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益州這邊管正月十五叫‘過大年’。
清早。
周離是被食物的香氣熏醒的,睜開眼撐起上半身一看——
一道曼妙身影就坐在他的書桌前享用早餐,背對著他,及腰長發被一個帶蝴蝶結的發圈捆住,且并非捆在腦后,而是捆在長發中間的位置,于是發圈往上的頭發有些蓬松的朝兩邊散開。他昨晚睡前拉上的窗簾不知何時已被拉開了,烏黑的長發微微反著光,發質好得直接能拍廣告。
再揉揉眼睛,歪著身子看去。
很有時尚感的長款羽絨服…
關注點錯了。
好家伙,滿滿一桌吃的!
原本放在書桌上的本子和筆、手機、鑰匙和錢包等物品已經被放在了一旁,現在書桌正中擺著個披薩,此外還有薯條、牛排、烤腸、鳳尾蝦和酥炸魷魚之類的…
似乎察覺到他醒了,槐序扭過頭,手上戴著一次性手套,一張完美的臉蛋,只是嘴角沾著芝士。
“醒了嗷,吃不吃早飯?”
“…這么多?”
“犒勞一下我自己。”
“瞧你那眼神…放心,我買的!”槐序如是說道,“我現在是個有錢的妖怪了,不會再隨便去偷東西了,那不符合我的身份。”
周離懷里還窩著一只熱乎的、軟軟的半大小貓,他將之抱了出來,擱在一旁,居然沒把她弄醒。
昨晚團子是和他一起睡的,但是可能直到半夜她才睡著,期間雖然老老實實窩在他懷里,但卻不時撓他一下、咬他玩,或者試圖和他說話,極大影響到了他的水面。
起身穿好衣服。
槐序細長的手指捏著一顆炸蝦球遞到周離面前,讓周離一陣不適應。
“好吃吧?”
“還行。”
“很貴的。”
“哦。”
“晚上要和楠哥出去偷青吧?”槐序將大塊披薩往嘴里塞,“今晚我變成你的樣子待家里吧,中午你給姜姨說晚上想吃羊肉,下午再給她說你沒餓,晚飯晚點再開。”
“我這是為你好。”槐序嚴肅的看著他,“不然姜姨肯定要說:又出去啊?昨天晚上很晚才回來呢。”
“你現在還沒和楠哥在一起呢,也還沒結婚呢,老是這樣下去對楠哥的名聲不好,你對你的名聲不好。”老妖怪講起來一套一套的,“姜姨一直覺得你很乖的。”
“你怎么不說話?”
“我聽聽你還能講些什么。”
“同意吧!?”
一雙撲閃撲閃充滿期待的眼神。
周離點了頭。
下午五點。
姜姨和老周從外邊回來,手上提著滿滿當當的菜,剛好周離準備出門,他們在門口遇上。
“要出去啊?”
“嗯。”周離余光瞥了眼身邊的老妖怪,“我可能要七點鐘才回來,晚飯可不可以晚一點點吃。”
“要得,本來吃完飯就是六點半過后。”
“嗯。”
“明天你生日呢。”姜姨又說,“還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早晨我還要出去買菜。”
“…想吃羊排和蹄花湯。”周離重復著耳邊的話。
“要得。”
“我出去了。”
“注意防護。”
“嗯。”
周離走到樓道按下電梯。
槐序出現在他身邊,儼然一個漂亮至極的都市美女,她有些不滿:“你怎么不說想吃馕?”
“哪有生日吃披薩的。”
“那會有蛋糕嗎?”
“會吧。”
“你多少歲了?”
“好小。”槐序頓時仰頭笑了,“我比你大一百倍哈哈哈!”
“你是老妖怪嘛。”
笑容戛然而止!
槐序不動聲色的移開話題:“你過生日怎么不請同學來家里吃飯?李呆毛都請了。”
“疫情期間不宜聚會。”
“以前請過嗎?”
“沒有。”
“為什么不請?”
