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干鍋香辣蝦!”
“還有水煮魚!”
“米飯!”
槐序手上提著幾個打包盒,再次出現在車里,他看見周離和楠哥都眼巴巴的望著前邊,不由勸道:“別期待了,都跟你們說了,一時半會兒根本走不了…來拿一下。”
“就在車里吃嗎?”周離接過打包盒,微微皺了下眉,“不太方便吧?”
“不準在車里吃,待會兒把油滴到車上!”楠哥心疼她的寶貝車子得很,沾上一點油污都不行。
“當然在下邊路上吃,聞起來這么香的東西不分享給大家怎么行?”槐序咧嘴一笑,繼續將米飯遞給楠哥,“我這就回家把折疊桌椅拿過來。”
蓬然一聲,他消失了。
一分鐘后。
團子端端正正的蹲坐在路邊等著,因為剛睡醒,小臉上的表情還有些迷糊。在她面前,三人正從后備箱拿出折疊小桌子和塑料椅子,就擺在高速公路兩條車道中間的空地處,隨即菜品和米飯也都放上了桌,都是剛剛出爐的,還燙得很。
團子輕輕的吸了吸鼻子。
聞到了魚湯的味道 “開飯!”
槐序偷偷瞄著周圍的車主和乘客們,故意提高了一丟丟音量,然后用余光打量他們的反應。
“嗤”
可樂被拉開,氣足得很。
他們開始享用美食了。
食物熱騰騰的香氣在空中彌漫,鉆進車窗里,折磨著堵在高速路上的所有人——本身堵在這里就夠難受了,車上最多也就一些面包零食、水果之類的,有些人還什么都沒帶,早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了,又無聊得很,眼見得別人吃得如此豐盛,又悠哉得不像是在堵車,反倒像是在郊游野餐,對比之下才越是難受。
陸續有車主晃晃悠悠、假裝散步的走過來,和他們閑聊兩句,看著菜品、聞著香氣咽口水。
周離統統只說他們早想到會堵車,提前準備好的。
楠哥則是個豪邁的性子,但凡別人在話語中流露出羨慕,她都會熱情邀請人家來一起吃,遇到有個小姐姐,她還喂人家蝦。
雖然也沒人真的來和他們一起吃,唯一真的吃到了的小姐姐,也只吃了一顆她剝好的蝦就走了,但楠哥這樣的行為無疑收獲了很多好感。一小部分人本來頗有微詞的,見她這樣也只能逐漸轉變成單純的羨慕,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抵消了槐序造的孽。
偷偷拍照、拍視頻的也不少。
菜足飯飽。
周離將包裝盒收拾好,擦干凈,把垃圾拿給槐序,假裝放里,實則扔回了小區外邊的垃圾車里。
車流還是沒有動的跡象。
槐序從車窗里探出頭:“我剛又去看了,吊車都還沒來呢,至少還得堵一會兒。”
說完,他又消失了。
周離則將下巴撐在桌上,斜著眼睛看面前的團子。
幾分鐘后,蓬然一聲。
槐序又回來了。
這老妖怪真是會氣人,他又從家里燒了一壺熱水,還帶上了紅茶和茶壺、杯子,全都遞給周離:“你先把茶泡上,我再回去拿點瓜子零食來,對了你們還有想吃的沒?”
周離額頭上浮現出一抹黑線,悄悄瞄了眼周圍的人:“你喝下午茶呢?”
“啊!”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
毫無疑問,老妖怪就是故意想炫耀、想眼氣別人,因為他平常根本不愛喝茶。
反正周離對這種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行為是有些難以理解的——難道他看見別人羨慕得眼紅,他能從中獲得某種快感?
周離還是泡起了茶,同時悄悄瞄了眼周圍車里的人們。
反正槐序很能打…
又是幾分鐘。
老妖怪拿了一疊瓜子、一盤牛肉干和一盤剛洗過的草莓回來,將之全部擺在桌上,坐下先喝了口茶,他還故意砸吧嘴,一臉回味之色,以突出這是一杯好茶。
楠哥在邊上看得忍不住庫庫笑,問他:“你怎么跟個小孩兒一樣?”
槐序斜著眼睛瞄她,又抿了口茶——
“嘖哎”
然后磕著瓜子兒,吃著草莓和牛肉干,看遠處的風景。
不過這邊的風景倒確實挺好的,他們被堵在一段高架橋上,居高臨下,甚至有種和對面的山齊平的錯覺。下方有一條小河,貼著小河有條公路,不知是國道還是省道,村莊的房子零零散散的坐落在河邊,一副山清水秀的畫卷。
“誒誒周離!”槐序突然用胳膊肘撞著周離,“你看,咱們現在像不像坐在抖音里的那種高級酒店里?就是建在山上,有個大窗子或者陽臺,可以看風景全景的那種。”
“你怎么不說話?”
