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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詭異(二)

  其中的真相究竟如何,趙虞目前暫時亦不得而知,但他本能地覺得,這次祥瑞公主擅自離開王宮,或許是一個多方推動的結果。

  那么,葉縣的楊定又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一想到楊定,趙虞心中就閃過了一個疑問。

  他至今仍不明白,楊定怎么會讓事態變成眼下這種地步。

  別看他現在被祥瑞公主免了官職,但實際上,他依舊牢牢握著都尉署的權柄。

  而楊定又得到什么了?

  毫無所得不說,反而臭了名聲。

  今日這件事,整個潁川郡守府的官員都親眼看到了楊定的‘小人行徑’——就因為與周虎有私怨,便在祥瑞公主面前進讒,利用這位公主的權勢免去了周虎的官職,這不是小人行徑又是什么?

  不夸張地說,用不了幾日,這件事就會傳遍許昌官府,繼而傳至潁川各縣的官府,雖然尋常百姓未必會知曉什么,但各地縣衙之間肯定會傳開這件事。

  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會不恥楊定的行為,對趙虞報以同情。

  這…應該不會是楊定的目的吧?

  這楊定到底在搞什么鬼。

  想到這里,趙虞再次開口試探高木與蔡錚二人道:“兩位,此番公主路徑我潁川,是打算前往葉縣去見楊定、楊縣令吧?”

  高木聞言道:“此事我等亦不敢斷言,不過據我在途中聽公主與那魏馳所言,應該是這樣沒錯了。”

  “誰?魏馳?”趙虞皺了皺眉,問道:“是葉縣縣令楊定身邊的家將魏馳么?”

  “應該是了。”高木聳聳肩道。

  “呵。”

  趙虞輕笑一聲,不動聲色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果然是楊定搞的鬼!哼,之前居然還給我裝蒜,說什么對此一無所知,還說魏馳赴宛城去了…不過,既是楊定蓄謀,怎么會弄成這樣子?難道…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趙虞再次套問道:“高隊正、蔡司巡,這個魏馳…他現下身在何處?是他鼓動公主前來許昌的么?”

  “他先行一步前往葉縣去了。”高木本就是局外人,聞言毫不猶豫地解釋道:“至于公主前來許昌,事實上,那魏馳是希望公主直接前往葉縣的,是公主嫌坐馬車坐得悶了,耍了性子,一定要來許昌,順便,‘見一見’周都尉你…”

  他的話中帶著幾分笑意,顯然他也已經看出了幾分,比如說,眼前這位周都尉與葉縣縣令楊定不和。

  “嚯?這可真是…”

  在聽完了高木的講述后,趙虞頓時明白了一切。

  他就說嘛,以楊定的計略,怎么會做出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原來是那個蠢公主沒有聽從楊定的安排。

  更有甚者,這個蠢公主為了偏袒楊定,還當眾闡明了來意,免去了他的官職,卻反而讓楊定在李郡守等一干潁川官員面前被安上了‘小人’的形象。

  這展開,若非對面還坐著高木與蔡錚二人,趙虞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了。

  忍著心中的笑意,趙虞抱拳朝高木說道:“多謝高兄相告。”

  高木笑著擺了擺手,意有所指地說道:“在下素來敬仰陳太師,只可惜,雖久在宮門值守,卻無機會當面拜見,方才聽貴郡的李郡守所言,都尉竟是陳太師新收的義子…倘若都尉不介意的話,能否與在下說說太師的事?”

  趙虞頓時恍然大悟:感情眼前這位高隊正,也并非對誰都知無不言,他肯如實相告,完全就是看在陳太師的面子上。

  從旁,蔡錚亦笑著說道:“在下亦有些好奇。”

  見此,趙虞也不隱瞞,將他與陳太師相識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高木與蔡錚,當然,其中他省略了對他不利的事。

  在聽完他的講述后,高木、蔡錚二人面露羨慕之色。

  畢竟,陳太師的義子,這可不是任誰都有機會當的。

  就當三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得起勁時,忽然,都尉周府內的一名家仆匆匆走入,在趙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趙虞點點頭,旋即朝著高木與蔡錚二人說道:“兩位,公主已沐浴更衣完畢,兩位與在下一同前去赴宴,如何?”