“沒有朋友。”
“哦。”槐序點了點頭,“你比楠哥小半歲。”
“你的話題真的好跳躍。”
“不過現在你有朋友了,我會陪著你的。”槐序想了想,“可惜疫情期間,不然我就來你家做客。不過到時候我會在你房間里等你的,你記得給我拿盤蛋糕進來。”
“你居然又跳回來了。”
他們直接下到負一樓車庫。
一個半小時后。
周離開著車沿狹窄的鄉村公路緩慢前行,這對他的車技是個很大的考驗,每當對面來車,他就只得乖乖靠邊停下,等人家先走。
即使是靠邊,也靠得膽戰心驚的。
尤其是天已經快黑了,而槐序已經變化成他的模樣回了雁城。
終于,前面的路寬了一點,路旁有塊平整的泥土空地,停著一輛打著雙閃的雅閣。
周離長呼了一口氣。
雅閣雙閃關閉了,楠哥打開車門走下來,將車鎖了,對他揮手。
周離也將車停了過去,并排放著。
“吃飯沒?”楠哥問他。
“沒。”
“我也沒吃呢。”楠哥咧嘴笑,“最近鎮上的館子也不開業,我帶了吃的。”
“哦。”
“開我們這邊的路怎么樣?”
“嚇死了。”
“哈哈哈!”
楠哥一邊說著一邊在她爸爸車上翻找著。
找出一個大瓶裝的雪碧,兩個紙杯,兩個自嗨鍋煲仔飯,還有用塑料袋裝著的兩個兔腿與切碎了的香腸。
“把車鎖了,我們去山上吃!”
“好。”
“路上順便踩踩點。”楠哥說道,“我們就在這邊偷,在我們村偷怕遇上我爸媽,到時候黑燈瞎火的,我們走近才看清對方,哈哈多尷尬呀,以你的臉皮,腳指頭都能摳出個兩室一廳來。”
“…好形象。”
“沙雕網友們說話好聽。”
“這樣啊。”
“這邊我也不是很熟,我們看看有哪些地種著菜,等一會兒天黑完了,我們就來偷。”
“好。”
周離只抱著雪碧、跟著她走就是。
這邊都是有偷青傳統的,從好多光禿禿的、還留著新鮮切口的菜根的土地就能看出來,對此楠哥往往憤憤不已。
不過也有很多菜并未被收回去。
大多是包菜、胡蘿卜、花菜、豌豆尖之類的。
沿著泥土小路往山上走,偶爾會撞上蛛網,期間還遇上了其他小孩。
“這些小孩肯定也是來踩點的。”楠哥對周離說。
“他們在看我們。”周離說,“是不是很少有成年人出來踩點。”
“他們是覺得本楠哥太好看了。”
和小孩們擦肩而過時,楠哥還故意嚇人家:“看什么看?沒見過大人偷青踩點啊?”
小孩子們先是被嚇著,又哄然大笑,走遠了還頻頻回頭看他們。
周離也帶上了淡淡的笑意。
楠哥卻在回頭間不經意發現了他在笑,馬上皺了皺眉:“你笑什么笑?”
“你跟個小孩子一樣。”
“你見過這么高的小孩子嗎?”
“見過。”
“我都讀大學了。”
“好好好。”周離點頭,“我的意思是說,你總是能和小孩子玩到一塊去。”
“那是因為楠哥我和藹可親,童心未泯!”楠哥自戀得很。
“你以后生了孩子肯定會把ta帶成一個野孩子。”周離想了想,“到處抓魚打鳥,漫山遍野的跑。”
“那還不好嗎?”
“也是。”
周離想了想,自己小時候就沒有這樣,他總是遺憾得很。
到了山頂,他們席地而坐。
先弄好自嗨鍋,打開塑料袋子,倒好雪碧。
只見楠哥當先拿起兔腿咬了一口,支吾著說:“沒有筷子,就這樣,別講究。”
“嗯。”
“你帶口袋了嗎?”
“帶了。”
“到了就好,爭取一周不買菜。”
“意思一下就是。”
“嘿嘿…”
自嗨鍋冒出裊裊白煙,滋滋作響。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兩個人相對而坐,吃著簡陋的晚飯,看著圓月慢慢爬上天空。