。
期間,趙虞還贈予了一些盤纏與肉干供其途中使用,那位張御史推辭再三,最終還是退回了錢財,僅收下了那些肉干與干糧。
不得不說,對于這位正直,且在臨行前還不忘私下叮囑趙虞莫要干涉王室內事的御史,趙虞印象不壞。
在送別張御史、返回黑虎山的途中,李奉亦向趙虞提出了辭行。
他對趙虞說道:“賢弟,愚兄尋思著也得回一趟鄴城,可能還要去一趟邯鄲…家父在有些事上欠缺主見,我得回去看看。祥瑞,暫時就拜托賢弟了。”
趙虞點點頭答應下來。
二人回到黑虎山,李奉便去見了他妹妹祥瑞公主,向后者提出了辭別之事。
沒心沒肺的祥瑞公主對此沒有太大反應,這讓李奉苦笑不已。
當日,趙虞帶著郭達、牛橫等人與李奉大醉一場,次日李奉便帶著他的隨從與護衛離開了昆陽縣,踏上了返回鄴城的旅途。
至此,就只剩下虎賁中郎金勛與其所率一千名虎賁軍。
平心而論,其實趙虞也覺得這金勛是一個潛在的威脅——雖然此人迄今為止并未做出任何不利于公主、不利于他趙虞的舉動,但這并不足以證明什么,只不過對方有皇命在身,不可擅自返回邯鄲,趙虞也不能將其趕走,只能任由他帶著那一千虎賁軍駐扎在黑虎山下,直到邯鄲做出反應。
趙虞唯一能做的,就是叫旅狼們以及駐軍在祥村一帶的陳陌盯著他。
在處理完上述這些事后,趙虞這才帶著牛橫與何順幾人再次來到了昆陽縣城,來到了曾經那座黑虎義舍,去會見闊別已久的董耳,以及前南陽渠使,張翟。
這一日,待等趙虞一行人來到昆陽城內那間曾經的黑虎義舍前時,提前收到通知的董耳已帶著幾名黑虎眾等候在義舍外。
令趙虞有些意外的是,他見到的董耳依舊是做黑虎眾打扮,頭上綁著一塊黑巾。
“董耳。”
“周都尉。”
待趙虞下馬之后,他笑著對迎上前來的董耳笑道:“數月不見,消瘦許多啊。”
董耳略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解釋道:“南陽那邊…日子比較難過。”
趙虞對此略有耳聞。
據他所了解的情況,南陽郡境內仍有小股荊楚、長沙義師的殘余在抗爭,可惜人數與戰斗力與當初相比已遠遠不如,以至于被王尚德的族弟王彥攆地到處逃竄,許多隱秘的據點也被一一拔除,日子可謂是過得艱難。
同樣,荊楚一帶的義師余黨情況也差不多,總得來說,除了江東義師,其他幾路義師基本上都已經被各路晉軍打殘了,要人沒人、要糧沒糧,能堅持抗爭到今日,就連趙虞都有些驚訝。
“周都尉,張大哥就在舍內…”
在與趙虞寒暄了兩句后,董耳壓低聲音對他說道。
趙虞點點頭,示意董耳為他帶路。
邁步走入義舍,來到二樓,趙虞便瞧見前南陽渠使張翟正站在轉角處,待看到他時,拱手抱拳主動行禮:“周首領…或者說,周都尉?”
“張兄,別來無恙。”
趙虞笑著拱手回禮,同時暗暗觀察著面前這位舊相識。
數年前他初見張翟時,張翟不說意氣奮發,至少是頗為精神,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并不簡單。
然而今日見到的張翟,比較當日卻蒼老了許多,眼眶凹陷、瘦骨嶙峋,一看就知是長期疲倦所知,甚至于,就連發須已有些斑白。
只不過是短短數年而已,當初一位精壯的漢子,就整的跟一個小老頭似的,這讓人不難猜測,義師的潰敗給此人帶來的沉重打擊。
而在趙虞暗自打量張翟的同時,張翟亦在暗暗打量趙虞。
相比較趙虞心中的感慨,張翟的心情就愈發復雜了。
要知道想當初,趙虞的黑虎眾,不過就是昆陽縣境內的‘山頭勢力’,手下撐死了就幾百人,哪及得上他十幾萬之眾的義師?
也正因為如此,張翟當年對趙虞的示好與拉攏,其實也帶著幾分俯視的意味——他斷定趙虞日后終將加入他不可戰勝的義師,成為他義師的一員大將。
可誰曾想到,短短數年過去,物是人非,他不可戰勝的強大義師,被晉國的軍隊打地支離破碎,反觀曾經他只需俯視的趙虞,如今早已搖身一變成為了潁川郡的都尉。
甚至于據董耳所言,這位周都尉已暗中掌握了整個潁川郡超過八成的兵力,整整數萬的兵力。
雖然這股兵力仍不及昔日任何一地的義師,但也相差不多了。
比較雙方的境遇,張翟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將死之人,當不起周首領‘張兄’之稱。”
聽到張翟的嘆息,趙虞自然也明白對方心情復雜,他抬手說道:“張兄,你我坐下再談如何?小酌幾杯。”
“好。”張翟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趙虞與張翟在一張小案旁對坐下來,身側分別坐著何順與董耳二人。
至于牛橫、龔角等人,則到樓下與一干黑虎眾喝酒去了。
這不,待片刻后酒菜送上來時,樓底下就響起了觥籌交錯之聲,期間還伴隨著牛橫暢快的大笑。
暗暗搖了搖頭,趙虞取過酒壺,為張翟與自己倒了一盞熱酒,期間隨口問道:“…自那以后,張兄就一直留在南陽?”