  聽到這話,高木臉上的笑容頓時就變成了苦笑,點點頭道:“好吧,同去、同去。”

  看得出來,他恐怕也不想接觸那位公主,但沒辦法,既然他與蔡錚等人被那位公主‘脅迫’而來,就必須肩負起保護公主的責任,否則,怕是他倆項上人頭不保。

  于是,趙虞便帶著高木與蔡錚二人前往內院,而其余的護衛,此時則在前院吃酒用飯。

  片刻后,待趙虞、高木、蔡錚等人來到后院主屋的正堂時,他們便看到了出浴后更換了一身衣物的祥瑞公主。

  …既然魏馳前往葉縣去了,用不了多久,楊定必然會知曉公主此刻身在許昌,不知他是否會來許昌,他若來,那就精彩了。

  瞥了一眼那位祥瑞公主,趙虞心下不懷好意地想到。

  在他看來,楊定恐怕萬萬也想不到,其在潁川,如今是一個什么形象。

  想到這里,趙虞的嘴角不禁又揚了起來。

  片刻后,眾人來到了正屋的偏廳,在趙虞的吩咐下,府上的家仆將早已準備好的菜肴端了上來。

  盡管靜女已吩咐府上的庖廚盡可能地準備了佳肴,但遺憾的是,這些端上來的菜肴,仍不能使那位祥瑞公主滿意。

  她毫不客氣地對趙虞說道:“周虎,你請的什么庖廚,本宮一口都吃不下去。”

  見這位公主又要作妖,趙虞暗自翻了翻白眼。

  平心而論,此前趙虞對這位祥瑞公主的印象極差,但此時此刻,他的評價則略有提高。

  畢竟作為‘敵對方’而言,這位公主的‘神之相助’簡直絕了,反手就把楊定給坑慘了,使趙虞心中大悅。

  因此,趙虞此刻耐著性子說道:“公主莫怪,在下府上的庖廚,自然遠不如宮內的御廚,但請公主相信,在下府上的庖廚已盡己所能,力爭向公主獻上最拿手的菜了。”

  然而,這位公主卻仍不滿意,皺著眉頭哼哼道:“就這,還是盡己所能?你留著這等無能的廚子做什么?殺了得了。”

  聽到這話,屋內頓時安靜了了下來,其中像站在靜女身后的碧兒、青兒、瑤兒,嚇地花容失色。

  喂喂喂,嬌生慣養也要有個限度吧?這蠢丫頭怎么回事?宮內就這么教他么?

  趙虞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祥瑞公主。

  他原以為這位公主只是任性,可按眼下來看,這分明就是長歪了啊。

  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公主,這有些過了吧?庖廚燒的菜肴倘若不滿意,稍加懲戒即可,何必草菅人命呢?”

  話音剛落,坐在祥瑞公主身邊的馮宮史便凝目喝斥道:“大膽!周虎,你竟然指責公主草菅人命?!”

  趙虞深深看了一眼馮宮史,眼眸中閃過幾絲輕蔑。

  他一看就知道,似欺軟怕硬、媚上欺下、狗仗人勢,說的就是馮宮史這幫人。

  有這種諂媚之人在祥瑞公主身邊,怪不得那個蠢公主會變成這樣。

  不得不說,趙虞怎么說也是一方首領、殺伐果斷,被他凝視著,那名馮宮史自然也感到了壓力,坐立不安地斥道:“你…你瞪著我做什么?”

  見此,祥瑞公主亦瞪向趙虞。

  就在這時,宮女馨兒亦一臉為難地小聲勸說祥瑞公主道:“公主,此地乃是周都尉的府邸,府上的庖廚乃是周都尉的家仆,他盛情款待公主,公主怎能殺了他的家仆呢?況且,就算庖廚燒個不好,也不必殺了他啊,像周都尉所言,稍加懲戒即可…”

  “宮內不都是這樣么?”祥瑞公主不解地說道,一臉理所當然地道出一件駭人聽聞的事,驚得馨兒連連擺手示意。

  “好吧。”

  也許是聽到了馨兒的勸說,祥瑞公主這才收回成命,看著趙虞隨意地說道:“那就仗責吧,仗責四十。”

  仗責四十?那還不把人打廢了?

