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舒服么?”
“唔…”
屋內,趙虞瞇著眼睛趴在床榻上,由靜女輕輕地揉捏著他的雙腿。
近幾日由于往返宛城,途中在馬車坐久了,趙虞難免會感覺雙腿發酸,雖然方才他只是隨口一說,但靜女卻執意要為他揉捏一番,他幾次不好意思地拒絕,但最終…
靜女真好。
瞇著眼睛享受著靜女的服侍,趙虞口中一句“好靜女”的稱贊,便讓靜女開心地將雙眸彎成了月牙。
“就這幾日吧。”他想了想說道:“反正暫時也無事了,我帶你到縣城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給你買點首飾類的小玩意。”
靜女聞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奴不需要那些,只要能留在少主身邊,我就很開心了…”
聽到這話,趙虞不禁暗自感慨。
盡管他知道靜女對他的感情,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她對周氏的順從,但不能否認,靜女真的是一個乖巧而溫柔的女…女孩。
“話說如此…到時候一起去逛逛吧。”趙虞瞇著眼睛說道。
“嗯。”靜女甜甜一笑。
而就在一時,一聲“少主”的呼喚打破了屋內的溫馨,也打破了靜女臉上那甜美的笑容。
只見在靜女臉上笑容立刻收起的剎那,曹安蹬蹬蹬地跑了進來,他也不顧靜女瞪了他一眼,跑到床榻邊低聲說道:“少主,汝陽侯府派人來了。”
正享受著靜女服侍的趙虞,猛地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問道:“汝陽侯府?是當日被我教訓的那個王直所在汝南侯府?”
“正是!”曹安點點頭說道:“那王直也來了,還帶了另外一人,似乎是汝陽侯的世子,現如今二人正在鄉侯的書房內,我叔派人通知我,說是鄉侯請少主前去,還說是對方的意思…我叔叫人讓我轉告少主,來者不善。”
“…”
伸手示意靜女停止,趙虞在床榻上坐起身來,在略一思量后,下榻穿上了靴子:“走,去看看。”
帶著曹安與靜女二人,趙虞立刻就來到了他父親魯陽鄉侯的書房。
走上臺階,在門檻外稍稍站了片刻,趙虞趁機打量著屋內。
只見此時屋內,他父親魯陽鄉侯正坐在書案后,而在書案前的兩排椅子中,靠西的那排首座坐著府上的大管事曹舉,也就是曹安的叔叔。
而在靠東的那排椅子上,則坐著兩人,趙虞當日在鄭鄉當眾教訓過的王直,便坐在次位,首位是一名目測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曹安方才所說的,汝陽侯府的世子。
這會兒,曹舉正與這二人笑說著什么。
來者不善么?
輕哼一聲,趙虞帶著靜女與曹安邁步走入了書房。
瞧見趙虞走入書房,曹舉立刻就站了起身,上前兩步相迎:“二公子來了?”
說話間,他給趙虞使了一個眼色,大抵是再次提醒趙虞。
“曹管事。”
趙虞點點頭,微微拱手回了一禮,旋即走到書案前,拱手施禮:“父親。”
“唔。”
魯陽鄉侯點點頭,抬手朝著那名中年男子示意趙虞道:“虍兒,這位是汝陽侯世子,鄭潛、鄭子德。”
趙虞轉頭看了一眼那汝陽侯世子鄭潛,略帶好奇地問道:“不知世子與陽人縣縣令鄭子象有何關系?”
那中年男子,汝陽侯世子鄭潛淡淡一笑,簡潔而帶著幾分傲氣回道:“乃我堂兄。”
“哦哦。”
趙虞頓時恍然,恍然之余,心中亦有了幾分警惕——尤其是當他看到坐在鄭潛下首的王直沖著他一個勁地冷笑。
此時,曹舉已經在靠西的第二把椅子上坐下,將首位讓給趙虞,趙虞便不客氣,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著對面那位汝陽侯世子鄭潛。
而鄭潛也在打量趙虞,在足足打量了半晌后,他看向魯陽鄉侯,旋即又將目光回投至趙虞身上,口中說道:“鄭某今日前來拜會,乃是希望為我府家仆討一個公道…”
說罷,他指了指坐在自己下首的王直,沉聲說道:“前一陣子,貴縣為以工代賑安撫境內難民,向我汝陽縣尋求幫助,在王縣令的勸說下,家父不但無私貢獻了一些錢糧,派人運至貴縣,還派王直帶人協助貴縣,卻不曾想,王直卻在貴縣遭受了二公子的不公待遇…二公子,可有此事?”
“絕無此事。”趙虞平靜地回答道。
聽到這話,坐下鄭潛下首的王直立刻就說道:“小子,你當日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羞辱王某,今日莫非不敢承認?”
“住口!”
還沒等魯陽鄉侯以及趙虞作何態度,那鄭潛先喝止了王直,斥責道:“不得無禮!”