“哪有高級酒店身邊全是車的…”
“不要有那么多苛求!”槐序皺起眉頭教育道,他已經很努力為這兩人營造一個舒適的堵車環境了,“做人,要知足,知足常樂!”
“槐老師好。”周離低頭說。
“不要學我!”
不管怎么說,這仍是一個不錯的下午茶環境,考慮是在堵車途中,其實可以用完美兩個字來形容,只不過老妖怪的出發點讓人不敢恭維罷了。
兩小時后,成功通車。
槐序提前收拾好了東西,拉開車門時,抬起左手一看:“都堵了四個小時了…”
周離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戴著一個黑色的手環。
“你什么時候買的手環?”
“昨天剛買的,小米手環5。”槐序把手放下,又抬起來,展示著抬手自動亮起的功能,對周離挑眉,“它自動亮,高級吧?”
“你怎么又不說話?”槐序皺眉盯著周離,“你一不說話,我就感覺你在心里偷偷罵我。”
“罵你什么?”周離小心翼翼的問。
“罵我…”槐序直盯著他,想著想說,“傻、智障、鄉巴佬之類的。”
槐序已從他的表情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頓時又氣又不解——這個功能明明就很高級,而且他的手環功能還多著呢,比周離現在戴那個只能看時間的表高級多了。并且就算是看時間他的手環也比周離的手表好,手環的時間是數字的,一眼就看出時間了,還很準,周離那個表不僅看了之后要想一下才知道時間,隔個半年還得重新調一下。
之后的路通暢了一截,但好景不長,沒有多久前方又堵死了。
幸好楠哥提前看了地圖,當發現前邊路線紅得發黑后,就提前下了高速,轉而走國道。
國道和高速幾乎平行,沒走出多遠,他們就看見了旁邊高速上的狀況景象,那是一條由汽車組成的長龍,綿延好幾公里,穿過了一座山。
因此楠哥多少顯得有些得意——
“看吧!多虧我有遠見!”
“楠哥…”
“咋?”
周離沒說話,只指了指前邊。
前面的路彎彎曲曲的,在被樹木半遮半掩的遠方,隱約可見許多汽車排著隊停著。
楠哥頓時憋得慌,差點冒出臟話來。
可她畢竟已經過了那個無知無禮的年紀了,因此只重重的嘆了口氣,輕踩剎車,慢慢的過了彎道,加入排隊的車流當中。
黃昏降臨了。
夕陽將小河照得通紅。
饒是楠哥心態一直極好,但眼睜睜看著天色漸晚,車卻還沒有挪動分毫,心頭還是不免有些急躁——她并不在乎今天能不能到目的地,或者不去目的地也可以,或許她一時興起就將原有的目的地改成了另一個地方,都可以的,但是像現在這樣堵在路上卻不是她想要的。
看著旁邊空蕩蕩的一條岔路,她陷入了沉思,隨即把手機取下來看起了地圖。
“我看看…”
“你想繞過去嗎?”周離問道。
“嗯,今天估計到不了了,國慶出來玩的人太多了,我看看能不能把這截堵死的路繞過去,然后我們就近找個小縣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誒這條路還真可以繞過去!”
“確定嗎?”
“應該是的。”
“可是…”周離看了看,“好像沒別的車走這條路呢。”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外地游客,也都是跟著導航走的呢?”楠哥斜著眼睛瞄他。
“有。”
“那不就得了!走!總能走到一個地方去的,走到哪算哪!”楠哥直接發動了車,“說不定前邊還能給我們更多驚喜呢!”
“嗯。”
對于楠哥的運氣,周離從不懷疑。
二十分鐘后。
前邊的路被堵死了…
楠哥坐在車里,呆呆的看著橫在路上的大石頭和泥土,石頭上面用紅漆噴著‘前路不通,敬請繞行’的字樣,她摳了摳頭,滿臉茫然,有點懷疑人生。
槐序在后座笑著問:“要不要我把這石頭挪開?”
楠哥沒理他。
偏偏這條路還很窄,不好倒車。
楠哥下車看了看,確實不太好倒,但應該還是可以倒的,只不過這一連串打擊讓她有些心累,于是她雙手叉腰,站在路邊長長嘆氣。
“誒?”
楠哥余光一瞥,突然一歪頭,看向旁邊的一座小山。
小山不高,下半截是田土,種著莊稼,上半截植被濃密,而在山頭上,她看見了一抹金黃,半隱在樹遮之中,那顏色在青綠色的背景中尤其顯眼。
“那是什么?夕陽照的嗎?”
“好像是…銀杏?”
“就是銀杏。”槐序身影飄忽了下,肯定了周離的話,“一株千年銀杏,估計得值不少錢…那還有個道觀。”
“道觀?”
“嗷!”
“走!去看看!”
楠哥想也沒想的就下了決定。
周離和槐序對視了眼,一個背著包,一個抱著團子,跟在楠哥身后,沿著一條不到一米寬的水泥小路,走向了這座建在小山上、幾乎被樹木完全遮擋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