  趙虞皺著眉頭瞥了一眼祥瑞公主,恰巧注意到公主身邊的馨兒朝他隱晦地使了一個眼色。

  他頓時會意,抱拳說道:“在下遵命。”

  說罷,他喚來何順,故意當著祥瑞公主的面吩咐道:“何順,你去將府上的庖廚仗責四十,再令其重新燒一桌襯公主心意的菜肴。”

  “是。”何順當即明白過來,點了點頭。

  “我一同去吧。”

  此時,宮女馨兒也走了過來,帶著她那一貫為難的苦笑,輕聲說道:“我知道公主愛吃什么菜,請允許我指點貴府的庖廚。”

  對于這位馨兒宮女,趙虞自然沒有什么惡感,聞言點了點頭。

  一刻時后,府內的庖廚重新燒制了幾個菜,這才使祥瑞公主滿意。

  心滿意足的這位公主,甚至都沒問府上庖廚的受罰情況,估計是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當然,趙虞府上的庖廚也沒有受罰,得到了宮女馨兒眼神示意的他,只是與何順演了一場戲而已,府上的庖廚甚至都不知有這么一回事,只因為公主要另外定制幾個菜罷了。

  但即便如此,趙虞對這個蠢公主稍稍有所改變的印象,也因為這件事而再次跌了幾個檔次。

  只可惜沒辦法,他必須忍上一個月,待邯鄲派人前來帶走這位公主。

  此后兩日,祥瑞公主一行人便在趙虞府上的東苑住下了,趙虞讓靜女特地囑咐府內的家仆,切記不得怠慢這位公主,免得橫生枝節。

  而與此同時,在許昌與祥瑞公主一行人分別的魏馳,也已回到了葉縣,見到了楊定。

  當時楊定正在縣衙內的廨房處理縣政,見魏馳歸來,他不動聲色地遣散了廨房內的幾名小吏,待這些人離開后,他這才問魏馳道:“公主到昆陽了?”

  聽到這話,魏馳臉上露出了幾許尷尬之色,硬著頭皮說道:“少主,事情出現了一些…變故。”

  “什么變故?”楊定皺著眉頭問道。

  只見魏馳猶豫了一下,說道:“公主…她去許昌了…”

  “什么?”

  楊定聞言色變,站起身來說道:“你怎能讓她去許昌?我不是告訴你了么,直接到昆陽,介時我等再做安排!”

  “我也不想啊。”魏馳一臉委屈地說道:“但公主嫌坐馬車坐乏了,執意要進許昌歇兩日,我也曾勸說,甚至還搬出少主您,但公主不聽我說,我也沒有辦法…”

  “嘖。”

  楊定嘖了一聲,皺著眉頭思忖起來。

  就像趙虞所猜測的那樣,祥瑞公主這任性的一手,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原本按照他的計劃,魏馳會帶著祥瑞公主直接來到昆陽一帶。

  介時,他此前安插至黑虎山的眼線與幾名內應,就會以黑虎賊的身份襲擊那位公主的馬車——當然,他并不是要加害那位公主,他只是要讓那位公主親眼見證‘黑虎賊’的危害,順便將‘襲擊公主’的罪名扣在黑虎賊的頭上。

  只要黑虎賊被扣上襲擊的公主的罪名,作為黑虎賊首領的周虎又豈能置身事外?

  介時,只要他在朝中運作一番,再加上有那位祥瑞公主幫襯、作證,那周虎必然要受到牽連,縱使有著陳太師的關系,十有八九也會丟掉潁川都尉的官職。

  可千算萬算,他卻沒算到那位公主半途耍性子。

  這下麻煩了…按我對祥瑞的了解,她到了許昌,肯定會去找周虎的麻煩,將事情說開,介時周虎必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再者,那周虎深知祥瑞一事的利害,如今既已見到祥瑞,勢必不會再讓祥瑞離開他的掌控,除非祥瑞離開他潁川郡。在這種情況下我想算計周虎,怕是難了…該死!

  心中暗罵了幾句,楊定皺著眉頭在廨房內來回踱步,平復著心情。

  “少主…”魏馳訕訕地問候了一聲。

  轉頭看了一眼魏馳,楊定長長吐了口氣,說道:“事到如今,我責怪你亦無濟于事…對了,你離開祥瑞公主身邊,是以什么理由?”

  魏馳訕訕說道:“我說…我先回葉縣,通知少主,讓少主去接她…”

  楊定凝視了魏馳幾眼,旋即無語地搖了搖頭:“罷了,我親自去一趟許昌,看看…”

  說到這里,他稍稍一頓,問魏馳道:“公主來時,身邊有誰?”

  魏馳連忙說道:“只有一名女官、兩名宮女,還有以高木、蔡錚二人為首的二三十名宮中衛士…其他幾人的身份,應該沒有問題,唯獨那個蔡錚,我懷疑他是主動跟隨公主而來的。”

  楊定目光一凜:“是太子的人么?”

  “未必。”魏馳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看著不像。”

  “…或許是三皇子的人。”

  長吐一口氣,楊定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后悔‘請’那位祥瑞公主來對付那周虎了,目的沒達成不說,反而成為了他人棋盤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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