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o號,周日,晴。
小區里的蟬聒噪不斷。
才是上午,外邊的陽光就已經刺眼了,從窗往外看去,像是有一道高溫結界,讓人不想踏出家門半步。
與之相反的是家中的溫度。
26度的空調。
茶幾上切好的西瓜、還沾著水珠的青提子、滿滿當當的零食。
從廚房隱隱約約傳來燉的湯的香味,混雜著煮香腸的味道,桌上已擺上了涼菜,鹵料味和酸辣的調料味道亦傳到了客廳。
“空調會不會有點太冷了?”姜姨拿起空調遙控器。
“楠哥不怕冷,怕熱。”
“那就這樣!”姜姨又把遙控器放下了,才剛坐下幾秒,她又連忙起身,“我去看看湯。”
周離覺得姜姨多半比楠哥還緊張。
他抿了抿嘴,拿起一扇西瓜吃了起來。
余光一瞥,老周很從容的坐著,一眨不眨的盯著電視屏幕。
但老周顯然沒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新聞上,只聽他頭也不回的說:“你沒注意到嗎?那西瓜你姜姨是擺了盤的,你吃了一塊就亂了。她都不準我吃。”
周離不吭聲。
老周當然不能吃,區區老周…
“嘭嘭…”
外邊響起了敲門聲。
周離剛站起身,就聽見廚房里響起一陣碎亂的腳步,隨即看見姜姨一邊在圍裙上擦拭著手一邊往門口走。
老周依然頭也沒回,悠悠的說:“多半是小雙提前回來了。”
周離贊同。
今天周日,高三除了月假,一周也就周日休半天了。而周日通常是不上課的,只是自習,一早上都是自習,老師也不怎么來,很多學生都會選擇提前走。
果不其然,門口響起了祝雙的聲音。
姜姨化失望為責怪:“才剛剛十點你就回來了!曠了兩節課!”
“我餓了…”
“…茶幾上有水果!”
確實很少有母親能抵擋孩子的喊餓,但姜姨還是叮囑道:“等下小楠和槐序要來吃飯的,桌上的東西不許動啊。”
十點二十分。
“叮咚。”
這下響起的是門鈴聲。
姜姨又腳步匆匆的跑了過去。
老周瞄了眼周離,還是慢悠悠道:“槐序吧?”
是的。
確實是槐序。
今天槐序也是要來吃飯的。
因為姜姨考慮到這是楠哥第一次來周離家做客,她怕楠哥會害羞,于是她讓周離把槐序也叫上——她知道槐序是周離和楠哥的共同好友,又經常來周離家,可以說考慮得非常周到了。
只是她對楠哥的性格了解得并不多。
周離看了看手機。
楠哥已經出發了,還在路上。
十點二十五。
周離收起手機站起身往外走。
老周將環抱于胸前的手放下來,并坐直了身子,屁股還往前挪了挪。
不出他所料——
幾分鐘后,周離把楠哥帶回來了。
姜姨從廚房探出頭來,笑容燦爛無比:“這么早就來了啊!快坐坐坐,隨便玩會兒,飯還得等一會兒…怎么還提著有東西啊!來周離家還帶什么東西!真是的!”
“路過,隨便買了點水果。”
“還有我爸說要帶的臘肉,我四爺爺自己做的,秘方,算是我們家的特產,給你們嘗嘗。”楠哥倒是很隨意。
“那可謝謝你們了!”姜姨忙說,“外面很熱吧,桌子上有冰鎮西瓜。”
“要幫忙嗎姜姨?”楠哥問。
“不用不用!等會兒老周會來幫我!你去和周離一起玩就可以了!”
“我來幫你吧!”
“我和老周配合習慣了。”
“也好。”
“東西給我吧。”周離接過了楠哥拎的袋子,往里瞄了一眼,不由扯了扯嘴角,湊近楠哥悄聲問,“臘肉真是你爸要帶的?”
“怎么?”
