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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御史田貫

  ps:今天家中有點事,少了點,請諸位包涵,近幾章過渡章節之后,就進入新的篇章。

  ————以下正文————

  八月中旬,陳太師帶著毛錚回到了許昌,趙虞帶人將其接到府上。

  當晚用飯時,陳太師向趙虞講述了當前河南郡的境況。

  一言以蔽之,即各縣官府賑濟百姓的粥,那是越來越稀薄了,從最初的厚粥,到現如今的粥湯,致使百姓怨聲漸起。

  據毛錚在旁補充,其實這也怪不得河南郡里與各縣官府,實在是因為官府手中缺糧了。

  畢竟去年由于叛軍破壞了田地的關系,河南郡的糧食產收微乎其微,往年官府積蓄的約百萬石糧食,從去年入秋吃到今年四月前后,基本上就已告罄,此后皆靠潁川郡借糧周轉,逼不得已之下,也就只能在官府施粥時逐步減少粥的厚度,希望能支撐到秋收。

  當然,期間也不乏有些監守自盜的官員,在陳太師前往河南郡順便徹查此事期間,這些官員皆被革職叛以重刑。

  “豺狼可恨。”

  陳太師口中的豺狼,即是指這些不顧當前國家困難,自私自利之徒,包括汝南郡那些趁機作亂的賊寇。

  “河南郡安撫地了民心么?”趙虞亦有些在意。

  畢竟河南郡是一個人口、面積都在潁川郡之上的大郡,而且緊挨著潁川郡,這樣一個大郡若是出現了什么問題,對潁川郡的沖擊那是十分巨大的。

  “暫時還可以安撫民心。”毛錚點了點頭。

  據他向趙虞解釋,目前河南郡百姓的怨聲,主要是針對各縣的富戶、世家,比如當年與趙虞打過交道的鄭氏——沒錯,就是汝陽侯鄭鐘的那個鄭氏。

  誰讓河南郡各地皆陷入缺糧窘境時,以鄭氏為首的貴族、世家,依舊掌握著多達數十萬石的糧食,絲毫沒有受到這次糧食緊缺的沖擊呢?

  而這,就讓河南郡的百姓記恨上了。

  “正常。”

趙虞在了解情況后平靜說道:“說白了就是仇富,我一家幾口每日喝著稀粥然而權貴人家依舊是大魚大肉  我又豈能釋懷?”

  “不錯。”

  陳太師點了點頭,旋即贊賞地看了一眼趙虞。

他可是聽說了去年叛軍圍困許昌時許昌也一度陷入至缺糧的窘迫,于是當時剛剛當上潁川都尉的這周虎,就準備派黑虎眾找許昌的各個家族談話  驚得潁川郡守李旻連忙制止調停——天曉得這個連縣衙都敢燒的家伙會做出什么來!

  潁川郡里以官家的名義向許昌的家族借了一大筆糧食,到現在都還沒歸還。

那些家族并不是不著急,他們也曾向郡守府催討,但郡丞陳朗則推給了都尉署表示沒有周都尉同意  他不敢擅自濫用存糧。

  那些許昌的世家哪敢找這周虎催討?只能捏著那薄薄一張借據,苦等糧食危機趕緊過去。

毫不夸張地說,就是因為潁川郡有周虎這個山賊出身的都尉坐鎮著,郡內各縣誰也不敢屯糧居奇,因為他們懷疑倘若他們敢這么做,說不定就會有一群頭綁黑巾的家伙沖到他們家  將他家洗劫一空。

還是那句話,這位周都尉那可是連‘燒衙劫官’都敢做的狠人,縱容手下假冒流寇搶掠個幾家  實在不算什么太出格的事。

雖然不值得提倡但陳太師心底卻很贊許趙虞在這件事上的魄力與擔當  相比之下,河南郡的官員就太過于‘軟弱’,以至于出現了官府缺糧、然而以鄭氏為首的家族卻依舊掌握了大批糧食的局面。

  這次前往河南郡時,陳太師就特地拜訪了鄭家,最后說服鄭家答應借糧給河南官府。

  越是混亂的局面,就愈發需要強勢的官員,潁川郡守李旻談不上是什么強勢的官員,但好在都尉周虎是,陳太師覺得,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才使得潁川郡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叛軍危機,成為了最快恢復的郡。