張翟自然明白趙虞這句‘自那以后’指的什么,點點頭,默然道:“原本,荊楚、長沙兩路義師尚可支撐一段時日,奈何我等低估了薛敖的勇猛,據人所稱,那日薛敖率數千騎兵殺入長沙義師軍中,薛敖本人,更是在僅僅帶著數十騎的情況下,斬殺了關朔…”
說到最后,他唏噓感慨,仿佛仍舊難以置信。
說實話,對于薛敖的勇武,趙虞亦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哪怕他曾經親眼目睹薛敖僅率數千騎就殺散四萬豫章義師的豪舉。
在那場仗中,薛敖親手擊斃豫章義師將領十余人,自身幾乎毫發無損,強悍地簡直不像人。
個人的強大武力,趙虞并不陌生,比如他這邊的牛橫、陳陌,那就是一等一的猛將。
論單打獨斗,當初薛敖在與牛橫切磋時,也曾因為輕敵而吃了一次小虧——其實就是掌心磨掉了一塊皮,但薛敖作為一名騎將,他在戰場上的殺傷力,卻一次次刷新了趙虞的認知。
別看薛敖曾屢次用自夸的語氣宣稱自己乃‘天下最強’,給人一種不真實感,但事實上,他真的是,迄今為止,趙虞還未聽說有像薛敖那般強悍的猛將。
倘若有,那就唯有倒退三十年的陳太師。
“關朔…”
趙虞咂了咂嘴,給出了一個評價:“太過于傲慢了。”
“呵。”
張翟失笑般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趙虞為何會評價關朔傲慢,因為正是關朔的這份傲慢,導致其當年在昆陽遭到慘敗,被他面前那位周都尉所擊敗。
倘若那會兒關朔能稍稍收斂,答應面前那位周都尉的條件,承諾不侵犯昆陽、襄城、汝南三縣,或許他義師的起事未必是現在這個結果。
他嘆了口氣,說道:“關朔,是有些心高氣傲,但自從在周都尉這邊得到教訓之后,其實他已收斂了許多…據我所知,關朔其實知道薛敖的厲害,也曾想避其鋒芒,可誰曾想,千軍萬馬也攔不住那薛敖,死追著他不放,關朔避無可避,唯有拼死一搏,可惜…”
這還真是…
趙虞點點頭,稍稍對關朔有點同情。
畢竟他也能想象,被薛敖那等猛將盯上是何等的絕望。
他抿了一口酒水,等著張翟繼續講述。
而張翟也沒讓趙虞久等,接著便又講述道:“…關朔一死,長沙義師就散了,其麾下的大將,死的死,逃的逃,一片散沙。如此,荊楚義師亦獨力難支,唯有撤回荊楚…當時我受了一些傷,在親信的保護下逃入山中一個村子躲藏,僥幸逃過一劫。等我蘇醒時,南陽已換了一副面貌…”
他閉上眼睛好似在回憶,半晌后,一臉痛心地說道:“時隔半月,待我勉強可以下榻時,我親眼看到南陽軍四處捉拿我義師的將士,稍有反抗,便肆意屠戮…”
趙虞張了張嘴,最后端著酒盞喝了一口酒。
畢竟他實在不好評價張翟口中的屠戮,一來他未曾親眼看到,或許只是張翟為了博取他同情而夸大其詞,二來嘛,就算南陽軍屠戮義師的將士也不算錯,畢竟雙方本來就是敵對方。
“關于日后,長兄有何打算?”他岔開了話題。
張翟并未第一時間回答,他在看了一眼趙虞后,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勉強露出幾分笑容說道:“說到這事,張某得感謝周都尉…多謝周都尉善待我義師的將士。前一陣子,董耳找到我時,我簡直不敢相信,周都尉竟庇護了我義師那般多的將士…”
喂喂喂,這家伙不會是想奉承我兩句,然后就帶著余眾逃奔到我潁川郡來吧?
趙虞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一眼張翟,不動聲色地說道:“張兄這句感謝,周某可擔當不起。…周某僅僅只是收容了一些降卒,將他們收編后用于懇田。當然,倘若這些降卒愿意放棄此前的身份,歸順我潁川,周某自然也愿意給予其自由,將他們編入我潁川郡的籍貫…以上這些,皆是周某為了潁川考慮,并非因為仁義什么的,可當不起張兄的稱贊。”
“哦?”
