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農歷冬月下旬了。
鄭芷藍打開堂屋門,出去后又虛掩上,白熾燈的光鉆過門縫后打在外面地上只剩一條線。她將方才桌上吃剩的骨頭都撥到了一個盆里,走到邊上的犬舍里倒予她的愛犬們吃,步伐平穩得宛如白天。
外面已起了寒氣,肉眼可見的寒氣,山上別的都好,就是濕氣重,冬天很冷。
頭頂掛著下弦月,已只剩一絲了。
星星只見得到一兩粒。
這還算好的了,一般雁城的冬天晚上都只有霧,不見星不見月,托了山高的福,山上遮星蔽月的云只有半山高,盡都堆積在對面山谷里。
犬舍是院子角落搭的一間矮房子,大約只三四個平方,鋪著茅草和破布棉襖,有一定的遮風擋雨作用,專門用作她的愛犬們冬日避寒。此時一群不同品種的狗縮在犬舍角落,依偎在一起取暖,只有羅威納趴在犬舍門口,似乎它負責守夜。
這些狗平常伙食都開得好,偶爾還去林子里捉野味開葷,近幾年山上荒蕪了生態反倒變好了許多,憑它們的本事能弄到不少吃的,所以它們其實對鄭芷藍端過來的碎骨頭并不是很感興趣。
只是畢竟主人特意前來投喂,面子還是要給,于是盡都圍了上來,假裝吃幾口。
只有大黃不挑食,是真吃得歡。
“今晚上你守夜辛苦了,給你嚼嚼,打發一下時間。”鄭芷藍對羅威納小聲說,“就和吃瓜子一樣,磨牙玩。”
“嗚嗯”
羅威納是個憨憨,聽不懂。
鄭芷藍便轉身回屋了。
夜越來越深,安靜不已,卻又偶爾能聽見幾道小動物的聲音,或是惡神的咆哮,在山谷中回蕩,只更顯得清幽。但清幽是清幽,住在這里的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恐怕會害怕不已。
小叔小嬸早已上樓。
幾個年輕人在樓下聊了一會兒,也往樓上走,鄭梓豪還依然纏著楠哥,讓她講當初和怪獸搏斗的故事。
因為楠哥確實講得有趣,繪聲繪色,跟她真的打過怪獸一樣。
“我要睡了,快去睡了小屁孩兒!”楠哥開始有些頭疼了,她看了看身邊的周離和小鄭姑娘,周離仿佛是在看戲,小鄭姑娘則低頭輕笑,像是在笑她的忽悠收到了惡果,楠哥抿了抿嘴,“早睡早起,才能身體好,才能變強大的奧特曼。”
“我以后要變賽迦奧特曼!”
“賽迦奧特曼可不是那么好變的,你在你們班上能考一百分嗎?跑步跑得最快嗎?長得最高嗎?”楠哥淡淡說道,“如果不是,那憑什么那些比你成績好比你跑得快長得高的小孩子不變賽迦奧特曼,要你來變?”
“那怎樣才能變賽迦奧特曼?”鄭梓豪急切的請教。
“很厲害才行。”
“你變了嗎?”
“不早就給你說了嗎?我變的是迪迦,奧特曼的大哥!”楠哥吹牛歸吹牛,設定不能丟,絕不可前后矛盾,讓人聽出破綻。
“那你見過有人變成賽迦奧特曼嗎?”
“當然見過…”
楠哥想也沒想的答道,然后緩緩扭頭,目光在小鄭姑娘、周離和槐序臉上掃過。
鄭梓豪見狀連忙扯著嗓子嚷嚷起來:“他們肯定不是,不要騙我!”