“沒事。”
原本周離覺得自己去年提煙提酒的操作已經夠強大了,現在覺得提臘肉的段位好像還要更高一些。
放下東西后,他把楠哥帶到客廳。
“叔叔好…”
“祝雙!”
“嘿!槐序!”
“團子快過來給我抱…”
“我爸也天天在家看新聞,我也愛看!”
很快,楠哥和老周聊起了世界大勢,團子也在她的懷中被擼得瞇起了眼。
祝雙和周離在邊上坐著發呆。
等老周被姜姨叫去了廚房,楠哥吃了一扇西瓜,一扭頭,又開始關心起祝雙的高考準備,她給了祝雙一些建議,又和祝雙聊起考完后的打算,聊專業選擇和大學生活…
是的,高考準備,專業選擇…
祝雙竟然還聽得津津有味。
周離數次試圖打斷,皆以失敗告終。
他頭都大了。
終于開飯了。
楠哥又跟著周離去拿碗、拿筷子,一點不拘束。
上桌開動后,她的本事也不用多說,像姜姨這種從未有過相關經驗的單純婦女,三兩句就被她哄得合不攏嘴。
飯后又主動收拾碗筷…
下午兩點。
周離將楠哥送走了。
回來后的他默默盤算著,要不要將楠哥今天的表現用筆記下來,留待日后研究。
尤其是老妖怪還坐在上鋪不斷打擊他:“你看看李呆毛,再看看你,要是你去李呆毛家里吃飯,你怕不是話都說不出來…”
周離抬頭瞄了他一眼,往床上一倒。
睡午覺要緊。
老妖怪的聲音依然持續傳來:“而且李呆毛長得還這么高這么好看,姜姨怕是喜歡死她了,我給你講,要是你以后和李呆毛沒搞成,你再帶一個回來,那么一比較,嘖嘖嘖…”
絲毫沒有影響到周離的入睡。
5月15號,陰天。
倒是涼爽。
周離將自己手上的、屬于止洪觀的書籍全部清理了出來,裝在車上,然后開車駛向鳴啾山。
車上還有槐序、楠哥和團子。
疫情在雁城幾乎已經徹底過去,不過鳴啾山也不是什么有名的景區,一直以來都很清凈,現在也很清凈,以至于偌大個停車場只停著寥寥幾輛車,連收費的人都沒有。
楠哥走在最前頭,腳步輕快,好像心情大好,蹦蹦跳跳之間呆毛也隨之搖晃不止。
“今天好涼快啊!”
她一溜煙躥上一段臺階,又回頭看周離:“走快點啊!”
周離默默加快腳步。
楠哥站在上邊等著他,關心的道:“是不是背的書太重了?我來給你背!”
周離沒理她。
有山風激蕩。
隨著他們偏離景區主干道,楠哥越發活潑起來,像是精力用不完一樣。她不知道從哪折了一根筆直的樹枝,拿在手上亂舞。
前面的路邊長了好多小蓬草。
這種草只有一根主莖,高高的,筆直的,甚至能夠長到一米多高,是種很常見的野草。
楠哥一看見它,就像看見什么好玩的東西一樣,一下子就跑了過去。
手中木枝猛地一揮——
“咻!”
這是她自己配的音。
小蓬草的尖部應聲被斬斷。
她回頭對周離說:“我斬下了它的頭顱!”
周離:…
楠哥并不滿足,又開始掃視其他小草,眉頭微微皺著,表情嚴肅而凝重。
“納命來!”
“一劍封喉!”
“看我獨孤九劍!”
“咻咻咻…”
片刻之后,一地狼藉。
所有草都被她打斷了枝頭。
團子縮在周離腳邊,一邊緊張的看著楠哥,一邊扒拉著他的褲腳:“好可怕”
不經意間察覺到周離的眼神,楠哥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忍不住仰頭庫庫庫的笑了起來,但她笑著笑著,又輕輕打了下周離,故作生氣:“怎么了?什么表情?是有多嫌棄?”
“沒…”
周離瞄了眼那些斷了頭的小草和楠哥手中被草漿染成綠色的寶劍,不由一陣膽寒。
孤獨九劍可不是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