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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江東變動

  此后在截止四月前的一個半月里,趙虞又陸陸續續收到了李奉派人送來的若干份書信,信中詳細地記載了他與東宮、與三皇子李虔的接觸過程。

  據信中內容,這段時間東宮與三皇子皆試圖不遺余力地拉攏李奉、拉攏鄴城侯一家,并且他們彼此之間,也已得知了對方的企圖。

  在這種情況下,東宮與三皇子自然希望李奉代表鄴城侯一家做出某些承諾,但李奉又怎么會輕易做出承諾呢?遵照趙虞的授計,李奉始終保持游走于東宮與三皇子之間。

  想來東宮與三皇子也不是傻子,時間一長,那兩位也看出來了,因此對李奉的態度也稍有改變。

  不過問題不大,畢竟東宮與三皇子目前只是覺得鄴城侯一家試圖‘待價而沽’,還并未察覺到更深層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東宮與三皇子頂多就是背地里罵兩句,但明面上仍然還是要做出拉攏鄴城侯一家的行為——畢竟,總不能任由鄴城侯一家倒向對面吧?

  鄴城侯一家這邊,祥瑞公主與周虎的影響力還是不小的。

  在此期間,祥瑞公主亦緊跟時事關注著此事,考慮到接下來的計劃中還需要用到這位公主,趙虞也不介意將李奉的書信內容告知這位公主,倘若公主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亦不吝教導。

  總而言之,趙虞繼續與這位公主保持著良好的關系。

  說來也有意思,自從趙虞與鄴城侯夫婦私底下確認了與祥瑞公主的親事后,這位公主在趙虞面前倒是性格收斂了不少,盡管大多數時候仍直呼‘周虎’,但隱隱感覺,她已逐漸有將自己視為周府女主人之一的架勢。

  對于此事,靜女佯裝不知,反正她與公主又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別說公主暫時還無法名正言順地嫁到‘周家’,就算嫁過門了,也不大可能威脅到她的位置。

  馨兒、馨夫人就更不可能與公主結怨了,唯一感覺有點不適的,也就只有李小姐了,不過李小姐為人也聰慧伶俐,他知道公主在這個家中也就只能在私底下罵罵她,倒也不怎么在意——大不了公主在場的時候她不出面唄,又不是什么大事。

  四月上旬,潁川郡各縣為了該年的春耕之事,再次陷入忙碌。

  而在此期間,趙虞先是陸續視察了陳陌、王慶、褚燕三支部軍,隨后又視察了治下二十個縣的縣軍,包括陽翟等四個并非是他直接任命縣尉的縣城——當然,后四個縣城只是順帶的。

  說起來,趙虞倒也不是不想將陽翟那四個縣的縣軍真正地收入囊中,問題是那幾名縣尉干地好好的,非但在當地有著不小的名望,對他這位都尉的命令也是言聽計從,趙虞一來實屬找不到換人的借口,二來他這邊也沒有能勝任的人,最后索性也就作罷了。

  四月下旬時,趙虞借著視察舞陽縣的機會,順便視察了舞陽縣的礦場,即那座坐落于臥牛山的礦場。

  期間,他身邊不止有舞陽縣尉秦寔與礦場的監官董耳跟隨,就連何璆亦聞訊而來,頭綁黑巾扮成一名黑虎眾,尋機向趙虞匯報眼下他‘南陽義師’的近況。

  據何璆所言,目前其‘南陽義師’,已擊敗且吞并了臥牛山上至少七成的山寇,人數已發展到了近一萬六千人,現如今正積極在南陽、汝南兩郡活動。

  趙虞聞言淡淡道:“可莫要鬧地太過火了。”

  何璆微笑回道:“都尉放心。”

  據他解釋,他所謂的在南陽、汝南兩郡活動,并非是指率領義師直接攻打縣城,而是派人打扮成挑貨郎、游俠等等,在暗中傳播義師的信念,或挑撥、或吸收那些不安于現狀的人。

  南陽、汝南兩郡的情況與潁川郡不同,在潁川郡,趙虞這些年又是大力發展官田,又是興建畜牧場,再加上嚴厲打擊屯糧居奇之事,由官府牢牢掌控著郡內的米價與肉價。

  盡管潁川郡境內的米價至今仍維持在三百五十錢一石的高價上,但那是因為朝廷‘蠻橫’地從潁川郡征調了百萬石糧食的關系,這件事潁川人上上下下眾所周知,怎么也不可能怪到潁川郡的官府頭上,要抱怨也是抱怨朝廷,抱怨其他郡拖累了他潁川。