  之后的一段時間,陳太師與毛錚便再次住在趙虞府上,大概在秋收之前,這位老大人是沒什么其他事了。

  因為閑著無事,陳太師這些日子或到都尉府拜訪郡守李旻,與后者下下棋,或者到城外的農田看看,同時看看周貢那批‘許昌隸墾軍’的狀態,再或者跑到鄢陵縣去,再去看看當地的難民屯。

  總得來說,潁川郡目前在各方面都讓陳太師頗為滿意,故而對趙虞不吝贊許。

  然而,這位老大人是滿意了,趙虞卻感覺有些不自在。

  歸根結底,他心底還是忌憚這位老太師。

  當然,這位老大人的存在,也不是沒給趙虞帶來便利,比如說那位朝廷御史派來的御史田貫。

  八月二十五日,這位名叫田貫的御史在一隊衛士的保護下,來到了許昌,在拜見過郡守李旻后,便前往都尉署拜訪趙虞。

  御史,又稱言官,論權力,遠遠不如地方上的都尉,但論對朝廷、對皇帝的影響,那是地方都尉遠遠比不上的,單單‘直達圣聽’這特殊職權,就足以讓趙虞慎重接待此人。

  因此在見到這位田貫田御史時,趙虞十分客氣。

  然而,這位目測四十往上的田御史,看上去卻似乎不是一個很好打交道的對象,他先是婉言回絕了趙虞為其設宴的好意,旋即,立刻就向趙虞問起了前都尉童彥的死因。

  見此,趙虞便將早前編好的故事告訴了這位田御史,稱童彥是為了博得車騎將軍薛敖的歡心,才導致貪功冒進中了叛軍的埋伏,不幸遇害。

  這份解釋,趙虞堅信這位田御史找不出什么破綻來,哪怕后者此前在梁郡時已詢問過王迅、張期二人,畢竟王迅、張期二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必定會將之前那樣,將所有大過都推在童彥這個死人身上,這樣一來,趙虞充其量就只有‘未及勸告’的小過了。

  考慮到他與童彥都是一方都尉,且梁郡都尉的地位要高過潁川都尉,事實上趙虞連這個小過都沒有。

  但這位田御史,卻依舊提出了他的疑問:“既童都尉死在叛軍將領項宣手中,那童都尉的尸骸哪里去了?”

  “哦?梁城軍還未找到童都尉的尸骸?”

  趙虞故作驚訝之余,心中暗罵王迅、張期那兩個蠢蛋。

  你說你倆早點將假冒的尸體當做童彥葬下不就完了么?

  就在他暗罵王迅二人時,田貫正色說道:“對外,梁城軍宣稱找到了童都尉的尸骸,將其入土為安,但經過我幾番詢問,王、張兩位士吏才道出真相,他們事后在童都尉遇害之地找了好幾日,但依舊沒有找到童都尉的尸體,他倆生怕朝廷怪罪,因此不得已找了一具尸體頂替。…是故,田某特地來問問周都尉,看看周都尉是否知曉童都尉尸體的下落。”

  說著,他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趙虞。

  憑著多年的經驗,田貫覺得這周虎十分可疑。

  當日明明是這周虎與童彥一同率軍遭到叛軍的伏擊,然而這周虎安然無恙,童彥卻落得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下場,據王迅、張期二人所言,童彥當時可是與這位周都尉在一起的。

  而趙虞也注意到了田貫的目光,故作苦笑地說道:“田御史這般看著周某,莫非是懷疑周某加害了童都尉么?”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田御史淡淡笑道,但一雙眼睛卻盯著趙虞。

  就當趙虞思忖著該如何打發走這位纏人的田御史時,忽然他廨房的門外走入兩人。

  趙虞轉頭一看,這才發現是陳太師領著毛錚來到了他的廨房,因此他連忙起身行禮。

  從旁,御史田貫也瞧見了陳太師,臉上當即露出了驚詫之色,他連忙起身行禮道:“田貫拜見太師。”

  陳太師先是微笑著朝趙虞點點頭,旋即若有所思地看著田貫,半晌后才說道:“啊,原來是田御史。…田御史怎么會來許昌?”

  田貫不敢隱瞞,如實道出原委:“前一陣子,前梁城都尉童彥其家眷遭人屠戮,兇手留下‘趙氏死士’后逃逸,朝廷震怒,命下官徹查童都尉及其家眷遇害之事。下官在梁城得知童都尉生前與周都尉關系不淺,是故特來向周都尉打探一些事,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線索。”

  “哦,原來是這事。”

  陳太師恍然大悟,當即吩咐趙虞道:“既然如此,居正,你可要好好協助田御史,將你所知的一切如實相告,不得隱瞞,明白么?”

