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后,氣溫果然開始升高。
窗外天空堆積的云越來越多了,烏黑的,光線暗得像霧天的傍晚。偶爾在那黑云之間會有光芒迸射,或者分叉無數的閃電撕裂空氣,幾秒鐘后才傳來滾滾雷聲。
槐序又坐上了窗邊,坐在窗框上,扭頭看著外面的天氣,頭也不回的說:“要下大暴雨了。”
“嗯。”
“去年高考也下雨,今年也下。”槐序念叨著。
“你還記得呢。”周離說。
“當然。”
“那你記得前年高考下沒下雨?”
“不記得了。”
“下了的。”周離頓了下,一邊撫摸著團子一邊抬頭看他,“高考大多都會下。”
“今年下的是暴雨,去年的暴雨高考完才下,我們去鳴啾山的時候下的。”槐序對此記得很清楚。
“嗯。”
又是轟隆一聲!
那一剎那間迸射的強光甚至照進了屋里,將窗戶的框架和坐在窗框上的身影共同映在墻上。
也映在周離眼中。
周離突然想到了那個小山村——
清和是會在雷雨夜顯形的。
惡神也極其喜歡雨天,他總是在雨云中穿梭起伏,像是在玩耍,又像是在搏擊天威…周離腦中很自然就浮現出了那巨大的身影沐浴在烏云和閃電中的畫面。
然后會有個穿著素衣的小姑娘站在下方山村里,仰頭怔怔的看著這幅畫面,惡神的身影格外清晰。
雨被風吹得橫著走,鉆進屋檐下…
周離收回目光。
窗外果然下雨了,豆大的雨點打下來,有幾滴被風吹得落在了飄窗上。
槐序忽的轉頭:“你怕不怕打雷?”
“不怕。”周離搖頭。
“小時候呢?”槐序又追問。
“也不怕。”
“很多妖怪喜歡雷雨天出來呢,你以前不是很怕被妖怪吃掉嗎?”
“…雨天他們通常不會關注我。”
“這樣哦。”
槐序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他似乎并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我以前就很怕。”
“大魔王還怕打雷?惡神就不怕。”
“你提他干嘛?”
“隨便想到的。”
“大魔王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大魔王的。”這是槐序想了一下過后的答案,“我那時候什么也不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人總說雷是老天爺的懲罰,專門懲罰不孝的人和壞人。”
“真是這樣就好了。”周離說。
“所以我怕。”槐序繼續說,“我總聽…不知道誰說的,想不起來了,鄰居吧?說得跟真的一樣,就是說河對門的什么蔡家灣里,就有個不孝的人被雷打死了,還有個成天吊兒郎當的,在另一個村子里,說是躲在柜子里都被雷打死了,我小時候信了的。”
“我小時候也聽過差不多的。”周離沉吟了下,“楠哥這樣的算不算吊兒郎當?”
“你不要打岔!”
“請繼續。”
“因為我爸爸是個賊,很不受人待見,但是他不是壞人,那個年代啊,正常人餓死得太多了…但是每到打雷我還是很害怕,害怕老天不長眼。”
“這樣啊。”
“唉…”
“雨下大了。”
“嗷”
隨即刷的一聲,槐序關上了窗,整個房間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客廳隱隱傳來新聞播報聲,講的是兩岸局勢,混雜著外邊模糊的雨聲,空調讓房間變得涼絲絲的,躲在里面安靜的聽歌看書,安慰受驚的貓,有種奇妙的安全感。
7月7日,早晨。
雨倒是停了,地上還是濕的。
祝雙邁步進入考場。
他身后站著老周、姜姨和周離,都穿著一樣的紅衣服,是去年那一件,正面金榜題名,背面旗開得勝。這個衣服的料子不是很好,很便宜,明天過后就該扔掉它了,不知道這算不算過河拆橋。
今年還多了一道身影,是團子。
她也穿了一件紅色的小衣服,被周離抱在懷里,扭頭到處看著。
祝雙回身看了他們一眼。
周離給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祝雙笑了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考場門口。
與此同時,一個背著攝像機的干瘦男子將鏡頭對準了他們一家三口和團子大人,按下快門。
拍完過后,男子還站在原地遲疑不定,過了好久他才向他們走來。
老周和姜姨也發現了,并相視而笑。
周離據此猜測,這個記者應該還是去年拍他們的那個。去年他們就上過大眾網的封面的。
他猜對了,確實如此。
老周已經和小記者聊了起來,最后周離還配合小記者拍了一張照,他大概能想到下午大眾網的報道——偶遇顏值極高的一家四口,去年哥哥考上彩大,今年弟弟接力,目標直指清華北大,看看學霸究竟有多帥。
應該還有關于‘小萌貓也來給主人加油’的報道。
考試開始了。
這個時間不長,但也不短,在門口等的家長不少,難免有些枯燥。
老周和記者聊完,又和另外的家長聊,不過老周向來低調,倒是沒再炫耀自己繼子的成績。
也可能是照顧親兒子的面子。
甚至還有家長和周離搭訕,不過周離算不得健談,沒說兩句就作罷了。但是周離也不覺得無聊,他很快小聲的給團子科普起讀書、考試以及高考的事情來,當她打瞌睡了,就將她搖醒。
一個穿著緊身牛仔褲的高挑女生騎著電單車駛過…
又駛回來…
又駛過…
又駛回來…
她臉上帶著竊笑。
周離臉上則帶著幾條黑線。
待察覺到自己已經被發現后,楠哥終于停止了這種幼稚的做法,并收起笑意,慢慢將車騎過來:“誒!周離你們怎么在這里?阿姨好,叔叔好。”
“小楠,你路過嗎?”
“對,恰好路過,一眼就看見你們了。”楠哥笑嘻嘻,“長得好看,又穿一身紅,太惹眼了。”
“哈哈哈,你去哪呢?”
“閑著無聊,出來逛逛!”
“你去哪逛?讓周離陪你去逛!”
“你們不是在這等祝雙嗎?”
“哎呀我們老兩口等就可以了,你們年輕人逛你們的!”姜姨三言兩句就把周離賣了,這還不止,她還打起了團子的主意,“把團子放我這吧。”
“那行!我保證在祝雙考完前把周離給你們送回來,一根頭發都不少!”
“好!”
于是周離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跟在楠哥身后,離開了考場。
楠哥往后看了眼,已經看不見老周和姜姨了,便順手給了周離一胳膊肘,面露兇相:“你那什么表情?”
“看你表演…”
“對不起!”
“哼!”
“你怎么跑這來轉悠來了?”周離問。
“閑的。”
“這樣啊。”
“怎么了楠哥?”
“嘭!”
楠哥順手給了他一拳,并咬著牙,好像莫名其妙就被氣著了:“這么兩三天沒見,你沒有想楠哥?”
“想了的。”
“那你不來找我玩!”
“下雨嘛。”
“今天沒下!”
“估計下午會下。”周離抬頭看了看天,“天氣預報也說今天有雨的。”
“嘭!”
“…下午不下雨我們就出去玩吧?”
“不去!”楠哥左哼哼。
“去吧。”
“不去!”楠哥右哼哼。
周離稍作沉吟,抓住楠哥的胳膊,還搖了搖:“去吧,要是下雨,就找個能躲雨的地方。”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