  對于本郡的官府,潁川人基本上還是認同的。

  更何況,這兩年潁川郡的米價也并未繼續上升,因此盡管米價居高不下,但潁川郡的平民至少看望了希望。

  再加上各縣官府都相應郡守府的政令,做出了‘絕不使一人餓死’的承諾,因此潁川郡的民心近兩年還是比較穩定的。

  然而在南陽、汝南兩郡卻不是怎么回事,這二郡的米價早已飆升至過了四百錢一石的檔次,肉類的價格更是高地讓平民望而卻步。

  就拿南陽郡來說,盡管王尚德、王彥族兄弟倆也在大力發展官田,但發展規模卻居然被潁川郡后來者居上,再加上王尚德現如今駐軍在南郡荊楚,需要擔負南郡百萬人口的糧食負擔,又要籌集軍糧征討長沙郡的項宣,南陽郡自然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何璆的搗亂。

  為了報復王尚德、王彥兄弟,何璆致力于鼓勵南陽郡的起義,向后者提供理念依據與實際幫助,這也使得南陽郡的治安變得愈發不安穩。

  現如今,王彥在南陽大肆追捕義士,抓了不下千人,但非但效果微乎其微,且平民與官軍——即南陽軍的矛盾亦日漸激化。

  至于汝南郡,則主要還是‘接管不力’問題——當初江夏義師的渠帥陳勖向東投奔江東義師后,虎賁中郎將鄒贊未及時彌補義師敗退后的實力真空,再加上他后來急著率軍征討江東義師,也沒來得及培養本地衛戎兵力,以至于當鄒贊率領太師軍奔赴魯郡之后,汝南郡便陷入了群賊亂舞的亂相。

  好在鄒贊當時總歸是在個別幾個縣拉起了幾支縣軍,再加上汝南郡普遍地勢平坦,也沒有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因此汝南郡境內雖然小股賊寇不斷,但倒也沒有形成向伊闕賊、泰山賊、臥牛山群賊這等動輒成千上萬的大股賊寇,否則,恐怕朝廷早就調趙虞前往汝南平叛了。

  四月的月末,鄭羅的手下高衡親自來到了許昌,向趙虞送來鄭羅的親筆書信。

  可能是怕信件遺落后給趙虞帶來麻煩,在這封信中,鄭羅只是以一名行商的口吻講述了江東自去年起陸續發生的幾樁事。

  頭一樁,去年江東的丹陽郡出現了一名叫做趙伯虎的江東義師余黨,此人在韓晫的追殺下,借助江東義師的名義,于江東迅速拉起了大概三五千人。

  第二樁,則是去年七月前后,趙伯虎于江東震澤,擊敗了陳門五虎之一的韓晫,令后者兵敗身亡。

  說實話,鄭羅的這兩個消息,送來地著實有點晚了,足足晚了半年。

  畢竟早在去年的十月,趙虞便已經通過各地官府的消息傳遞得知了這件事,甚至他得知的詳細程度,還不亞于鄭羅信中所述,比如趙伯虎在震澤究竟是如何以少勝多,以區區數千人的兵力擊破了韓晫數萬晉軍。

  但話說回來,鄭羅的這份書信也并非毫無價值,因為趙虞所了解的情況是基于‘晉國視角’的,比如韓晫是如何戰敗的,但鄭羅在信中所詳細講述的,則是‘一般視角’,即以第三方的視角描述了這幾樁事。

  比如據鄭羅所言,趙伯虎最初逃至江東那會,其實江東是十分悲觀的,曾經支持江東義師的那群人,主要是江東的鄉紳、官員階級,基本上都保持了中立,甚至于有的已準備向韓晫投降——也正因為這,韓晫才能在短短數月間,迅速擊破九江、廣陵兩郡,繼而跨過大江,揮軍江東的丹陽、吳郡、會稽三郡。

  總而言之,趙伯虎當時的處境十分艱難,幸存的舊江東義師殘余勢力紛紛易幟,與他劃清了界限。

  在這情況下,趙伯虎勉強才吸收了三五千人不說,既沒有軍糧、又沒有裝備,這才決定從丹陽郡撤往吳郡,欲借助吳郡震澤一帶的復雜地形與韓晫展開游擊,尋找擊破韓晫軍的機會。

  趙虞猜測鄭羅可能事后與他兄長趙伯虎見過面,因為鄭羅在信中很隱晦地寫到,當時趙伯虎麾下的三五千人也十分悲觀,雖然他們決定在震澤背水一戰,卻也做好了戰敗后繼續南撤,撤往會稽郡的準備——倘若不是事后見過趙伯虎,鄭羅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人當時的想法呢?

