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染這里還是那么安謐。
就是從竹梢上照下來的陽光也仿佛被平白削去了幾分灼熱,轉而變得溫柔,變得和煦,透過枝葉,一束束打在鋪滿干枯竹葉的地面上,光點斑駁,畫面讓人心神安定。
廚師的手藝也依舊是那么好,做出的點心軟糯可口,甜度適中,讓老妖怪吃得停不下嘴來。
就是本不愛吃點心的周離也覺得好吃。
只是紅染好忙。
周離也不打擾她,只坐在這安靜的吃著糕點、玩著手機吹吹風。
不時會有妖怪從他身邊經過,進進出出,有些對他們視若不見,有些則會投來一個奇異的目光。
甚至遇到過兩位認識槐序的妖怪。
只可惜槐序并不認識他們,大概是當初沒往心里去。話說回來他們之所以認識槐序,也不過是因為當年與明公見面時槐序站在明公身邊而已。
“這地方網速還挺快。”槐序用手機刷著抖音,“好像過幾天就要高考了。”
“嗯。”
“你弟弟和你那個妹妹就是今年高考吧?今年的暑假要短一些。”
“嗯。”
不知不覺,這老妖怪都成了個‘人類通’了。
這時槐序忽的放下手機,湊近周離,又對竹院里邊打了個眼色:“你知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么?”
“不…”
“??”槐序一下皺起了眉頭,“你現在回答我怎么這么簡短了!?”
“你不要一邊說話一邊吃綠豆糕,或者咽下去再說,不然你一開口就往外噴粉。”周離指了指桌面,石桌上已經被他噴出了一層薄薄的粉末,用手指一劃拉,便有一條清晰的痕跡,“你看,多討厭啊。”
“這個,這個…”槐序說話吞吞吐吐的,“綠豆糕就是這樣的!”
“怪綠豆糕咯?”
“那不然嘞?它就是要噴,我有什么辦法?”槐序無賴道,“誰讓它全是粉粉。”
“你這個人…”周離頭疼。
“我不是人。”
“粉粉…”
“你這個人好煩!”
槐序停頓了下,試圖轉移話題挽回自己的形象,于是再次湊近周離:“他們討論的都是國家大事,跟應對你們人類的威脅有關的,你不感興趣嗎?”
“非禮勿聽。”
“什么禮物?”
“哦你說的是那個,我聽拐了!”槐序一巴掌拍在自己頭上,接著他說,“我可不知道什么非禮勿聽,我倒是很擅長打探情報,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他的一切都掌握在手里…最后完美的將他殺掉!”
“你聽得見嗎?”周離問。
“聽得見啊!”槐序說,“他們又沒有故意避著我,連個隔音的東西都沒有。”
“那他們為什么不避著你呢?”
“因為我是個妖怪。”
“反應很快。”
老妖怪沉默了下,突然就很沮喪,然后憤憤的瞪了周離一眼,弄得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了。
對于紅染的忙碌,周離猜得到一些。
一方面隨著妖國政權建制的恢復,他們開始更密切的關注起人類的情況來。又因為新時代人類的強大,妖怪們都不免感到焦躁不安——保持對人類的武力壓制一直是他們得以在這顆星球立足的關鍵。
于是幾乎每個妖國都在絞盡腦汁,制定不同的應對策略并試驗其可行性。
像是榆國的話…
周離只知道紅染在試圖改革,吸取這個時代人類的經驗和技術。這個是明面上的,誰都感覺得到,至于其他保密程度比較高的策略方案,他自是不可能知道的。
另一方面就是林鐘了。
因為有其他妖國采取了強硬的策略,受此影響,最近榆國內鷹派的呼聲也在變高。
到了午飯時間,紅染才抽出空來。
她拿上湯勺,很煩惱的嘆著氣,對周離說:“最近實在太忙了。”
“我不該來打擾你的。”
“說什么呢!討打!”紅染皺著眉瞪了他一眼,再將眉頭舒展開的時候,似乎眉間的愁緒少了許多,可能是被假裝生氣所轉移了,“正好你來了,我心情好了很多,本來都打算發火的。”
“發火不好看。”周離說,“不溫柔。”
“說得也是。”紅染吃吃笑著,“不過姐姐生氣時也很溫柔的。”
“好可怕的樣子。”
“下次生氣就打你屁股。”
“…我明天要回益州了。”周離說。
“難怪來找我。”紅染舀了勺湯輕輕吹著,紅唇讓周離想起了電視劇里出嫁的新娘。
“給你道別的。”周離頓了下,“我弟弟要高考了,我趕回去給他加油。”
“一聽就是假話。”
“額…”
“嘗嘗這湯,很鮮,這可是你們人類世界所沒有的東西,皇帝都吃不到。”紅染低頭給他盛了碗湯,刻意不去看他臉上的那一丟丟窘迫,但她猜得到,也只覺得可愛。
小東西竟然還學會撒謊了。
果然是長大了。
吃完飯后,周離滿足的擦著嘴,突然手機響了,他摸出來看了后,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同母異父的妹妹過來找我玩了,已經到小區樓底下了。”
“哦,你媽媽在國外生的孩子。”
“對,才十幾歲。”
“你不也才十幾歲嗎?”
“也對…”
“十幾歲呢…好小的一個詞。”紅染微微笑著,又問,“他們怎么也回春明了?”
“回來躲疫情的。”
“也是。”
紅染很隨意的伸了個懶腰,凸顯出及胸襦裙下難以掌握的飽滿,然后她順手把摸了摸周離的頭,問:“那你會覺得吃醋嗎?”
“還好。”
“嗯,回去吧。”紅染站起了身,整理了下衣服,“我差不多也要去忙了。”
“注意休息,保持心情。”
“你這話倒是新鮮…”
周離依然坐著瓢蟲妖怪回到樓頂,這個過程花了幾分鐘,然后急急忙忙的下樓,去接紀萱。
沒想到包子也和她一起的。
“嗨,哥哥!”
“嗨…”
周離打完招呼,有些無語的看向包子:“你怎么不直接把她帶上樓?”
包子面色鎮定:“我忘記怎么走了。”
“你怎么這么久才下來?”
“家里亂,我收拾了一下。”
“哇我也是這樣!”紀萱一下像是找到了共同點,“我在家也總是把房間弄得亂糟糟的,然后就被罵,這樣我猜我們可能是遺傳的媽媽的!”
“可能…”
周離隨口答著,帶著他們上樓。
從進小區門口,到上電梯,紀萱都是唧唧喳喳的,操著一口并不好的普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