  此時趙虞已猜到了幾分,順勢答應道:“請老大人放心。”

  見此,陳太師這才點點頭道:“本來還想叫你帶老夫在你都尉署轉轉,既然如此,你二人先忙,老夫自己去轉轉。”

  “恭送老大人。”

  趙虞與田貫不約而同地親自將老太師送到了廨房外。

  此時再看田貫,他看向趙虞的神色就有些不同了,畢竟他方才聽得很清楚,那位老太師對眼前這位周都尉是稱呼表字的——一般來說,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稱呼表字。

  這位周都尉,莫非是老太師親近的晚輩?

  驚疑不定的田貫,小心翼翼地問道:“周都尉,不知您與老太師是…”

  這個時候不沾沾那位老太師的光,更待何時?

  趙虞不動聲色地笑道:“慚愧。…有幸得到老大人的賞識,為我取了表字,有意收我為義子,讓我實在是受寵若驚,不敢高攀…”

  田御史的面色微微一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門口,旋即笑著對趙虞說道:“想不到周都尉竟能受到老太師的賞識,當真是羨煞旁人。…時候也不早了,倘若周都尉已沒有什么線索的話,在下就先告辭了。”

  與方才相比,這位田御史的態度轉變雖然談不上前倨后恭,但著實是客氣了不少,至少已不再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趙虞。

  而趙虞也沒有做什么多余的事,只是邀請田貫晚上到他府上赴宴。

  田貫原本懷疑趙虞,并不想接受,可一聽陳太師目前就住在趙虞的府上,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

  當晚,趙虞在自家府上盛情款待了田貫,陳太師與毛錚亦在他的邀請下出席了這次飯宴,讓田貫受寵若驚之余,頗感歡喜。

  酒宴過后,田貫在趙虞的挽留下,在府上住了一宿。

  而期間,陳太師與趙虞一同來到了后者的書房。

  他笑著對趙虞道:“今日,老夫算是替你解決了一樁心事吧?”

  盡管這位老大人始終笑吟吟地,但趙虞卻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逐漸也發現了,這位看似粗枝大葉的老太師,實際很擅長旁敲側擊,這好比方才這句話,未必不是一句試探。

  鑒于此,趙虞故作不知地說道:“老大人這話,讓晚輩有些糊涂了。”

  “糊涂?呵呵。”

  陳太師輕笑一聲,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趙虞,旋即笑著說道:“糊涂也罷,老夫觀你為人,也不像是會對婦孺老弱下毒手的人。…關于田貫提到的‘趙氏死士’,你知道多少?”

  這話還真讓趙虞不好回答,他思忖了片刻,謹慎地回答道:“據晚輩之見,這趙氏死士,顧名思義,即趙家的死士…我曾聽說,童都尉這些年,對各地趙氏家族做了一些…唔,這樣那樣的事,也許就是那些人復仇。”

  “這樣那樣的事?”陳太師失笑般看了一眼趙虞,說道:“你幾時這般忌諱了?”

  說罷,他輕輕敲擊了幾下扶手,在一番思忖后,悵然嘆了口氣。

  一時間,這位老太師看上去竟有些虛弱與無助。

  平心而論,老太師并不在意童彥的死活,他甚至都不想去追究什么‘趙氏死士’,因為他已經知道那大概是怎么回事,就像眼前他新收的義子所言,只不過是趙氏人對童彥的尋仇之舉而已。

  從良心來說,那童彥死有余辜,唯獨他的家眷亦遭到屠戮,才讓老太師有些憐憫。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希望這件事能就此告一段落。

  相比較‘趙氏死士’,他更在意得是江東叛軍的趙氏兄弟,倘若說前者只是向童彥復仇,那么后者,儼然就是將矛盾對準了晉國朝廷。

  這才是真正的威脅!

  深吸一口氣,老太師正色說道:“居正,還有月余即將秋收,你要嚴格把關,決不可出現任何疏忽,明白么?”

  看著老太師那雙重新恢復銳利的雙目,趙虞心中一凜,恭敬說道:“明白。”

  見此,老太師站起身來,拍拍趙虞臂膀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說罷,他負背雙手,邁著大步走出了書房。

  “我送送老大人。”

  趙虞抬起頭來,趕了上去。

  此時這位老太師的背影,給他一種莫名疲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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