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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詭異的平靜

  次日,鑒于叛軍的步步迫近,王彥與魏馳果斷放棄沙河南岸的前哨營,在放火燒毀整座營寨后,率領麾下軍隊帶著輜重撤向葉縣。

  隔天,長沙叛軍大將劉德、黃康二人,便率領軍隊抵達了沙河南岸。

  然而此時留給他們的,就只有一片已大火燒毀的營寨廢墟。

  在視察了那片廢墟后,劉德頗感失望地對黃康說道:“葉縣人撤地還真快,我以為有機會能奪下這座營寨呢。”

  黃康微微點頭,神色略有些復雜。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情緒波動,劉德拍拍他臂膀勸說道:“莫要多想,總之先立營寨,等待關帥與我等匯合…”

  “…唔。”黃康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劉德轉頭對身邊幾名護衛道:“傳令下去,命軍中士卒于附近砍伐樹木,建造營寨…”

  說到這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另外,任何人不得向北越過沙河進入昆陽地界。”

  幾名護衛面面相覷,表情有些古怪。

  曾親身經歷過‘昆陽之戰’的他們,當然能深刻明白其中的緣由,問題是,這么‘自煞威風’真的好么?

  或有一名護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將軍,若士卒問起緣由…”

  劉德有些不快,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義師此番的目的,乃是攻打葉縣,沒必要在北邊那個破縣城浪費兵力!”

  那義師去年還非要去打?

  幾名護衛相互交換一個眼神,心照不宣。

  約一刻辰后,劉德的命令便完完整整地傳遍了整個軍中。

  就像那幾名劉德的護衛那樣,軍中的士卒們聽到‘不允許北越沙河進入昆陽地界’的命令,他們先是一愣,旋即如釋重負。

  謝天謝地!

  他們總算不用去打那座破縣城了!

  當然,真正明白其中意思的,基本上都是參加過上次昆陽之戰的老卒,但是新招的士卒,就未必能明白其中道理了。

  為何不允許越過沙河進入昆陽地界?

  當新卒們向軍中的老卒們詢問緣由時,老卒們便用將軍劉德的話來搪塞:“只因我義師此番要打的是葉縣,而不是北邊那個破縣。”

  義師的老卒們眾口一詞,讓新入伍的士卒們頗感不解,總感覺這看似合理的解釋后隱藏著什么其他的原因。

  而就當劉德、黃康二人麾下的軍卒開始重新建立營寨時,在沙河北邊的昆陽地界,在那片被叫做‘南屯’的軍屯田中,有一群隸墾軍亦注意到了河對岸的人馬。

  “是義師…”

  “是我義師…”

  這大概百余名隸墾軍,一臉驚喜地奔向河岸,朝著河對岸一隊巡邏的叛軍士卒招手吶喊,仿佛是希望河對岸的舊日同澤能解救他們。

  原本負責監視他們的縣卒,根本來不及阻攔。

  “喂——”

  “喂——”

  “救我們——”

  還沒等這些隸墾軍隸卒喊上幾聲,駐扎在附近哨所的縣卒們便沖了過來,喝斥眾隸墾軍隸卒道:“喊什么?回去耕種!”

  甚至于有幾名縣卒,已舉起了手中的長戈,或者抽出了利劍。

  石原在這群縣卒當中,只見他手持利劍,沉聲喝道:“回去!…抗命不遵者以‘逃逸’論處,就地格殺!”

  在幾十名全副武裝的縣卒的逼迫下,百余名手無寸鐵、充其量只有一把鋤頭的隸墾軍隸卒們不敢反抗,只能戀戀不舍般看向河對岸,旋即老老實實地回去軍屯田里,繼續補種秧苗的工作。

  吩咐其他人盯緊這群隸墾軍,石原帶著六七名縣卒回到了河岸旁的哨所附近。

  說是做哨所,但其實那只是幾間比民宅堅固不了多少的木屋,外加一排木柵欄而已。

  雖然一直以來就駐扎著幾十名縣卒,但這些縣卒并不是用來防范叛軍的,而是為了防范隸墾軍的隸卒跳河逃跑。

  倘若沙河南邊的叛軍此刻跨河采取攻勢,這些哨所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因為如此,方才得知‘叛軍來到’的消息后,石原立刻就帶著一隊縣卒趕來河邊支援,順便親自監視河對岸的叛軍。

  但出乎他們的意料,河對岸的叛軍似乎并沒有跨越河界的意思。

  “軍侯。”

  不多時,就在石原神色凝重眺望河對岸時,有幾名士卒氣喘吁吁地從遠處奔來,來到石原身旁,抱拳行禮:“我等已將‘叛軍來到’的事告訴了周首領,周首領說,繼續盯梢,倘若叛軍不越過河界,亦不得攻擊。”

  “唔?”