  在這個年代,會稽郡可不是什么好去處,那基本上就是窮鄉僻壤的偏僻之地了,不過會稽郡那遍布山丘的地勢,倒是適合與韓晫率領的晉軍游斗?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趙伯虎在震澤的背水一戰,竟然真的擊敗了陳門五虎之一的韓晫,甚至還將這位虎將包圍,以至于韓晫力戰而亡。

  這一仗,可謂是徹底扭轉了江東的局勢,非但趙伯虎本人因此揚名天下,就連江東那些原本已準備投降晉軍的搖擺勢力,也對這位江東義師的新渠帥心生了幾分希望。

  從去年七月震澤一戰后起,趙伯虎率領的義師,其處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他們陸續得到了江東境內一些鄉紳的暗中資助,軍糧逐漸寬裕。

  其次,原本因為江東各縣官府改變立場而失去地盤的江東義師的殘余小股兵力,即那些要么是此前不服趙伯虎的,要么是不相信他能率領江東義師突破困局的人,也陸陸續續地投奔了趙伯虎。

  這使得趙伯虎率領的新江東義師,人數迅速擴增至一萬人。

  值此情況下,趙伯虎高調率軍出現在吳縣,準備拿下這座吳郡的郡治之城。

  吳縣的官府最初就曾依附于江東義師,只因江東義師潰敗才試圖投降晉國,現如今趙伯虎一仗擊敗陳門五虎之一的韓晫,他們自然不敢抗拒。

  在吳縣官府不抵抗的情況下,趙伯虎兵不血刃拿下了吳郡。

  旋即,他派出使者勸降吳郡境內的各縣。

  不得不說,陳門五虎的威懾力著實是大,讓踩著韓晫上位的趙伯虎占了個大便宜,十日之內,似海鹽、余杭、無錫等各縣紛紛表示順從,曾經一度依附于江東義師的各縣官府,紛紛歸順于趙伯虎以及他率領的新江東義師。

  九月,趙伯虎一方面派人前往會稽郡說降,一方面率大軍進駐丹陽郡。

  跟吳郡的情況差不多,得力于擊潰韓晫軍的威望,丹陽人終于相信趙伯虎可以率領他們推翻晉國的統治,紛紛投奔后者。

  其實這會兒,丹陽郡境內的各縣早已投降晉國——確切地說是投降了韓晫,但趙伯虎擊敗了韓晫,眾望所歸,各縣官府也沒有辦法,只能裝作沒看到,任憑趙伯虎在各縣吸收義士,逐步壯大。

  截止十月前后,丹陽郡境內各縣已陸續歸順于趙伯虎的新江東義師,而此前韓晫還未踏足的會稽郡,亦同期歸順于趙伯虎,這使得趙伯虎終于掌握了江東三郡,真正擁有了東山再起的資本。

  當時誰都以為趙伯虎會立即揮軍北伐,最起碼率軍渡過大江,收復九江、廣陵、下邳三郡,畢竟包括江東三郡在內,九江、廣陵、尤其是下邳,原本就是受江東義師影響最深的六個郡,倘若趙伯虎借助擊敗韓晫的勝勢渡江,毫無疑問九江、廣陵、下邳三郡會迅速倒向后者,哪怕有些許抵抗,也不可能阻擋住趙伯虎的腳步。

  就連趙虞在信中看到這一段時,也以為他兄長會那樣做,然而趙伯虎并沒有。

  從去年九月率軍入駐丹陽郡起,趙伯虎就沒有再打過一場仗,一直在丹陽訓練軍隊,同時派人關注長沙郡的狀況。

  當時的長沙郡,或者說項宣率領的長沙義師,正遭受著王尚德的進攻,盡管長沙義師的處境日漸艱難,但心高氣傲的項宣卻拒絕了趙伯虎主動釋放的善意,這讓新江東義師上下都很氣憤。