“為什么肯定不是?”楠哥樂了。
“藍藍姐很弱的。”
“這倒確實。”楠哥點點頭,“其實她都沒有變成奧特曼,她變的是巴啦啦小魔仙。”
“槐序哥哥只知道吃,肯定是變怪獸。”
“哈哈哈哈笑死爺了…”
“周離哥哥看起來像個小白臉,娘娘腔,最多只能變成初代奧特曼,一點也不厲害的那個奧特曼!”鄭梓豪振振有詞。
“…”周離額頭上冒出黑線。
“你說他像什么?”楠哥笑容也為之一滯,隨即她彎下腰,“我沒聽清。”
“小白臉。”鄭梓豪非常誠實。
“還有呢?”
“娘娘腔。”
“你完了,你的奧特曼生涯完了,我跟奧特之王有關系,我今晚上給他托個夢,讓他不要讓你變成奧特曼。”楠哥直起身,點著頭說,“你曉不曉得只有我可以說他是小白臉、娘娘腔,別人說不得。”
“啊?”鄭梓豪一愣,“不曉得。”
“那怎么辦?”
“周離哥哥對不起,我錯了!”鄭梓豪立馬轉身,對周離鞠躬,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變奧特曼,受這點委屈又算什么?
“額…”
“周離哥哥你原諒我嘛”鄭梓豪開始搖起周離的腿。
“好好好我原諒…”
“沒用的!”楠哥出聲打斷了周離的話,隨即她很認真的對鄭梓豪說,“你變不了賽迦奧特曼了,你這輩子也不可能變成賽迦奧特曼的,要三個奧特曼合體才能變出賽迦奧特曼。”
鄭梓豪呆住了,停在樓梯上,睜大眼睛看著楠哥,因為接受不了這么大的打擊,他眼睛里亮了一晚上的光逐漸暗淡熄滅。
不久后又重新亮了起來。
那是淚光。
哇的一聲,鄭梓豪哭了出來,也不嚷嚷著要聽楠哥講故事了,跌跌撞撞的往他爸爸媽媽的房間跑去。
周離立馬無語的看向楠哥:“你好無聊啊,把人家逗哭了,很好玩嗎?”
“可好玩了。”
楠哥說完后又聳了聳肩,攤開雙手:“而且我說的都是真的,百度可查,我今晚剛查的,我還找了賽羅、高斯、戴拿三個奧特曼合體變成賽迦奧特曼的那一集來看,我還下下來了,你要不要看?”
“…你網真好!”周離目光向上。
“對不起。”
“打你!”
周離瞄了眼旁邊的鄭芷藍,只見她抿嘴微微笑著,聽他們打鬧。
回到房間。
老妖怪躺到床上,也不蓋被子,而是把被子壓在身下,在被子上躺得平平整整,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不說話也不動。
周離有幾分好奇:“怎么不玩手機?”
槐序生無可戀:“沒有信號。”
“怎么不蓋被子?”
“嘩!”
槐序掀開被子鉆了進去,依然躺得平整,盯著天花板看。
周離也不理他,抱著團子鉆進被窩。
床墊被子摸起來簡直是冰涼的,但也沒其它辦法,他只得硬著頭皮鉆進去,用自己的身體將之暖起來,并將團子緊緊摟在胸口,既是用自己的體溫保護她不受這份冰涼,也是用團子大人當一個小暖暖寶。
“好冷呀周泥”
“團子大人不是不冷嗎?”
“團子大人…團子大人要聽故事。”
“怎么突然要聽故事了。”
“那個人內小孩都聽了好多故事,團子大人也想聽!”團子在周離胸口扭動著露出一個頭,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你講給團子大人聽”
“好的。”周離說。
“好的!”團子模仿。
“那我給團子大人講個羊的故事,寓言故事,從前有只羊,它迷路了…”
“團子大人不想聽這個,換一個。”
“團子大人不要動,會扇風,會吹得著涼…說到著涼,我給團子大人講一個羊著涼的故事,從前有只羊…”
“團子大人不想聽羊!”
“好的。”周離可謂是有求必應,“那我給團子大人講一個大公雞的故事,教育團子大人不要驕傲,從前有只大公雞,它很驕傲…”
“團子大人想聽腦斧的故事!”
“好好好…”
周離答應下來,不由沉吟了下,這個故事可要編一會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