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么容易實現吧?”周離說。
“我也這么認為,當初明公一個人都費了好大力氣,大規模普及哪有那么容易。”尹樂點點頭,可話鋒一轉,“但如果只應用于高層、那些掌管著全人類大部分財富和權力的人身上的話…”
話不用說完。
人性是復雜的,貪欲臟到了泥土里,夢想又高到了云端上,可這兩者其實有很多共通之處的,一念之差,誰又說得清呢?
正如尹樂先前所說,長生和飛翔是人類的終極夢想,古往今來為它瘋魔、因它而死的人實在不在少數,誰又能阻擋呢?常人尚且如此,那些站在權力與財富之巔的人就更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了。
常人只是為了夢想,而他們還為了貪欲——借助于此,他們會更長久的掌握住更多更大的財富與權力。
周離沉默著,不由幻想了下對岸那個國家才剛退位的不可一世的懂王,以及剛上位、雄心壯志但已走不穩樓梯的睡王,頓時覺得更麻煩了。
尹樂嘆息了一聲,他低垂著頭:“我現在居然有點希望榆王蘇醒了…”
周離聽了覺得真是有趣,但他也沒出言挖苦,畢竟他心底善良,只說道:“你們不是能喚醒榆王嗎?”
“我們只是有這個能力而已。”
尹樂搖搖頭說:“但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榆王被封印在哪,需要所有人聚齊才行。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時代才剛剛開頭,御六家里面能出三個成長起來的天師就不錯了,他們根本意識不到形勢的緊迫,自然也不會去碰頭。”
“除非封印松動,天地異象,就這,還得保證我們六家都傳承不斷才行。”
“當時那些蠢貨肯定沒想到后面會打兩場世界大戰,說不定他們還以為他們那個朝代能一直傳下去。”
“不至于不至于。”周離連聲說。
“不聊這個了,你知道就好。”尹樂轉頭看了周離一眼。
“好。”周離懂的。
“說起來你們那個什么社…概率社的兩個社員倒是都挺好用的。”尹樂想了一下才想起楠哥創建的社團的名字,此乃大不敬,“小花的天賦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只是不夠努力,最開始努力了一把,新奇感過了就漸漸松懈了,可能也是嘗到修習苦頭了吧。”
“蘇覺呢?”周離問。
“令我驚訝的就是蘇覺了。”
尹樂腰桿挺直,步履從容,像是路邊有記者拍他似的:“最開始我覺得他是個弱天師,作用不大…你知道弱天師作用確實比不上正天師,結果沒想到這小伙子還可以,也夠努力,在武力方面進步非常大,現在我手下的人屬他最能打。如果不是被小花拖累的話,他的進步會更大。”
在古代弱天師確實都是走武力路線的,是天生的對妖戰士。古代有專門的培養弱天師的體系,成長很快,且成長起來武力并不輸正天師。
家里就有一個例子。
不過在古代單純的武力也并不足以為他們博取和正天師一樣的地位,所以才叫弱天師,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貶義。
尹樂微笑著看向周離:“談戀愛誤人啊。”
好小氣啊。
周離最不喜歡小氣的人了,但他選擇了原諒尹樂,點點頭認可他的想法:“尹樂大人當了幾天官就是不一樣,現在說話都跟領導似的。”
尹樂停住了腳步,不想再和他走下去了:“你記得留意。”
“盡量。”
“晚上擼串么?”