  然而在此情況下,趙伯虎卻力排眾議,哪怕項宣拒絕求助,亦率領數萬義師趕往長沙,助項宣擊退了王尚德。

  不得不說,看到這一段時,趙虞亦不禁有些驚訝。

  因為今年年初后,他確實曾從一些渠道得知王尚德進攻長沙郡并不順利,當時他還驚詫于項宣居然有那樣的能耐,如今才知道,原來項宣是得到了他兄長趙伯虎的相助。

  以項宣的性格,大概也只有投奔新江東義師才能償還這份恩情了。

  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果然,在鄭羅后續的內容中隱晦描述,項宣果然歸順了新江東義師,歸順了趙伯虎。

  而這時,也到了鄭羅這封信的結尾。

  放下信件,趙虞起身從背后的書柜中抽出一份地圖,將其鋪開在書桌上。

  據鄭羅在信中的描述,如今趙伯虎所率新江東義師的地盤,已囊括了長沙、豫章、丹陽、吳郡、會稽這整整五個郡,而在趙虞看來,九江、廣陵、下邳這三個郡亦唾手可得。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趙伯虎率領的新江東義師,已經基本上恢復了四、五年前大江以南各路義師起兵時的基本盤,只是少了一個荊楚、半個江夏、半個南陽而已。

  可要知道,當時那幾路義師是各自為戰,雖然彼此間有所配合協同,但彼此都有不同的利益與戰略,可如今,卻是新江東義師獨一家占據了這些地盤。

  相比之下,毫無疑問是現如今的新江東義師更具威脅。

  更要緊的是,當前天下的局勢對新江東義師極其有利,比如說新江東義師或將展開的北伐,似九江、廣陵、下邳、江夏、廬江,那都是曾經被江東義師統治過的,只要晉國這邊不派兵阻擊,毫無疑問新江東義師能迅速拿下這些郡。

  而當年擊潰了各路義師的晉國軍隊,王尚德被擊退回了南郡荊楚,而陳太師與陳門五虎如今則被拖在泰山郡,要說大河以南哪個郡還有實力阻擊新江東義師,趙虞立刻就想到了他潁川郡。

  但顯然,趙虞并不愿意去破壞他兄長的好事,哪怕只是裝裝樣子。

  謹慎起見,叫何璆先弄點動靜出來吧…

  趙虞暗暗想道。

  五月上旬,位于南陽、潁川、汝南三郡邊界的臥牛山群賊,突然出現異動,大舉侵擾舞陽、西平、定潁、定陵等縣。

  舞陽縣尉秦寔慌忙向召陵縣求助。

  駐軍召陵的上部都尉王慶立刻率部軍前往舞陽,逼得臥牛山群賊退出潁川,轉戰汝南。

  五月十七日,趙虞上報李郡守道:“這股賊寇長期盤踞臥牛山,已成南陽、潁川、汝南三郡心腹大患,不可再姑息之。”

  李郡守深以為然,命趙虞即可出兵圍剿臥牛山群賊。

  次日,趙虞以潁川都尉的名義,征調許昌、長社、穎陰、定陵、臨潁等縣縣軍,湊出了一支多達三萬余人的兵力,浩浩蕩蕩前往臥牛山,在廣闊數百里的臥牛山群山中,與臥牛山群山展開激斗。

  這一打,就是足足三個月。

  當然,也沒人說趙虞的不是,誰讓臥牛山群山一個個膽小如鼠,只敢躲在山中,不敢與周都尉率領的潁川晉軍正面對抗呢?

  七月末,趙伯虎高舉‘推翻晉國’旗幟,于丹陽起兵渡河,進攻九江、廣陵二郡。

  得知此事后,朝廷果然想到了潁川郡,奈何潁川郡正忙著圍剿‘四寇之一’的臥牛山群賊,分身無暇,朝廷最終只能派人傳令至南郡荊楚與山東,一方面勒令王尚德立刻整頓軍隊阻擊江東義師,一方面則希望陳太師在圍剿泰山義師的同時,派偏師南下,阻擊江東義師。

  此時陳太師還未剿清泰山賊,但又不能坐視新江東義師,唯有派章靖率一萬五千太師軍先行南下阻擊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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