張翟眼神微變,也不知是否聽懂了趙虞的暗示。
他故作驚奇地說道:“今時今日的周首領,已不同當日,難得還肯屈尊喚在下一聲‘張兄’…張某十分不解,周都尉為何答應與在下相見?周首領應該知道,張翟如今是南陽舉郡通緝的要犯…周首領不怕遭到連累么?”
“是這樣沒錯。”趙虞斟酌了一番,不動聲色地道:“但當年周某危難之際,幸得張兄相助,這份恩情周某沒齒難忘。…盡管周某如今可能無法為長兄提供什么幫助,但倘若連見張兄一面也不愿,那豈非忘恩負義?”
“周首領…”
坐在張翟身后的董耳好似聽出了什么,面色有些難看地想要插嘴,但卻被張翟抬手攔下。
只見張翟深深打量著趙虞,忽而笑著說道:“不瞞周首領,張某也算閱人無數,但著實看不透周首領你…或許周首領不知,張某來見周首領之前,其實就已經在潁川打探過一番了。”
“哦?”趙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問道:“張兄這么信不過周某么?”
張翟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旋即收斂笑容神色嚴肅地說道:“周都尉莫怪,我張翟死則死爾,不足掛齒,但我得為手下剩余的弟兄們謀一條生路,暫時還不能輕賤性命…”
趙虞微微點了點頭。
他也知道,隨著長沙義師與荊楚義師的潰散,張翟這個曾經的南陽渠使,或就是南陽郡境內義師最后的領袖。
他笑著說道:“如此說來,張兄來見周某,是認為周某值得一信咯?”
“不止。”
張翟笑瞇瞇地搖了搖頭,旋即看著趙虞壓低聲音說道:“我也不瞞周首領,我剛從貴郡的東南部歸來…”
“東南部?”趙虞微微皺了皺眉。
他當然知道他潁川郡的東南部是哪片區域,即舞陽、定陵、召陵那片區域。
“張某只是覺得驚訝而已。”
張翟笑著說道:“據先前派出的探子回覆,我才知道鞠昇、秦寔等昔日歸降周首領的降將,如今盡皆成為了一縣縣尉…”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倘若是尋常的縣尉倒也罷了,但經過打探后我才知道,貴郡的縣尉,居然都獲得了二、三千人編制的兵權…想不到周都尉如此信任那些降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趙虞不動聲色地說道:“鞠昇、曹戊、秦寔等人,雖是降將,但皆已通過將功贖罪證明了自身,再考慮到他們確實有才能,周某自然不吝提拔他們,這有什么問題么?”
張翟表情古怪地問道:“周都尉不知他們私底下在做什么么?”
趙虞淡淡看向張翟。
他當然知道秦寔那幫人私底下在做什么,無非就是散播義師的理念嘛,那又怎么樣,反正這幫人反的是晉國,又不是反他。
他似笑非笑地反問張翟道:“哦?莫非他們私底下做了什么么?”
張翟忽然語塞了,微皺著眉頭打量趙虞,吃不準眼前這位周都尉到底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不得不說,當他得知秦寔等人私底下在傳播他義師的理念時,他第一反應是欣喜,欣喜這些位曲將心中還深藏著‘推翻晉國’的遠志;再一細想,他更為狂喜。
畢竟他也知道,目前整個潁川郡都在這位周都尉的掌握下,考慮到這位周都尉對秦寔等人的行為不聞不問,視若無睹,這是否就意味著,其實這位周都尉也在暗中支持他義師?
正因為如此,他方才才會開口試探,但趙虞的反應卻令他有些遲疑。
這也難怪,畢竟就像他所說的,他實在看不懂趙虞的一些舉動,明明已成為晉國的官員,甚至還成為了陳太師的義子,與薛敖等陳門五虎互為義兄弟,但不知為何,此人卻在縱容秦寔等人私下傳播他義師的理念,暗中吸納有志之士。
莫非這位周都尉,其實并不知秦寔等人私下的行為?
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張翟自然不敢再提秦寔他們究竟做了什么。
足足思忖了半晌,張翟忽然笑道:“險些被周首領騙了…如今整個潁川皆在周首領的掌控下,周首領怎么可能會不知秦寔等人在做什么?”
說罷,他正色問趙虞道:“莫非周首領是在防備張某么?”
不等趙虞開口,張翟便正色說道:“觀周首領有意縱容秦寔等人的舉動,我猜周首領對晉國亦有不滿之處。張翟不求其他,只求周首領能照拂張某手下弟兄一二,倘若周首領擔心張某,張翟愿意將渠帥之位讓給周都尉,再引劍自刎,讓周首領放心…”
“張大哥!”董耳聞言面色大變,當即攔下張翟。
而趙虞亦抬手阻止。
說實話,趙虞并不是擔心張翟,雖說張翟被南陽郡那群義師殘余推舉為渠帥,可哪又怎么樣呢?
就算張翟帶著他那群手下逃到潁川,這潁川就由張翟做主了?
怎么可能!
不說其他人,哪怕是秦寔等人都不會投奔張翟,因為秦寔等人很清楚,投奔張翟注定不會有什么前途,唯有跟在他‘周都尉’身后,才有可能實現其‘推翻晉國’的志向。
趙虞真正擔心的,是張翟那群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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