說罷,他指了指王直,朝著趙虞又說道:“二公子莫要抵賴,王直回到侯府,便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家父與我…”
趙虞突然插嘴道:“包括他無所事事,明面上稱來協助我魯陽縣,結果卻只顧在鄭鄉喝酒取樂?包括他喝醉了酒,無緣無故羞辱工點內的難民罵他們是賤民,不配吃糧只配等死,險些釀成難民暴動的大禍?”
“…”
被打斷了話的鄭潛沉默了片刻,這才點頭說道:“是的。…在家父與我面前,他不會也不敢有任何隱瞞。”
“呵。”趙虞聞言輕笑一聲,旋即目視著鄭潛說道:“可即便已得知事情經過,世子仍然認為他在我魯陽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要給他討個公道?”
“…”
鄭潛微微皺了下眉,沉聲說道:“無論如何,他終歸是我汝陽侯府的家臣,二公子當眾羞辱他,那么就必然要給我汝陽侯府一個交代。”
“哦哦。”
趙虞聞言恍然,點點頭說道:“我懂了,換而言之,汝陽侯與世子,是覺得沒面子了,是故世子前來興師問罪。”
“…”鄭潛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
正如趙虞所言,今日鄭潛這位汝陽侯府的世子帶著王直來興師問罪,主要還是覺得自家丟了面子,或者說,是覺得魯陽鄉侯太不給他們家面子。
他承認,這件事的起因確實是他府上仆從王直的不是,但正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你趙虞怎么也要給我汝陽侯府一點面子啊,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那么多難民,一碗滾燙的粥直接糊在王直臉上不算,還叫府上的衛士出手教訓王直。
王直被教訓了一頓不算什么,關鍵是他汝陽鄉侯府的面子該什么辦?
雖然事后,得知此事的魯陽鄉侯立刻就派人向他汝陽侯府打了個招呼,表示了歉意,但那又怎樣?誰不知他府上的管事王直被魯陽鄉侯的兒子趙虞教訓了一頓,被趕出了魯陽縣?
不過個中真相被趙虞一口道破,鄭潛亦稍稍感覺有些窘迫。
其實他也明白,這王直確實是欠教訓,但教訓這種事,也該由他們汝南侯府來做——倘若當時趙虞僅僅只是將王直趕走,那么鄭潛今日根本不會前來興師問罪,相反,他還會教訓一番王直,給魯陽縣、給趙虞這位魯陽鄉侯府的二公子一個交代。
但偏偏趙虞當眾教訓了王直,而這個行為無疑很不給汝陽侯府面子。
更別說兩家的爵位一個是鄉侯、一個是侯,雖然并無上下級的關系,但誰都知道‘侯’的爵位要比‘鄉侯’更為尊貴,趙虞如此不給他汝陽侯府面子,這才是鄭潛乃至其父汝陽侯最最感覺不快之處。
“總之,家父也希望鄉侯就此事給我等一個交代。”
在沉默了片刻后,鄭潛轉頭面朝魯陽鄉侯說道。
而此時,魯陽鄉侯的面色一無既往的平靜,他沉聲說道:“世子希望怎樣的交代?”
“這個嘛…”
鄭潛沉吟了片刻,回道:“希望貴府的二公子親自登門向家父致歉,另外,當日最先動手的,貴府府上那個叫做‘曹安’的家仆,當以重仗責罰!我也無意取他性命,只要四十重仗,此事一筆勾銷!…王直,你說呢?”
王直恨恨地看了一眼趙虞,旋即將目光投向站在趙虞身后的曹安身上,點點頭說道:“世子您做主便是,在下并無異議。”
平心而論,其實王直最恨的還是趙虞,恨不得那四十重仗都打在趙虞身上,畢竟當日他自認為已經給了趙虞面子,卻沒想到趙虞對他卻毫不留情。
但話說回來,趙虞終歸是魯陽鄉侯的二子,即便他汝陽侯府要爭回一口氣,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了,因此讓趙虞的近仆曹安替他小主人承擔后果,這也算是比較合適的。
聽到這主仆倆的話,此刻就站在趙虞身后的曹安臉上頓時露出惶恐之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他低下頭一言不發。
而就在這時,卻見趙虞淡淡說道:“世子,你想要懲罰曹安,那不行,那一日,曹安的行為僅僅只是護主,他并不是最先動手的,最先動手的,是我!”
在魯陽鄉侯與曹舉的注視下,曹安面色動容,一臉激動而糾結地小聲說道:“少、少主,您不必為了…”
“閉嘴。”趙虞打斷了曹安的話,目視著鄭潛繼續說道:“再者,我也并不認為我當時做錯了什么。…世子以為貴府丟了臉面,是因為我教訓了王直?不,在這王直喝醉了酒,在眾目睽睽之下無端羞辱他人時,貴府的臉面就已經丟盡了!”
鄭潛被說得又羞又怒,不客氣地對魯陽鄉侯說道:“趙鄉侯,你怎么說?你也是這個意思么?”
瞥了一眼趙虞與站在其身后的曹安一眼,魯陽鄉侯稍稍猶豫了一下,旋即端起了書案上的茶碗。
“曹舉,送世子!”
端著茶碗抿了一口,他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