  石原微微皺了皺眉,旋即若有所思。

  對面的叛軍‘不越河界’,也不用弓弩什么的攻擊他們,這已經讓人感覺十分詭異,然而,那位周首領的態度卻更為詭異。

  他皺著眉頭問道:“周首領有解釋為何么?”

  那幾名士卒點點頭,其中一人解釋道:“周首領說,在上一場仗中,我昆陽已向叛軍表明‘我昆陽有玉石俱焚的實力’,相信叛軍也會有所顧忌,倘若他們識相,做出‘停戰’的跡象,那我昆陽也就莫要招惹他們,終歸上一場仗,我昆陽也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艱難擊潰了他們…”

  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但石原總感覺哪里有點不對勁。

  當然,盡管感覺有點不對勁,但倘若果真能做到‘互不侵犯’,石原自然也希望如此。

  畢竟就像那位周首領所言,他昆陽在上一場仗中的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平均算下來,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人犧牲,哪怕石原對叛軍報有敵意,亦不希望昆陽再次遭受一場惡戰。

  問題是,對面的叛軍果真是忌憚他昆陽么?亦或有什么陰謀?

  “你等怎么看?”

  他詢問身邊的縣卒們。

  當即就有一名縣卒冷笑著說道:“他們肯定是怕了…”

  話音剛落,就又有幾名縣卒附和。

  “咱們上次都讓出一面城墻了,可這幫人還是打不下來,他們有什么臉面再進攻我昆陽?”

  “若他們再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說得好!”

  縣卒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語氣中夾雜著恨意、自豪與信心。

  很難想象,這些人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還只是一群因叛軍進犯而惶恐不安的普通平民。

  “不可輕敵!”

  石原皺著眉頭輕斥道。

  他不會否認,去年他昆陽縣那場仗打地十分出色,托某位周首領的狡智與無數昆陽男兒的英勇犧牲,還有城內百姓的支持,他昆陽最終擊敗了兵力眾多的叛軍,然而這場大捷,卻讓他昆陽的兵卒們變得有些驕傲了。

  過度的驕傲,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石原訓斥之際,或有一名縣卒笑著說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還沒等石原反應過來,那名縣卒就朝著河對岸那一隊仍在巡邏的叛軍士卒喊道:“喂,對面的手下敗將,去年受的教訓還未足夠么?”

  這家伙!

  石原當即心中一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河對岸那隊叛軍士卒只是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他們幾眼,旋即便繼續向前。

  石原身邊的縣卒大多都是年輕人,見此情形,大為驚訝。

  “莫非他們真怕了咱們?”

  在某名縣卒的嘀咕聲過后,眾人的虛榮感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當即,就又有幾名縣卒朝對岸的叛軍士卒叫喊,甚至嘲諷起來。

  “離我昆陽遠些!小崽子們!”

  “忘了去年入冬時,我昆陽是如何追殺你們的么?”

  “居然還敢來找死?”

  “哈哈哈哈…”

  聽到那幾名縣卒的嘲諷,河對岸的巡邏叛軍再次停下了腳步。

  “那群該死的家伙!”

  隊伍里有一名叛軍士卒按捺不住,從背上取下了一柄弩具,準備給河對岸的那群混蛋好看,然而就在準備瞄準時,忽然有一只手將他的弩具按了下去。

  這只手的主人,正是他們的隊正,王龔。

  “隊正?”那名士卒不解地看向自家隊正。

  只見隊正王龔神色復雜地看著河對岸的那些人,淡淡說道:“對岸那些人,應該是昆陽的‘青巾’。”

  “…”那名士卒滿臉困惑,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仿佛在說:那又怎樣?

  見此,王龔看了一眼那名士卒,平靜說道:“你去年時在召陵,并未經歷那場仗,,不知曉對面那群人…總之,莫要招惹他們。”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我義師此番的目的是攻陷葉縣,莫要節外生枝!這也是劉德將軍的命令!”

  聽到是將軍的命令,那名士卒總算是放下了手中的弩具,但他臉上仍有不甘,皺著眉頭說道:“…就任憑他們羞辱么?”

  王龔沒有回答,只是神色復雜地看著河對岸,看著遙遠處那些仿佛平民打扮的隸墾軍士卒。

  他方才清楚看到,那些仿佛平民打扮的人沖到岸邊,向他們招呼。

  毫無疑問,那些人必然是去年被昆陽人所俘虜的,他長沙義師的弟兄們。

  這些舊日的弟兄是否正遭到昆陽人的壓迫?

  他不知道。

  他義師是否會營救這些人?

  他也不知道。

  “…我等只需將所見之事稟告將軍,將軍們自會定奪。”

  他看似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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