“有約了。”
“什么約?談戀愛?美色是刮骨刀。”
“寢室聯誼。”
“噢…”
寢室聯誼尹樂知道的,初高中的時候經常看到…他沉默的看了周離一眼,懷疑自己讀了個假大學。
晚上六點鐘。
商業街酸菜豬腳。
開學很多同學都會選擇出去搓一頓,楠哥早早的打電話在二樓訂了個圓桌,點了個大鍋加肉,又從隔壁叫了幾個炒菜一個干鍋來。老板對楠哥早已經很熟悉了,一個頭頂長草的、身高腿長還漂亮得不像話的大客戶,特征很鮮明,他一點也不介意楠哥從隔壁叫菜的做法。
502和106圍桌而坐,男生坐一邊女生坐一邊,其樂融融。
已經大二下學期了,一起上了很多課了,互相抄作業、考試互相幫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兩個寢室之間已經很熟悉了。502的男同學平常在女生面前都表現得比較局促的,現在也很放得開了,互相開著玩笑。
喧嘩中是人間煙火氣。
綿綿和千千這兩只摳腳萌妹平常在外面很乖巧,一副倫家是淑女的樣子,但一有楠哥在旁邊撐腰,就會瞬間化身小太妹。一些502男同學都不敢說的黃段子張口就來,還嚷嚷著要喝酒,陳揚這種滿身紋身的壯漢都不敢嚷嚷著要喝酒。
楠哥是女流氓,她的跟班,嗯,確實和小太妹也差不多。
在她們倆的影響下,他們這桌倒是給老板貢獻了不少的酒水錢,而本身在出發前陳揚就賊兮兮的跑來問了周離,問晚上喝不喝酒,當得到周離說不喝酒的回答后他才放松下來。
奈何美少女勸酒自帶穿甲。
不過502的貢獻明顯不如106的女生們,即使除開楠哥也一樣。
除了楠哥大家都喝的啤酒:
常小祥喝了四瓶,劉正明喝了兩瓶半,陳揚喝了一瓶。
就這還是超水平發揮了,很多時候都是被棉簽慫恿著喝的——不喝不行,人家小姑娘都一口一杯,他們都是小年輕,哪里好意思養魚呢?
周離只喝了半杯,他好意思養魚,并對此沒有絲毫羞愧感。
實在太難喝了。
共計七瓶半又半杯。
而綿綿和千千兩個人就喝了八瓶,就連包子這種不吭聲不出氣的、一直小口小口的喝,也喝了一瓶多。
對此502兩人感到很沒面子。
這兩人是常小祥和劉正明。
陳揚已經醉了…
而周離絲毫沒有這種感覺,并且很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大概只有那些覺得能喝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的人,才會覺得不能喝酒難以啟齒吧?
夜晚溫度很涼。
周離站在路邊等楠哥結賬,生意很好,老板很忙。
包子的臉紅撲撲的,像是個柔軟的紅蘋果,她穿得也不厚,喝醉了酒有些熱,出一層薄汗,風一吹就涼得很。
看見沒人在看她,她偷偷打了個擺子,而表情依然淡定。隨后左右看了看,幾秒種后,她小步小步的挪到了周離身邊,并瞄了他頭頂一眼。
“周離你有沒有發現我都比你高了?”
“叫表哥。”
“哦,表哥你有沒有發現我都比你高了?”包子微微揚起了下巴,目光直直掃過周離頭頂。
“你沒有。”
“和你一樣高了。”
“也沒有。”
“只比你矮一點點了。”
“這倒是…”
周離低下頭,看著她腳踩的兩塊磚。
這個小姑娘,好端端的帆布鞋,硬是被她穿成了拖鞋。
磚是老板用來固定帳篷的,都不是完整的磚,面積本就不大,喝了酒在上面更站不穩——她正張開雙手費力保持著平衡,但即便費力,她還是倔強的不肯下來、倔強的瞄向他頭頂。
這時又聽包子說:“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你踩著磚。”
“因為我把自己喝高了。”
包子像是沒聽見他前一句回答一樣,很鎮定的說出了自己預先的答復。
周離抿了抿嘴,回身看向店內。
楠哥剛結完賬出來,一下就看見了小表妹的倔強表情,伸手一指:“你表妹這是在干嘛?”
“在犯傻。”
“你呢?”
“我在不想理她。”
“啪嘰。”
磚頭滑倒了。
小表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就像團子摔倒一樣,看起來很可憐,但她自己一點也不覺得疼,拍拍屁股就站起來,默默的站到他們身邊,在寒風中打著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